孫采薇察覺到剛剛有一道強烈的視線落在她身上,可是跟侍女說完話,再回頭時卻沒有看到人影。
她暗道一聲奇怪,也沒去探究。
鞭炮聲很快響起,新郎官這是接親來了,孫采薇趕緊前去幫忙,渾然不知墻后有人肝腸寸斷。
蕭行之騎著高頭大馬,一路風光無限來到鎮國公府,身后的八抬大轎華麗寬敞,占據了大半街道。
等了這么久,終于得償所愿,怎不讓他狂喜?
蕭家最不缺的就是錢,一路過來,銅錢像雪花一樣往人群里面扔,誓要讓京都百姓都知道他的喜事。
蕭行之耳朵里灌滿了“恭喜恭喜”,他雙手抱拳,說著:“同喜同喜。”
一路敲鑼打鼓,總算來到了鎮國公府,蕭行之一看到站在門外的顧玉,趕緊收斂了笑意。
畢竟是要把人家妹妹娶回去,蕭行之可不敢觸她霉頭。
下了馬后,蕭行之親切喚道:“大舅子!”
顧玉冷哼一聲,也不知是不是應下了。
顧玉生的白皙,蕭行之今天總覺得她的臉色黑壓壓的。
不必顧玉說出警告的話,一個眼神就讓蕭行之不敢造次,主動道:“我定待瓊妹如珠如寶。”
顧玉沒有說話,但威脅之意盡在不言中。
隨著一道道流程走過,全福夫人便把戴著流蘇鳳冠的顧瓊牽了出來。
身邊的蘇姨娘已經哭成了淚人,早先顧瓊受了刺激,不愿嫁人,蘇姨娘日愁夜愁。
如今終于嫁出去了,蘇姨娘又心如刀割,悲痛不已。
顧玉走上前去,俯身將顧瓊背到她的背上。
沒走兩步,蘇姨娘情難自抑,喚了一聲:“瓊兒!”
“娘!”顧瓊揪住了顧玉的肩膀,哽咽出聲。
顧瓊從小養在蘇姨娘身邊,與老夫人不甚親近,沒人的時候都是叫蘇姨娘為娘的。
現在脫口而出,倒也沒人計較她的禮數。
顧玉停下腳步,讓她們母女二人再惜別片刻。
蘇姨娘握著顧瓊的手,怎么也不舍得放開。
顧瓊道:“娘,以后我少在家,我說的話,您可要記清楚了。”
蘇姨娘哽咽出聲:“都記下來,你在蕭家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你哥哥說。”
直到全福夫人提醒不能耽擱了時辰,她們這才依依不舍分開。
顧玉一路將她背出院落,才低聲問道:“你跟姨娘都說了什么?”
顧瓊道:“母女間的悄悄話而已。”
顧玉點點頭:“別難過,蕭家離咱們家近,你隨時回來。”
顧瓊埋首在顧玉的肩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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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瓊身量纖纖,顧玉背著她并不覺得重,只是她的眼淚很快洇濕了顧玉的脖子。
而伏在顧玉背上的顧瓊,怎么覺得顧玉的脊背這般窄,不知是怎么將她背起來的,更不知她是怎么撐起國公府門楣的。
臨出來前,她悄悄跟蘇姨娘交代了許多話。
“以后我嫁了出去,家里就只有姐姐了,您可要多體貼姐姐。”
“姐姐并不是一個很在意自身的人,一些細微末節的事情,能忍過去她都不會開口。可不能因為姐姐不說,您就當作不知道。”
“慎獨院里只有一個不知底細的落雁和平沙伺候,下人再細心,也總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您是她的親娘,您都不在意她,還指望嫡母在意嗎?”
“天冷了記得勸她添衣,天熱了叮囑她少用冰飲,從官衙下值晚了,難免腹中空空,姨娘若是得閑,可以親自下廚,若不得閑,也記得吩咐下人給她準備夜宵。姐姐嗜甜,尋常多備點心,也別太多了,她吃起來不知節制,容易牙疼。也要仔細別讓她熬太晚的夜...”
這些話從前顧瓊不是沒有跟蘇姨娘說過。
可顧玉從小養在嫡母那里,嫡母完全把姐姐當男兒教養,不想讓她沾了蘇姨娘身上市儈習氣,便很少讓她與蘇姨娘親近。
人的心都是偏的,久而久之蘇姨娘便覺得顧玉跟自己隔了一層,顧玉顧瓊兩個親生女兒,卻有了遠近親疏。
可隔了一層的何止蘇姨娘,嫡母就是再看重顧玉,顧玉也不是嫡母親生的,看重不代表寵愛,更別說還有大姐顧玥在。
顧玉就夾在她們中間,說遠不遠,說近又不近。
明明是最累的,卻因為過于懂事,什么都自己扛著,有什么都不肯說,經常被兩邊忽視。
顧瓊以前不懂,還嫉妒過顧玉只知道和大姐親近,卻跟她這個胞妹疏離。
后面終于懂了,才知道整個家里,也只有大姐對姐姐掏心窩子的好。
再后來,自己好不容易能幫她一點,卻要嫁人了,只得把這些說了無數遍的話再強調一遍。
或許她離了家,蘇姨娘便能徹底看到顧玉了。
從顧瓊所住的芳汀院到大門口,顧瓊恨不得這條路長些再長些,卻又擔心姐姐背著她會覺得累,姐姐身上的傷雖然好了,總留下了一些后遺癥。
在一路的復雜心境下,顧玉終于把顧瓊背了出去。
蕭行之在門口等候已久,對她們二人鄭重行了一禮。
顧玉把顧瓊送到轎子里,心中雖然不舍,還是替她擦了眼淚,故作輕松道:“瞧你,都哭成小花貓了。”
再多的,就不知道該怎么說了,千言萬語也說不盡姐妹情誼。
顧瓊抓著顧玉的手:“我會經常回家的,不在的日子,讓踏月仙子替我陪著你。”
顧玉笑了笑:“好。”
隨著禮官的唱和,花轎漸漸抬起,顧玉隨著他們一路來到蕭家。
看他們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心中感慨萬千。
顧玉身為新娘的哥哥,難免喝了酒,一直鬧到半夜三更,才熏熏然回了鎮國公府。
眼前還是一片喜氣洋洋的紅色,但熱鬧已經散去。
顧玉有些失神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卻看到嫡母就坐在他的屋子里,似乎已經等候多時了。
顧玉一瞬間醒了酒,問道:“母親怎么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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