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林朝陽先帶著陶玉書去取錢。
然后跟林福貴見面,杜峰做了個中間人,先立下字據,林朝陽把第一筆房款四千塊錢交給了林福貴,再然后幾人奔向房管所。
這年頭房管所最多的業務是經租和調房,經租跟后世的房屋租賃差不多,就是房管所當個中間人,負責登記租賃雙方的信息,唯一不同的是房管所會核實房主的租金收益。
調房則是屬于這個時代人們改善住房條件最重要的手段。
這些年國內城市居民的住房條件一直很困難,人均兩三平米的蝸居家庭比比皆是。
這個時候沒有商品房的概念,只有少部分住房是私有的,絕大多數住房的產權都是國家的。
但許多人又有改善住房條件的迫切需求,那怎么辦呢?于是就有了調房這個手段。
調房的具體操作就是想要調房的一方物色房源,與茫茫人海中具有同類需求的人們進行匹配。
假如有雙方看對了眼,那就視雙方房子的具體情況給予對方補償或者是收取補償,這個過程一般來說是以年為單位來計算的。
調房本來是個民間自發的行為,但到了六十年代,燕京人民調房的需求暴增,逼的燕京市沒有辦法,不得不在各區成立了專門的“換房站”,以滿足居民們本區范圍內和跨區換房的需求。
調房調的都是公家的房子,不涉及到房子的產權變更,所以手續并不復雜。
林朝陽他們要買的是私房,情況大不相同,房管所一年也經手不了多少手,尤其林福貴還是個華僑,房管所一看這種情況,不由得謹慎對待,跟林朝陽夫妻倆要了一堆的證明文件。
戶口本、結婚證、工作證明、收入證明……
你也不能說人家是為難你,都是公事公辦。
最后又跑了兩天時間,總算是辦完了房屋登記手續,拿到了房屋所有權證。
從房管所出來,陶玉書激動的抱住了林朝陽。結婚兩年,他們夫妻倆終于有屬于自己的小家了。
高興過后,夫妻倆又跟林福貴來到華僑公寓,林福貴向兩人交代了一番家里情況,又領兩人到物業做了個登記。
“好了,現在房子就是你們的了。”林福貴對林朝陽說道。
現在所有事情都處理完,華僑公寓的房子就算是正式出手了,林福貴看起來心情大好。
“剩下的錢按照約定,每半年付給你一次。”林朝陽最后說道。
“好。”
送走了林福貴,陶玉書忍不住又跑上樓好好欣賞起了她和林朝陽的小家。
等她高興過后,兩人又回到燕大,拉上了陶家一家人來參觀新家。
有了新房子對于這個年代的家庭來說絕對是一件大事,一路上大家說說笑笑。
進了華僑公寓的院,陶玉成便說道:“這里的環境看起來比燕大還幽靜不少。”
眼下剛開春,院里的草木之間披著點點嫩綠,顯示出一派勃勃生機。最主要的是道路寬闊,綠化面積足夠大,給人一種眼目開闊之感。
陶父陶母看著院內的環境也不由得點了點頭,光看院內的環境和設施,華僑公寓確實有貴的道理。
燕東園和燕南園有別墅不假,但要說院內的環境,比起華僑公寓卻還要差了一點。
“哇!”
一進門,陶玉墨便被寬敞明亮的客廳吸引住,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林朝陽他們這戶的戶型是120平方米,在沒有公攤的年代,這120平方米可是實打實的使用面積。
客廳開間5米5,進深接近6米,如果算上與客廳相連的餐廳的話,進深達到了8米。
光是一個客廳的面積就有三十多平方米,在人均住房面積只有四點幾平方米的這個年代,這樣的住房條件可謂奢侈。
陶家一家人住在五十平方米的朗潤湖公寓里,已經是這個年代相當不錯的居住環境了,可跟華僑公寓一比,幾乎可以說是天壤之別。
盡管此時已經是傍晚,但因為采光比較好,所以客廳內仍然還算亮堂。
陶玉墨激動的跑到客廳的陽臺外,眼前一片開闊的視野。
她轉回身,又往旁邊的臥室跑去。
沒過幾秒鐘,便聽著她“哇哇”的叫個不停。
“姐,你們這也太奢侈了吧?兩個人住這么大的房子!”陶玉墨激動萬分的跑回來對姐姐喊著,然后她又要求道:“不行,我也想住在這里。你們給我留一間,給我留那個最小的就可以。”
“美死伱!”
“姐”
陶玉墨抱著姐姐的胳膊央求了起來,陶父看著兩個女兒的嬉笑,臉上難掩笑容。
陶母的注意力則更多的放在了房子上,眼中閃著光華,顯然是對這處房子十分滿意。
“呀!連廁所都貼了瓷磚。”
趙麗同樣興致勃勃的拉著陶玉成在房子里參觀,她發現廁所貼著瓷磚很是驚訝。
對于這個年代的絕大部分建筑來說,瓷磚是個很稀有的東西,更別說是在廁所貼瓷磚了。
林朝陽指著廁所里的花灑說道:“聽原來的房主說是當年交房就有,這里的物業供應熱水,廁所也是淋浴間。”
“真好!”趙麗滿眼羨慕。
陶玉成大咧咧的說道:“有熱水那敢情好,以后就到你們家洗澡了。”
趙麗立馬扯了他一下,“別胡說。”
林朝陽笑道:“這有什么關系?”
“就是,還能省個澡票錢。”陶玉成得意的說道,他又問林朝陽:“朝陽,你們這熱水不花錢吧?”
“不花。一個月物業費八塊,可不是白交的。”
陶玉成立馬嘖嘖道:“一個月八塊錢,給我我都住不起。”
“你還知道?”趙麗揶揄了他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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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陽,我看你們這房子一點也不比園子里的別墅差。”陶玉成說道。
林朝陽笑呵呵的說道:“這里哪能跟別墅比啊!”
“不一樣。園子里那些別墅最年輕的也都四十年了,設施跟你這個沒法比。真不愧是給華僑蓋的房子,這標準、這規格,可真不低啊!”陶玉成感嘆道。
他說的沒錯,華僑公寓興建于六十年代,建造標準哪怕是放到十幾年后的今天,依舊是燕京最頂尖的存在。
陶家人也算是有些見識的,一大家子人在房子里轉了半個多小時,最后得出一個評價:物有所值。
放眼如今的燕京,就是部長也不敢說比他們住的條件更好,林朝陽和陶玉書這一萬塊錢確實沒白花。
夫妻倆住一百多平的大房子,奢侈是奢侈了點,可誰讓人家有這個條件呢。
這半個多小時里,陶玉墨一直在磨姐姐陶玉書,到最后終于讓陶玉書松了口,把北向那間靠著餐廳的小臥室給了她。
得到了姐姐的許可,陶玉墨都快高興瘋了。
雖然姐姐、姐夫搬走之后,朗潤湖公寓那里她也有了單獨的房間,可朗潤湖公寓的環境哪里能跟華僑公寓相比?
光是一個隨便洗熱水澡的優勢,就足夠讓她高興的了。
當然了,她的這種行為也少不了被陶父陶母訓斥一頓不知輕重。
“玉書和朝陽這個房子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怎么折騰,簡單的收拾一下就能住。”回家的路上,趙麗說道。
華僑公寓是十幾年的房子,但裝修規格和裝修質量沒得說,只有風格略顯老派。
家具配的也算齊全,客廳的沙發茶幾,臥室的衣柜,該有的都有。
她又問陶玉書,“玉書,你們倆還要添置什么家具嗎?”
“我和朝陽打算把南邊的那間臥室改成書房,想打一張大書桌和兩面書架。”陶玉書說道。
陶母皺眉問:“那又得多花錢,家里那張書桌你們可以搬走。”
她的語氣不好,但潛臺詞是希望林朝陽和陶玉書省著點花錢,畢竟房款還沒交齊。
“媽,書桌搬走了我用什么?”
陶玉墨立刻表達不滿,她馬上就要成為姐姐、姐夫那間房的新主人,合法繼承房子里的一切,母親讓姐姐把書桌拿走,那不是損害她的利益嗎?
還沒等陶母回答陶玉墨的問題,陶玉書便聲討起她來,“我還沒走呢,就惦記上我的桌子了?你那間房子,沒了!”
陶玉墨立馬反應過來不能因小失大,連忙向姐姐賠禮道歉,表示如果姐姐愿意的話,她可以親自把書桌給搬到新房子里來。
姐妹倆吵吵鬧鬧的話,自然當不得真。
陶母怕林朝陽夫妻倆人多花錢也是為了他們好,不過該花的錢不能省,有一個好的環境,對于林朝陽的創作也有幫助。
陶玉書跟母親說了兩句,她點了點頭,沒再說什么。
一年多的時間,當初那個窮小子已經一躍成為國內知名的作家,也有能力讓女兒過上幸福的生活,她對林朝陽也早沒了以前的居高臨下。
特別是在得知《父母愛情》這部是林朝陽寫的之后,以前林朝陽接受校報采訪的時候也夸過她,可那個時候陶母卻覺得這是林朝陽在刻意這么表現,說些客套話拍她的馬屁而已。
但這次《父母愛情》的情況卻不一樣,陶母能深切的感受到,如果不是真心的理解她的個性、經歷和處境,自家這個女婿絕不會寫出安杰和德華這樣的人物來。
她甚至覺得,自家的三個兒女可能都沒有這個女婿了解她了解的多。
一想到這里,陶母心中便不由得生出幾分愧疚與自責來。
她愧疚于之前對林朝陽惡劣的態度,也自責于自身的臭脾氣。
不過讓她去跟林朝陽和聲和氣的道個歉那是不可能的,在這個家里,她還沒給任何人道過歉呢!
房子買到了手,家里人也都看完了,接下來林朝陽和陶玉書便籌備要喬遷新居。
雖說房子不用怎么收拾,但小修小補是免不了的,兩人計劃等把房子都收拾立整之后再搬家,所以還得在陶家住些日子。
二月末,林朝陽迎來了圖書館系函授招生考試,有之前的提前準備,再加上又是業務相關,這種考試對于他和同事們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難度。
過了兩天,考試結果出來,圖書館近二十人被圖書館系錄取,成為了燕大圖書館系的函授生。
開學第三天,林朝陽被謝道源叫進了辦公室。
“我聽老陶說,你和玉書買房子了?”
“是,剛買的,在花園橋那邊。”
謝道源點了點頭,“學校現在職工住房緊張,你的兼職收入不菲,自己有能力解決住房問題也挺好。”
聊了兩句房子,謝道源說到了今天找林朝陽來的正題。
“你來館里也一年半了,大家普遍反應工作態度很積極,這回系里的函授班也上了,這兩天館里會給你辦理轉正手續。”
林朝陽起身說道:“謝謝館長!”
謝道源擺擺手讓他坐下,“不用謝我,這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結果。”
他臉上笑容輕松,說道:“你在創作上的成績有目共睹,館里也想留住你這樣的人才。”
林朝陽聞言也笑了笑。
晚上回到家中,林朝陽把他要轉正的消息告訴了家里人。
陶玉成大呼小叫道:“這又是搬新家,又是轉正,朝陽這回可真是雙喜臨門,今天得好好慶祝一下。”
他一轉頭,“媽,給我兩塊錢,我去買點菜!”
陶母沒好氣的瞪了他一眼,掏出了一張五塊的票子。
看著手里的票子,陶玉成莫名的感覺有點不是滋味。
以前他跟母親要錢,挨白眼、挨罵都是常規流程,今天只被瞪了一眼就算了。
我要兩塊錢,你給我五塊錢是啥意思
啥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