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七十一章 (二)

楊陸順呆呆地看著開到面前黝黑錚亮的小轎車,居然還是黑牌照,就感覺眼前的袁總真不簡單了,至少不是他想象中有錢老板那么簡單。老溫下了車打開后門,請他們上車,楊陸順差不多是懵懵懂懂坐在了柔軟的座位上。

小轎車在平穩地開著,老溫問:“袁總,要不要聽音樂?就放你最喜歡的鄧麗君的帶子?”

袁奇志笑著說:“六子,喜不喜歡鄧麗君的甜歌?”

楊陸順忙說:“我無所謂,你喜歡聽什么就聽什么。”似乎覺得不盡意,又加了句:“我一農村人,也不會欣賞,你喜歡的肯定是好的。”

袁奇志和老溫都笑了起來,袁奇志說:“老溫,我這老同學當初在學校成績好得很,連續三年都是拿最高獎學金,只可惜家里父母年歲高了才回了農村,不過現在也是鄉政府的黨委委員了。”

老溫恭維道:“要不是袁總解釋,我是絕對不相信楊先生是農村人,這身穿著這份氣質,我倒認為是歸國華僑呢!不過楊先生在農村委屈了,應該在省市大機關當干部才好。”

楊陸順說:“那里都一樣,都是搞四化建設,都是為人民服務。老溫同志,我看這車牌是黑色的,莫非這車是......”

老溫臉上露出興奮地神情,正要開口,袁奇志搶先說:“這是我為了方便工作借的車,在車在路上跑不耽誤時間。”

楊陸順哦了一聲,說:“難怪你說不用辦邊防證的,原來是有涉外車啊。”

老穩實在憋不住了,眉飛色舞地說:“這車民警見了還要敬禮呢!”得意之情溢于言表。

袁奇志皺眉說:“老溫,通知張嫂了嗎?”

老溫說:“通知了,現在就去嗎?”

袁奇志柔聲說:“六子,時間不早了,我們就先回家吃飯,休息休息,下午再去我公司好不好?”這也間接回答了老溫,老溫似乎察覺到什么知趣地閉上了嘴,專心開車,順開下車內音響“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鄧麗君婉約動人的歌聲飄蕩在不大的空間里。

望著袁奇志洗去鉛華重現清純的面容,溫柔的眼神里分明流露出些什么,楊陸順心里再度空蕩蕩的,喃喃地說:“都依你的了。”

深圳又稱鵬城。“深圳”地名始見史籍于1410年(明永樂八年),于清朝初年建墟。當地的方言俗稱田野間的水溝為“圳”或“涌”。深圳正因其水澤密布,村落邊有一條深水溝而得名。

1979年3月,由寶安縣改為深圳市,受廣東省和惠陽地區雙重領導。11月,升格為地級省轄市。1980年5月,中共中央和國務院正式將深圳定為“經濟特區”。8月,全國人大常委會批準在深圳設置經濟特區。1981年3月,深圳市升格為副省級市。

深圳特區的發展并不是一帆風順的。深圳特區的建設是從蛇口開始的,從荒山野嶺的“蛇口”起步,其中之艱辛可想而知。在“招商局蛇口工業區”建立之初,建設者們喊出了一個“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口號,但就是這個在現在深入人心的口號卻在當時招來全國一片抗議之聲。現在,“時間就是金錢,效率就是生命”的標語牌依然屹立在蛇口工業區,依然成為特區精神的標志之一。到了1984年,深圳特區已經初具規模,但海外媒體這時候卻說中國經濟特區就是建高樓大廈,同時國內對特區是否成功的疑問不斷,對于中國是否需要辦特區仍不能理解。1984年1月24日至2月17日,鄧小平去南方,特地視察了深圳、珠海、廈門三個特區。經過考察,他對特區的成就表示滿意,并分別為三個特區題詞,給深圳的題詞是:“深圳的發展和經驗證明,我們建立經濟特區的政策是正確的”。此后,關于深圳發展道路的爭論才逐漸淡化下來,深圳也打破了從前依靠外貿出口的產業格局,在繼續發展以輕工、服裝、手表等勞動密集型產業為主體的“三來一補”工業外,開始和中國科學院合作發展技術密集型產業,從此開始了嶄新的發展。

小轎車開得很快也很穩,在邊防檢查站也只是放慢車速,并沒停車接受檢查,進入市區后,楊陸順望著一幢幢式樣新奇的高樓大廈咋舌不已,如果把春江市比做佝僂老婦,深圳就是生機活潑的花季少女。袁奇志沒有唧唧喳喳地介紹地名地物,只是眼也不眨地望著六子。小轎車飛快地進入了一個別墅區,停在一幢樓前,楊陸順驚訝地說:“這、這是你的房子?”

袁奇志象個孩子般開心地笑了起來,打開車門把他拉了出來,挽著他的手說:“我做夢都想擁有這么幢漂亮的別墅呢,可惜買不起。這是我原來的老板開發的,暫時還沒賣出去,我就借著住咯,也順便當樣品房供客戶參觀,走,咱們家里去。告訴你,里面的家具電器全是從香港那邊過來的。”

楊陸順有點不習慣她如此親熱的舉動,他與沙沙戀愛到結婚,走在外面也沒挽過手,有心抽出來,可被袁奇志抓得緊緊的,無奈也只有聽之任之了,不過他

很奇怪自己并不反感她如此親密,似乎心里還興奮得很。

進了屋子,楊陸順再次驚訝地合不攏嘴,是的,他原來只是從香港電視劇《上海灘》里才見過如此規模的房子,他無法用言語來形容,一切的一切都想夢境中一樣,袁奇志拉著他走向寬大的皮沙發,老溫在后面提著行李喊道:“張嫂,袁總回來了。”

張嫂聞聲從側面的房間跑了出來,神情很恭敬但普通話很不標準地說:“袁總,您回來了。”

袁奇志說:“張嫂,這是我朋友楊陸順,會在家里住幾天。六子,張嫂負責家里的一切,你有什么需要只管跟她說。”

張嫂趕緊說:“歡迎您,楊先生,有什么事您只管叫我做。”

楊陸順忙也陪笑著說:“謝謝你,張嫂。”

張嫂也微笑著說:“楊先生請別客氣,我這就去給您泡茶。”

等張嫂和老溫都走了,楊陸順才噓了口氣,皺著眉說:“袁總,你從哪里找來的人啊,客氣得讓我受不了。”

袁奇志笑著說:“莫說你,我當初也是渾身不對勁,習慣就好了,這個張嫂是香港人喲。”也不理六子一臉怪異,自顧說:“這是我原來的公司的老板從香港雇的傭人,我們大陸閉關了這么多年,他實在找不到趁手的服務員,也是不得已才花大錢請的,他把這幢別墅借給了我,也把張嫂留在了這里,我呢又從咱春江農村請了三個年輕女子,交給張嫂培訓,用習慣了傭人,萬一張嫂要回香港,我也有人服侍。喝口水我帶你去客房看看。”

楊陸順一時接受不了這么多新鮮玩意兒,小轎車、高級別墅、傭人,這些東西對他的沖擊實在太大了,原來袁奇志結婚時就讓他大開了一次眼界,可這次更是讓他匪夷所思,他東張西望地到處打量著,任由袁奇志拉著他往樓上走。

袁奇志笑咪咪地扭開鍍金的門把手,楊陸順眼前又是一亮,整個房間里鋪著羊毛地毯,四周的墻壁貼著淺藍帶花紋的墻紙,頂燈絢麗華貴,一張寬大的雙人鋪對面擺放著老大的電視機,他看不出是多少寸,但肯定比他家18寸的彩電要大得多,墻角還有個雙門的大冰箱,被暗紅色金絲絨窗簾遮得嚴嚴實實的窗下是一對米黃色沙發,中間擺了張茶色圓茶幾。

袁奇志拉著他走進去,又打開一張門說:“六子,這里是衛生間,就象賓館酒店一樣,可以洗澡。”

楊陸順喃喃地說:“袁書記,這、這么豪華的別墅,誰買得起呀,這修建了不是浪費么?”說著一屁股座在沙發上。

袁奇志也跟著坐下,說:“當然有人買了,雖然現在主要是香港到深圳投資的大老板們買下的,同樣大小的別墅,在香港更是天價。可依我看呀,象深圳這么發展下去,估計還過得三兩年,就有先富裕的人可以入住這別墅區了。這就是改革開放帶來的好處。”

楊陸順苦笑著說:“袁書記,我不知道這別墅究竟要多少錢,可我知道,我們農村人不吃不喝干上幾輩子,只怕也永遠買不起別墅。好多農民家庭連溫飽還沒解決。難怪不少報紙抨擊深圳特區其實就是搞資本主義那一套,我看不是空穴來風,什么傭人、先生,完全就是資本主義的糟粕!”

袁奇志好象就知道他會這樣說,笑著道:“貧窮不是社會主義,所以黨中央才搞改革開放,目的就是發展生產力,早日實現四個現代化。中國落后外國發達國家已經很遠很遠了,要國家強盛、人民富庶,只能走改革開放這條路!我到深圳兩年多,去了香港、澳門、新加坡,那里的人民才真正過著幸福的生活,相比我們內地農民生活得很苦很苦。六子,到深圳來吧,這里需要有知識的人才,鄧主席不是說,讓一部分人先富裕起來,然后帶領人民走共同致富的道路么?這里才是你大展鴻圖的好地方!”

楊陸順摸著柔軟得如同綢緞般細膩的皮沙發,堅定地說:“袁書記,那我更要扎根農村,努力帶領農民發家致富,雖然過不上你這樣的高檔生活,至少也能天天有肉吃、生病有錢醫的生活吧。”

袁奇志不愿意跟他說如此沉重的話題,笑道:“六子,我們不說別的,就拿魏家強來說,他文化水平很低,但僅僅是做些跑腿打雜的工作,收入就遠遠高出你很多,他把部分工資寄回家里,就是一大筆金錢,就可以馬上解決家庭困難,同樣是工作,同樣是勞動,為什么就不能接受報酬高的呢?建設深圳特區也就是為國家奉獻,也就是響應國家的政策,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胡耀邦不是說過凡是辛勤勞動,為國家為人民做了貢獻的勞動者,都是光彩的這句話么。既支持了國家建設又為自己賺了金錢,何樂而不為呢?”楊陸順卻只是搖頭。

她見六子不為所動,也就不再勸說,輕盈地站起來說:“六子,你先休息,去洗個臉,看看電視,吃飯的時候我來叫你。冰箱里有飲料什么的,你自己隨便,別太客氣。我也去洗洗。”說完展顏一笑飄然而去。

楊陸順目送著她出去,竟然好一會才收回眼,聯想起下車時她親昵的舉動,也有點心猿意馬,可馬上想到懷孕在身的沙沙,不過他也鬧不清楚為什么會很快答應袁奇志到深圳來,他給自己的理由是看看深圳特區,而給家里衛書記電話請假又編織了去海南看楊小標的謊言,實際上到底為什么來,他又不敢往深里想,也許在心靈深處,他是渴望與曾經暗戀多年的人在一起吧。

(本文純屬虛構,請勿對號入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