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七十九章 (二)

接連兩天楊陸順都專心撲在展覽會的籌備工作上,為了加快進度工作到凌晨兩點多,還在床上睡覺,沙沙焦急地把他喊醒:“六子,你快起床,謝鄉長在外面等你呢!”

楊陸順以為發生了什么大事,一骨碌爬起來就往前屋跑,果然見謝鄉長笑咪咪地坐在沙發上抽煙,忙問:“謝鄉長,什么事,什么事?”

謝鄉長指著手表說:“現在已經八點半了,我一直在家等你出門,今天不是要聯系你地區的同學嗎?快洗把臉,莫耽誤時間了。別解釋,我知道你昨天晚上在忙展覽會的事,很晚才休息,搞工作積極是應該的,可也得注意身體啊。”

楊陸順謝謝了謝鄉長的理解,急忙洗了洗,喝了碗稀飯就出了門。

總機室是老馬的女兒小馬值班,學的時間不長可接受得很快,已經可以單獨值班了。小馬按照楊陸順的說辭就開始撥號,接連幾次都沒撥通,謝鄉長有點焦急,臉色不怎么好,小馬有點緊張,聲音都開始走調了,怪聲怪氣的逗得楊陸順一陣婉爾,上午本來電話也多,一個門子一個門子接二連三地倒下,小馬就有點手忙腳亂,謝鄉長不滿地說:“小馬,你別管其他的,專心把我要的電話撥通了再說!”

好容易才接通,歐陽飛的聲音就點飄忽有點失真,可語氣沒變,輕松中帶點傲氣:“楊陸順啊,我聽說了,你大聲點,鄉里的電話效果太差,什么時候來?你們鄉長也要來啊?好,沒問題,你放心,我不會讓你在領導面前丟臉的。明天中午到是吧?好是,我就在辦公室等你,再見!”

楊陸順把耳機放下,總算松了口氣:“謝鄉長,我那同學說沒什么問題,按你說的,明天中午他在辦公室等我們。”

謝鄉長也一直是很留心地聽他們通話,這才緩過臉色,微笑著說:“那行,明天我安排一輛車,為了新平農民用上計劃肥,我們就搞一次特殊!走,我們分頭行事。”

到了辦公室,他覺得有必要跟衛書記匯報一下,便去書記辦公室,可大門緊閉,一問通信員小李,原來衛書記早一天就去了縣里,一為化肥二為馬家孩子的戶口和招工。

下午時分鄉政府來了輛北京吉普車,看牌照是三號車,那也就是說這車是人大主任的專用車。這是南平縣年初時統一換新車牌特別編的號,縣委書記的專車牌號尾數是一,縣長的是二,人大的是三,按照黨內職務的排名依此類推,所以只看車牌也就能分辨出是誰的專車了。

晚上謝鄉長在家里擺酒招待了三號車司機老吳,楊陸順和財政所劉所長做陪。那老吳似乎跟謝鄉長私人關系不錯,稱兄道弟好不親熱,但對楊陸順和劉所長態度就冷淡了很多,時不時還要拿腔做調的,楞沒把他們倆放在眼里。說來也奇怪,平時也有點傲氣的劉所長居然也腆著臉去恭維那老吳。

易老師從水桶里拿出四瓶春江啤酒擺在桌子上,謝鄉長笑著說:“還是吳老弟有面子,縣里都難得見到的啤酒,他給我送來一箱。楊陸順肯定喝過,不稀罕,老劉你只怕喝得少吧?”

老劉說:“喝過一次,還是去年到財政局開會時喝了的,總覺得一股潲水味,喝它四、五瓶也沒酒意,就是老打嗝好玩。”

老吳瞥了他一眼說:“啤酒這東西,外國人管它叫液體面包,營養好得很啦,洋鬼子一個個腰大肚圓可全賴啤酒了。”說著熟練地用嘴咬開瓶蓋咕嘟咕嘟一陣猛灌,“呃”打了悠長的嗝,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轉臉對謝鄉長說:“喝啤酒最帶勁的就是打嗝!”對老劉死板著臉,轉眼就對老謝滿臉歡笑,真是比電影《神秘的大佛》里的四川變臉戲還要快三分!

一頓飯下來,楊陸順幾乎沒說上幾句話,他只是搞不清楚,一個司機的架子怎么那么大,居然比郭書記還大,偏偏還有人去捧他的臭架子!對老劉他心里充滿了鄙夷。

第二天清早起程往南風地區趕,雖然路程不到一百里,可南平縣到地區,中間穿越歸林縣,全是簡易公路跑不起速度,還要在歸林縣過一個樹江輪渡,所以要在中午吃飯前趕到地區,任務還蠻緊。一路上就聽見司機老吳在夸夸其談,一會說跟縣里這個副縣長稱兄道弟,一會說跟某個局長是老交情,再不就說些人事問題的小道傳聞,一會說這個鄉被縣委批,一會那個鎮被刮了胡子,忽然記起什么,說:“楊陸順,我想起來了,去年你在計生線成績不錯,臧主任(縣人大主任)表揚過你,我在旁邊聽得很清楚。”說罷扭轉頭沖楊陸順得意地笑了笑,讓他感覺吃了個蒼蠅一樣想吐。

幸好是個大晴天,九點多時車里已經很熱了,這才讓老吳失去暢談的興致,轉而不停地咒罵這該死的大太陽。謝鄉長則不停許諾說:“吳老弟,確實辛苦你了,中午好好敬你幾杯冰啤酒,解解暑!”

等到得地區物資局時,已經接近中午下班時間了,楊陸順幾人找到勞資科,歐陽飛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一把折扇搖得撲撲直響。其實他的辦公室陰涼透風,還有電扇,用折扇也是附庸風雅罷了。

見了楊陸順,歐陽飛立即表現得非常熱情,讓楊陸順一陣納悶:什么時候關系這么密切了?正也是歐陽飛對楊陸順表現得極為親熱,讓謝鄉長心里的大石頭放了下去,他可以肯定這次不會白跑。

賓主寒暄了一會,相互介紹認識了,楊陸順就迫不及待地問:“歐陽科長,這次來我們主要是想搞點化肥指標,農村里現在急需要用啊。”

歐陽飛已經認定這次是個大買賣,鄉長、黨委出動,而且還把財政所長也帶來了,輕搖折扇笑瞇瞇地說:“老同學,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既然答應你了,肯定就不會讓你和謝鄉長空跑一趟。我早就約好地區生資公司的魏副經理,我們先一起吃飯,吃完飯再好好談。我先通知魏經理,請他先去飯店。”說著起身到后面打了個電話。

一會兒來了個年輕小伙子,進門就說:“歐陽科長,我們魏經理已經到了,他叫我來接你去。”

眾人下樓,外面停了輛錚光瓦亮的小轎車,一番謙讓客套,謝鄉長和劉所長上了小轎車,楊陸順則上了老吳的吉普車,灰仆仆的吉普車灰溜溜的跟在小轎車后面,就連老吳也矮了半截,邊開車邊嘟囔:“狗日的還是皇冠牌呢!”

幾彎幾轉來到了物資局的招待所,歐陽飛領著眾人就往餐廳走,來到一個小間里,早有兩個人在里面等候著。難免又是一番介紹寒暄,除了魏副經理,還有個四十多歲的業務科長。大家說說笑笑就開始上菜喝酒,謝鄉長把頭湊在楊陸順耳邊說:“六子,你年輕幫著點我,我的酒量有限,怕出丑。”

果然歐陽飛這邊三個人個個好似酒仙,幾輪下來謝鄉長就開始告饒,楊陸順被迫出馬護駕,一來二去把楊陸順灌得暈暈乎乎,劉所長也好不到哪里去。歐陽飛笑著說:“老同學,喝醉了也沒關系,反正今天你們也不走,我就叫服務員到樓上開兩間房。”

謝鄉長說:“可以可以,老劉,你去辦手續。楊陸順,你就代替我給歐陽科長、魏經理多敬幾杯酒,感謝他們為新平的農民排憂解難!”

領導下了命令,楊陸順只得又一一敬了他們仨的酒,心里嘀咕要多解決點指標才好,要不然對不住自己的腸胃呢!

飯后,眾人去了房間,看樣子的要商量化肥指標的事情了,沒說上三兩句,楊陸順酒勁發作,只得睡覺,既然歐陽飛答應不讓自己白跑那就行了,至于怎么能爭取到多少就由謝鄉長去談吧,頭一碰到枕頭就呼呼睡去。

等楊陸順感到口干舌燥起來喝水,已經是下午四、五點了,房間里只剩下司機老吳在無聊地看雜志,楊陸順到浴室洗了把臉,又連喝了兩杯茶,問:“吳師傅,謝鄉長他們呢?”

老吳沒精打采地說:“開始他們還在隔壁房間里聊天,后來就一起出去了,也沒讓我的車去。交代我說是去搞什么指標去了,要你安心休息。”

楊陸順一聽心情大好,只要這次能順利搞到化肥指標,喝醉了又算得了什么。不禁于對歐陽飛感激萬分:“老同學就是老同學,以前我還誤會他們這些城里人看不起我這鄉下人,沒想到他們其實還當我是好朋友的,我第一次請他幫忙就如此出力,以后得好好謝謝他。看來從前的同學得加緊點聯絡,寫寫信打打電話什么的,省得有事麻煩人家再去敘同學感情就不誠心了。”

楊陸順情緒蠻高,也不覺跟老吳聊起來:“吳師傅,你跟謝鄉長關系處得很好啊。”

老吳說:“還過得去,難為老謝沒小瞧我這大老粗,拿我當朋友了。”他雖然竭力想說得謙虛點,可那口氣卻在象炫耀著什么,著實讓楊陸順反感,也不知道謝鄉長怎么忍受得這人,可既然是他開的頭,總也得回答吧,就說:“雖然分工不同,可都是為人民服務嘛。”

老吳卻來了興致說:“楊陸順,我已經替臧主任開了兩年多車了,以前臧主任還是縣委副書記時,我們關系就很好,莫看我是司機,今年已經轉了干部編,臧主任說等他再選好司機,就讓我坐辦公......”

在他喋喋不休的炫耀中,楊陸順無奈地抓起本雜志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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