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了老江的夸獎,楊陸順心里美滋滋地謙虛了幾句,江主任呵呵笑著說:“老夏,我這不是王老倌賣瓜,自夸自,是說的實在話。小楊的文章好都在其次,關鍵是他有很敏銳的政治嗅覺,從那篇《河到底傷了誰》開始,就基本與中央保持了一致,在學潮期間又發表了幾篇立場堅定觀點鮮明的文章,當時我還居然勸小楊不要太沖動,事實證明,小楊的正確的,試問我們這些人,誰有那么大的膽量氣魄呢!”
夏副局長是行局搞實際工作的,對這些并不很關注,倒的秘書科諶科、袁科等人心里悚然一驚,不約而同對楊陸順投去了警惕的眼神,原來還以為這楊陸順只是年輕氣盛想出風頭,獨獨忽略了其中的政治含金量,仔細想想楊陸順是文章,確實與中央的立場有驚人地相似,如果不是他頭腦發熱就是真正具有敏銳的政治嗅覺了,在官場上真正平步青云的正是這會把握時機的人。
楊陸順本有的一點喜悅頓時煙消云散,他似乎聽出了些許不滿,確實當初江主任出于好心勸說自己不要胡亂發文,可當時咽不下惡氣,不但沒聽領導的話,反而去與嚴主任一起搗鼓,卻又恰好站對了隊走對了路線,幸虧老嚴是要病退了的人,萬一因為這構成了江主任地位的威脅,那就闖了大禍了,看來搞政治投機終究不是正道,忙自責地檢討道:“江主任,都是我好高務遠,讓領導操心了,是我違反紀律在先,沒聽你的話,幸虧我對黨對祖國無限忠誠,才不至于錯得沒救,謝謝江主任的批評,以后我一定聽組織的話,絕不亂來。”
夏局長聽了楊陸順這話,竟然覺得有說不出的誠懇,感嘆道:“機關的同志素質就是不一樣啊,老江,真是強將手里無弱兵呀。”
老江聽了心里安逸,臉上倒矜持起來,說:“老夏,看你說的,小楊現在是副科長,也是領導干部,什么兵不兵的。”又沖楊陸順招著手說:“來,別的沒什么好教,麻將師傅我肯定沒問題,今天就看我怎么把老夏殺個片甲不留!
秘書科老諶趕緊幫腔說:“對,響應江主任的號召,從夏局長荷包里搶票子!”旁邊圍觀的也哄笑著維護老江,夏局長徉怒道:“我說巴巴地把我從局里喊來打牌,感情你們商量好了,一致對外啊!想贏我的錢靠嘴巴吆喝是空的,得在桌子上見真章!”
說來也巧,楊陸順站到老江后面看牌,不知是楊陸順帶來的運氣還是老江想當個好麻將師傅。居然連坐四把莊,還胡了個一條龍的萬一色,按南風地區麻將規則,莊胡加倍給錢,直打得老夏三個叫苦不迭。楊陸順會打麻將但上桌少,算生手,只會傻笑著說:“哇,江主任手氣真好哩!”老江邊進錢邊客氣道:“我看還是你給我帶來的運氣喲。”夏局長不干了,他玩麻將還真迷信什么福將之說,欠起屁股就把楊陸順拉到他后面說:“既然這樣,你就站我這里,看到底是不是真帶運氣跑。”嘿,也是怪事,楊陸順站到他后面不久,老夏就開始胡牌,繼而坐莊,樂得老夏也不叫楊克思了,叫起了福將,還說最后贏了分紅。苦了老諶和老袁,又爭不過老夏。直到開晚飯了,老夏由開始輸了一百多元最后反而還贏了三百,便拿出五十元硬塞給楊陸順吃紅買煙抽,楊陸順只好說:“那這五十塊錢就當是夏局長贏了請我們吃夜宵的,暫時我保管。”圍觀的見夜宵有了著落,都直喊楊陸順夠朋友。
晚上又是好酒好菜,直到八點闞副書記才從下面鄉鎮回招待所,在會議室里集合眾人講了講重點條條框框,前后不到半小時就完事,江主任具體把材料分成了三個部分,秘書、綜合、政研三個科室分頭組織文字,最后歸整成篇。楊陸順等了整整一天,領導們卻只用了不到一小時時間就布置完了任務,真正落實到他本人的任務大約也就不要半天時間可以完成。這樣浪費人力物力的事情,著實讓楊陸順開了眼界。最后江主任說:“今天晚上就這樣了,要活動的就在招待所玩,沒活動的可以回家休息,明天不用去辦公室報到,直接到招待所來就行了。散會”
闞書記借口累了想走,卻被江主任等人連拖帶拽地上了三樓搓麻將,其他人除了何華強,都涌上了樓觀戰,楊陸順自然是跑不脫,他還得請客吃夜宵呢。好在中午睡了個足實,再說闞書記在馬虎不得。闞書記得知楊陸順是福將,就開玩笑似地把他叫在身后觀戰,還有幾個也都跑到闞書記身邊美其名曰“學技術”,實則借機討好為多。好家伙,福將到底是福將,闞書記的手氣簡直好得不得了,十把牌倒有六、七把胡,越是大胡牌越容易胡,不到兩小時就贏了足有五百元,羨慕得楊陸順直吧唧嘴,這可是他兩個月的工資啊!反觀老諶老袁,雖然基本是他們兩個在掏錢,可打的牌臭得死,明明見闞書記做萬一色,還不斷喂萬子,闞書記也是厲害,不斷地做清一色牌,成功率也很高。江主任偶爾胡幾把,保持著略有贏余的狀態。楊陸順心里其實還是盼望老諶老袁贏,畢竟都會同情弱者嘛,還不時偏過頭去看他們倆的牌,越到了大胡落聽的時候,楊陸順比桌子上的人還緊張。
眼見得闞書記萬一色又落聽了,胡六九萬,摸了個三萬沒用順手就打了,老袁是做小七對,拿著個六萬、西風、四條在三摸一,一手摸了個西風落聽,把玩著六萬和四條,看單調哪一張,楊陸順就在旁邊暗暗捏了把冷汗,偏偏老袁傻乎乎地說:“三六萬一條線,三萬打得,我六萬也打得!”楊陸順就差把打出去的六萬搶了回來。闞書記當然不會放過,笑呵呵地拍了楊陸順一把說:“你小子真的福將,我今天都不知道胡了多少清一色了,這不小袁又送上一把。”
牌一倒,三家紛紛掏錢,政研室胡副主任諂笑著道:“闞書記的技術那是一流,已經胡了六個清一色咯。”老袁懊惱地打著放炮的手說:“江主任、老諶,我這不爭氣的手喲,連累了兩位,我也不想啊,誰叫我們闞書記會抓炮呢!”老諶苦笑著說:“我不怪你,我們是難兄難弟,沒想到闞書記職務比我們高,技術也比我們高多了。”闞書記說:“什么技術不技術,我霉的時候一下午才胡個屁胡,今天是有福將在旁,運氣好喲!”大家就呵呵地笑,楊陸順猛地聽了職務高,頓時心里一閃似乎明白了什么,便留心老諶老袁打牌,沒看幾把就恍然大捂,直罵自己瞎操心,什么狗屁福將,還為他們倆著急,擺明了就是故意在讓闞書記贏錢嘛!沒想到用這樣的辦法哄領導開心,真難為他們想得出了。關鍵是要有錢才能用這樣的辦法哄領導開心啊!楊陸順心里不禁暗暗嘆息起來。
到了十一點半規定散場時間,闞書記把牌一堆不玩了,老諶老袁就叫輸慘了,他們翻荷包點數,差不多每人輸四百,江主任坦白說贏了差不多兩百,闞書記活動著腰背說:“哦,那我今天不是贏了六百?哈哈,怎么,看你們倆還不服氣,下次找機會讓你們報仇!”老諶說:“那是肯定不甘心了,要不明天晚上繼續?就在這里,還是這些人怎么樣?”闞書記說:“要得,只要明天有空,我就奉陪到底,省得你們嘀咕我贏了錢就跑。”老袁則摸著肚子說:“我是愿賭服輸,贏了我們好幾百,指甲縫里漏點點讓我們吃夜宵好不?”闞書記自然是滿口答應,一揮手說:“好,我請客反正是你們倆掏錢,大家一起去。”政研室老胡還故意氣他們倆:“你們出了錢,可人情我們還是記在闞書記頭上的,哈哈!”闞書記就益發笑得開心了。楊陸順看著聽著,心說巴結領導的套路還真多啊!
時值七月中旬,天氣逐漸熱了起來,南平人本就好吃貪玩,加之治安情況良好,大街上人來人往蠻熱鬧。老諶就建議說:“闞書記,前面拐彎處我有一熟人在開夜宵店,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就近吃點算了。”闞書記反正無所謂,他不怕下面的人安排不好,就隨口答應了,繼續跟老江小聲嘀咕些啥,老諶見領導同意,又說:“那闞書記、江主任,你們就散步一樣慢慢走,我提前到店里打個招呼,騰個單間出來。”便一溜小跑,望前面的夜宵店趕去。楊陸順見老諶都這么熱心,他是這群人里年紀最小的,自然也不能太懶,也跟闞書記江主任打了個招呼,追著老諶去了。老江看著楊陸順的背影,笑著輕聲說:“闞書記,這小子挺能給你爭氣的,得好好培養培養。”闞書記呵呵一笑說:“老江,是你自己喜歡這小子吧?反正人在你手心里攥著,怎么弄隨便你江大主任嘍。”話都是點到而止,兩人馬上又岔到其他地方去了。
楊陸順追上老諶,笑著說:“諶科,我奉命前來當你的下手。”老諶嘿嘿一笑說:“什么當下手,有領導在我們都是下手。你跟闞書記熟悉,應該知道闞書記喜歡吃什么菜吧?”楊陸順還真不知道闞書記的喜好,但又不愿意讓人小看了,就很謙虛地說:“諶科,我在縣委辦十足的小字輩,再熟也熟不到你前面去,我也是來跟諶科你取經的。”老諶瞥眼看了看楊陸順,又嘿嘿笑了笑。
進得了夜宵店,生意蠻不錯,老諶把老板吆喝出來,說:“趕緊把我經常在二樓吃的單間收拾干凈了,馬虎不得啊,我的領導心情好出來吃個夜宵,弄砸了我有你們的好看。”那老板忙不迭地說:“保證誤不了您諶科長的事,我就叫我老婆去收拾,看要點什么菜,我這就馬上準備著。”楊陸順就說:“諶科,你在下面點菜,我幫老板娘一起去收拾,兩下不誤。”老諶就覺得這楊陸順還是有點小勤快,至少分得清情況,就拍了他肩膀一下說:“那就麻煩楊老弟你了。”
等闞書記江主任等人慢慢溜達來,樓上單間已經整理得干干凈凈,闞書記坐下后四下一打量,笑著說:“嗯,這地還不錯,干凈清爽得好,我最煩一股子油膩了。”楊陸順打發走了老板娘親自當服務員,把沖好茶的杯子輕輕放到闞書記江主任面前,說:“杯子我用開水燙過兩次,保證衛生。”又幫其他人一一端上茶杯,政研室老胡笑著打趣道:“這兩年到處吃飯都是女同志當服務員,今天換了小楊搞服務,還不習慣了啊。”
楊陸順臉上就有點發燒,說:“為領導服務是我應該的嘛,至于不習慣,也許是我服務得不周到,以后改進,改進!”江主任笑著說:“小胡你莫得寸進尺,你這樣不健康的想法若是讓你愛人小張知道了,看你不跪洗衣板!”這下點了他的死穴,連忙拱手求饒地說:“江主任,我知道錯了,我家那母老虎我還真惹不起呢。”大家又是一陣哄笑,闞書記心情蠻好,拿出自己的紅塔山煙來裝給大家抽,楊陸順猛地想起下午還收了五十塊錢的夜宵費,既然現在闞書記請客,干脆就給大家添盒煙,湊湊興,就借口到下面看菜準備得如何,找到老板娘按人頭拿了七包加長紅塔山,付了現錢六十三塊,他自己倒貼了十三塊錢。
拿到樓上分發給眾人,闞書記以為是要他出錢,雖然贏了六百多不在乎,可不與他商量就私下決定,心里未免多少有點不快,老江拿著煙問道:“小楊,這是老諶自己掏腰包還是算在闞書記頭上呀?”老袁哈哈笑道:“管他的呢,我又算少損失了幾塊錢。”楊陸順說:“下午夏局長不是存了五十塊錢在我這里么,既然夜宵是闞書記做東,我就擅做主張,買了煙給大家抽。”老江就笑著對闞書記說:“嘿,這小楊是個直腸子,他不說我還真忘記了那茬事,看看,他貼錢買煙,呵呵!”闞書記說:“哦,那怎么能讓他貼錢呢,今天是我贏了錢做東嘛。”楊陸順說:“也沒什么,我得了包好煙,說到低也就掏了四塊錢,四塊錢買包加長紅塔山,算到底我還是賺了五塊錢,沒貼,我不做虧本生意的。”又逗得大家呵呵直笑,要說別人真忘記了那五十元錢肯定是假的,楊陸順這么把錢花了,大家都感覺很不錯,至少大家都認為楊陸順不是什么貪小便宜的人。夜宵折騰到凌晨快兩點才完,楊陸順看著其他人酒醉熏熏的,真不知道會不會耽誤明天的工作。
斯大林同志曾經說過,共產黨人都是特殊材料制成的。看來確實沒說錯,第二天大家就精神抖擻地投入到材料的寫作中,渾然看不出昨天的疲態,楊陸順暗暗稱奇也不得不服,也許是他們習慣了這樣節奏緊張的生活吧。不過見老諶老袁輸幾百元錢不皺眉頭不嘆氣的,他還是心有疑惑,畢竟工資水平大抵相同,莫非真的“視金錢如糞土”不成?他帶著疑問不動聲色地向何華強打聽:“何科,你昨天是沒在,闞書記大發神威,把諶科袁科殺得落花流水。”又略帶敬佩地口吻說:“他們倆個都輸了怕不下三百元,竟然若無其事,要換了我,怕是幾天都吃不下睡不好的,這可是我足足一個月的工資啊!”何華強哧地笑出了聲,說:“小楊,就是換了我也鬧心啊,他們當然就無所謂了,有來路怎么會舍不得這幾百的小錢呢?”見楊陸順還是一臉迷茫,索性直說道:“機關順口溜說:一等秘書跟著跑,二等秘書寫報告,三等秘書核文稿。老諶老袁他們經常跟劉書記古縣長等領導跑,跟下面鄉鎮行局的頭頭腦腦很熟,有些事情還需要老諶老袁在縣委領導面前美言,當然要攏好關系了,你怕是不知道,老諶老袁到下面去打麻將都是長勝將軍,當然在闞書記面前自然長勝變長敗了。我們算二等,好歹領導們要的報告大多是出自我們的手,在領導心里還是有點分量。小楊啊,你現在把綜合科的大梁挑起了,我也得閑多跑跑鄉鎮,呵呵。”
這也算得上是推心置腹的話了,寥寥幾句就把機關里看似神秘的東西說道了清楚,歸根結底這些都得取決于是否能得到領導的信任重用,一但成為圈子中人,什么利益好處就接踵而來,似乎都那么自然那么正常了。楊陸順就很感激何科,畢竟也算是取得了他的信任才會把這些潛規則告訴自己,當然都也是這些潛規則下得了些許好處的人,同時也在為獲得更多更大的好處而攜手奮斗了。
三天后,各科室把材料匯總,由楊陸順代筆謄撰后,很順利地通過了領導們的審核,送文印室打印。這次任務就算圓滿完成了。楊陸順把幾天來的消費估摸合計了番,至少吃喝花費了千元以上。楊陸順到底是農村出來的,知道農民們的生活并沒富裕到可以隨便吃喝玩樂的地步,心里還是有所不安,可被通知到行財領取兩百元的補貼后,點點的不安就被硬呱呱鈔票帶來的快感沖散得無影無蹤了。
此后就正如何華強所說的那樣,楊陸順就在辦公室里挑大梁,處理科室的日常工作,何科就時不時地跟闞書記到鄉鎮行局跑跑,幾乎不再管綜合科雞皮蒜毛的雜事,但也沒忘了給楊陸順一些甜頭,比如時常喊他去吃飯喝酒,認識些行局的頭頭,隔幾天甩你包好煙給他抽。
楊陸順巴不得有這么個機會來樹立副科長的威信,雖然他在其他老資格的科長們面前保持著謙虛謹慎,但沒必要對手下的人也時時笑臉相迎。他也總結出了些許經驗:當領導的威風八面,一來是手里有權,可以左右一個人的前途,自然下面的人就敬畏,再不就是要能替下面的人爭取到實惠,要能幫人解決問題困難,人家得了好自然就服管。
何華強是綜合科的老資格科長,可小孫小游包括廖姐都不是心服口服,總會在布置工作時講講價錢、也會羨慕其他科室的待遇而發發牢騷,何華強每次都會笑嘻嘻地講客觀原因甚至寧可貶低自己的能力,也不會真心實意地去想辦法解決,何況真有什么好處他也舍不得給其他人,他家庭情況不好嘛,所以不但原來的田宏看不起他,就連小游他們也是陰奉陽維地沒個真心。
楊陸順知道自己沒權力決定別人的前途,也不能批條子發獎金,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工作上嚴格要求,在生活上熱心幫助。楊陸順把小孫小游兩人分析得很透徹:他們倆雖然不服氣他后來居上,但也不敢在工作上捅簍子,工作上出了問題犯了錯誤,倒霉的是他們自己,只是在小地方搞點小動作,辦公室的衛生撒手不管全依賴新來的小秦;從不很爽快地答應安排的工作,總要唧唧歪歪地講價錢;手上的工作老是拖拖拉拉,不到火燒眉睫了不加緊;時常上班期間電話嘮嗑,到其他辦公室串門兒,甚至借口家里有這事那事溜出去打牌玩耍等等,總之大錯不犯小毛病不斷,最讓楊陸順無法忍受的就是他們雖然稱呼他楊科,可語氣是那么輕佻,聽了就不是滋味!對付這兩個人,楊陸順是不假顏色,要么不開口,要么說了就算數,杜絕安排工作時的講價錢,講價錢就搬江主任出來強壓,也盡量做到心襟開闊坦蕩,只針對事而不針對個人,輕松的時候照樣開玩笑逗樂子。
楊陸順對新來的小秦則是和顏悅色不擺臭架子,一起打掃辦公室衛生,就象大哥哥一樣在工作上盡量幫助,即便在工作中出了小紕漏也不嚴厲批評而是耐心教導,象老師傅帶徒弟那樣手把手,讓小秦真正體會到關心和溫暖,有了好表現就及時地匯報給江主任,讓江主任知道他是把小秦當自己人在帶著。小秦也是混機關的,哪會不對楊陸順感激呢,就沖楊科毫無保留地傳授寫材料報告的小竅門小經驗,就知道楊科是真心在培養自己,而且從不象小游小孫那樣欺生,自然就緊跟楊陸順了,基本上做到指哪打哪。
楊陸順對廖姐還如同從前,并不因為提撥了就高人一等,仍舊廖姐廖姐的叫得親熱,尊重廖姐是科里的老資格,遇到些棘手的工作還拉著她一起商量對策,同時體諒廖姐是女人家庭瑣事多,在征求她同意的情況下把部分工作轉給小秦,騰出更多的時間去照顧孩子,當然也沒忘記有了好酒就暗地里塞給廖姐,小恩小惠最容易打動女人是心,所以廖姐也是在工作上很支持這楊老弟的。
楊陸順對科長何華強,一是擺正自己的位置,副科長就是科長的副手,最起碼的尊敬與服從是體現一個部下素質的關鍵,何華強其實是最理想的領導,雖然膽小慎微但不缺工作能力,柔和的性情不會讓下面的人拘謹。對于這樣的老好人只要搞好私人關系,不過分地覬覦他目前的位置,能在工作中替他獨擋一面,他還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何況楊陸順也根本沒想取而代之,畢竟到縣委辦時日太短。何華強也暗暗觀察過楊陸順的言行,也怕這年輕人屁股坐不穩,見沒了領導在科室就放任自流,偶爾也借口打電話查崗或是出奇不意地在臨下班前回辦公室看看,每次都沒讓他失望,楊陸順不僅屁股坐得穩,甚至比其他人下班還要晚,而且科室的工作也完成得很不錯,更難得的是楊陸順大事小事都注意匯報,讓他即便不在辦公室也知道科室里的具體工作情況,倒讓何華強慶幸來了個貼心的好助手,比那光說不練滿口空話牢騷的田宏強了千萬倍,于是大小場合都不余遺力地在領導面前說楊陸順的好話,江主任滿意自己的調整讓綜合科的工作起色不小,而且楊陸順的表現也中規中矩,特別是對小秦的額外照顧使他很高興,這也是他楊陸順側面給面子的體現嘛,于是江主任也時常在闞書記面前夸楊陸順,闞書記肯定高興了,楊陸順是他親手搞進縣委辦的,按照規矩就算是他的人了,楊陸順工作取得了成績,說明他慧眼視人才嘛!
楊陸順雖然很高興得得到領導的肯定和信任,但沒房子的事始終是壓在心里的大石頭,現在當了副科長,日常的應酬相應也增加了不少,縣委辦其他科室的負責人隔三差五就叫他和沙沙到家里吃飯打牌,這也是他們這些科室骨干聯絡加強感情的一種基本方式,正因為他缺了屬于自己的住房,每次到別人家做客,總會不自覺地生出些許自卑感。倒是沙沙越來越善解人意了,春節后到如今都從沒聽她羅嗦過,令他感慨連連。
“標哥,城西老八來了,要見你。”鐵子提醒看著幾個小帳本發呆的楊小標。
楊小標從鼻子里哼了聲,說:“讓他進來。”鐵子答應著就走了,不一會外面傳來一陣粗鄙的笑聲:“標老大,見你一次還真他娘的不容易啊。”騰騰騰進來戴著蛤蟆墨鏡,衣著時髦卻邋里邋遢的男人,也不客氣,徑直坐在楊小標身邊的椅子上。
楊小標甩了根萬寶路煙給老八,也粗鄙地打著哈哈說:“你娘的,老子昨天回來,你小子今天就上門,這么想老子?”
老八吸了口煙說:“標老大,兄弟來不是為別的,找你老大討幾個早飯米錢。”楊小標瞥著眼睛說:“你狗日的還缺早飯米錢?”其實心里也清楚老八來為了何事。
果然老八苦著臉說:“我的標老大,兄弟不是手頭緊張,也不敢來羅嗦,這一兩個月倒霉事不斷,你多少也聽到了些,實在是周轉不開了。還請你看在我們兄弟情分上,救救急,兄弟我感激不盡啊。”
楊小標本來做好翻臉的準備,只要這小子說半句難聽的,就要他好看,卻沒想這小子吃透了自己,居然腆著臉說好話,倒也沒了脾氣,解釋道:“老八,你也不是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公安抓得緊,我......”
老八連連拱手道:“標老大,你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誰不知道你是南平的煙老大呢?好歹給我個兩三萬應急,余下的你說什么時候給就什么時候給,兄弟還算夠意思吧?”楊小標略一沉吟,老八看似哀求實則表功地說:“標老大,去年在批發街,兄弟我只收了五萬就幫大哥你起了四間門面的營業部,那會知道你周轉困難,我手頭也寬松,就沒來麻煩你,過了年你大哥說要起三層樓住家,拍給我兩萬塊,我幫你跑地皮弄圖紙采購原料,什么都沒讓你操心,這不新樓房馬上要封頂了,只等六月天一過搞裝修一搞,就喝大哥你賀新酒。兄弟我夠義氣吧?實在是急用錢,拉兄弟一把啊?”
這話說得楊小標厚臉也有點發燒,算算前后欠這老八建筑款十二、三萬,他這次來好話說盡只要個零頭,不給實在說不過去,錢不是沒有,而是做煙生意不怕本錢多,就怕沒本錢。于是伸手拍了老八肩膀一下說:“老八,你哥哥確實夠朋友,是兄弟我不仗義啊。”
老八忙搖手說:“標老大,我沒那意思,真的,去年沒你出面,我還真差點讓那群四川佬收拾了,我老八讀書少,也知道有恩報恩,實在是急著用錢,我的家當全套在北河鎮的工地上了,可他娘的一個文下來就不讓搞了,我是死的心都有,可憐我那幫弟兄也要吃飯...”
楊小標干笑了聲說:“扯幾吧那么遠做什么,我才進了貨,手頭也不寬裕,這么著,我叫鐵子拿給你四萬,就別再羅嗦了。鐵子,叫批發部湊四萬整數給老八。”老八才心滿意足地走了。
楊小標卻沒來由心里一陣煩,他娘的,政府有什么動靜就搞打擊流氓犯罪維護治安,要不是提前得了侯勇的信,手下的弟兄還不知道被抓多少,沒跑的也老老實實躲在家里不敢出門,憑白少了筆收入,煙路子也不好走了,洋煙貨源緊張不說一路上到處是卡子,看來得再想門路找錢了,早聽說古華(春江省一個地區)那邊假煙生意不錯,得找機會去探探風,老搞洋煙不是長久之計,他娘的起屋蓋樓那么賺錢,干脆跟老八聯手也不錯,只是那小子狡詐得很,自己又不熟悉,怕是著了那小子的道道就笑話了。
楊小標想到即將竣工的樓房,心情多少又好點,這是他與沙沙私下里商量想出是計策,先斬后奏,把鄉下的爺爺奶奶旺旺接來,就算干爹發脾氣也值得,總比住在岳母娘家強得多吧,也是不得已而為了。其實他心里也多少清楚干爹不跟自己走得近,是怕遭了連累,他很理解干爹的心情,畢竟干爹是吃公家飯的領導干部,誰愿意粘惹上這么些麻煩呢?他更是不愿意牽扯上干爹,自己走了斜路哪還能把大恩于自己的干爹連累了呢,何況現在的生意走上了路子,南平的關系基本已經打通了,保持點距離對干爹確實是有好處。反正賺的錢也不干凈,與其事發讓公家沒收,還不如乘早幫干爹解決點實際困難,只是對不起干爹的苦心對不起爺爺的在天之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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