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海沉浮

第二十六章

楊陸順急急忙忙往辦公室趕,眼見著就要到八點了,其實作為副科長早點晚點也沒什么,不過他總是暗暗提醒自己要謹慎,天挺熱的,額頭上已經密密地冒出了不少汗珠子。

辦公室的門開著卻沒見人,室內衛生卻整理得很干凈,地板桌面還殘留著清潔過的濕痕,空氣中彌漫著股子淡淡地茉莉花清香,這茉莉花香型空氣清新劑還真是個不錯的玩意兒,吊扇開著慢檔,很是令人輕松爽腦。

楊陸順順手把小包擱在桌上,愜意地享受著風扇下涼快,桌子上的杯子也早泡上了茶水,綠汪汪的甚是好看,楊陸順抬手端起杯子大大的喝了口,感覺滿口清香,再看杯子里的茶葉顯然不是辦公室里一元一斤的普通綠茶,看來是小秦這家伙的私人好茶了,楊陸順不禁露出絲微笑,又喝了口茶慢慢品嘗起來,被人尊敬地滋味還是蠻好的,可眼光掃到小孫小游的辦公桌,臉上的笑又漸漸散了去。

門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小秦一手那著抹布一手提著拖把進了門,見了楊陸順就趕緊招呼:“楊科早!”楊陸順點頭說:“你更早啊,今天在路上遇到熟人扯了幾句,晚了會,讓你一個人搞衛生,辛苦了啊。”小秦把抹布拖把歸位,掏出手絹擦著額頭的汗水站到風扇下說:“楊科,這點小事情本來就應該我做嘛,辛苦就真談不上。倒是楊科你經常幫我一起搞衛生,讓我打心里感動,其他科室的領導還真沒打掃辦公室的呢。”楊陸順呵呵笑著說:“說什么呢,那么容易讓你感動?我也是在這房子里工作,難道看見臟了也不動動手,這話就別亂說了啊。”小秦馬上轉話題說:“楊科,那茶葉還可以吧?”楊陸順點點頭說:“嗯,蠻不錯的,是你自己帶來的好茶吧?”小秦笑瞇瞇地說:“是湖南的君山毛尖,也算是小有名氣的茶葉了,我一同學送我的。”說著回到辦公桌拉開抽屜摸出個精致的鐵筒筒,擺到楊陸順桌上。楊陸順好奇地拿起來看了看包裝說明,又打開蓋聞了聞,說:“確實是好茶葉,這么精致,估計價值不菲吧?”小秦呵呵笑了笑說:“一筒筒茶葉值得幾個錢,老喝辦公室里便宜貨,確實早該換換口味了,我見其他科室的科長們都喝自己帶的茶,心想沒道理我們綜合科的楊科喝便宜貨吧?我這是為領導爭臉面呢,你就留下吧。”楊陸順嗤地笑出了聲,說:“打住打住,真要給領導爭臉面,把手頭的工作做好就行了,搞什么虛的呀,難不成我不喝自己帶的茶就不是副科長了啊?”小秦很嚴肅地說:“工作肯定要搞好,但領導的待遇不能不上去,你不在意是你沒架子,我沒想到就是我這辦事員工作不夠細致了。所以這筒茶葉還得留下。”忽然又鬼精鬼精地眨巴眼睛說:“何況我到綜合科這么久,沒少向你討教,算是謝師茶吧!我想楊哥不會拒絕我這點小小的心意吧?”楊陸順那起茶葉筒晃了晃擱進筒柜,笑著說:“說是謝師茶那我就受之無愧,什么領導不領導的一邊涼快去啊。”

小秦摸了摸后腦勺嘿嘿一笑,擰起茶瓶把楊陸順的杯子倒滿水,轉身去了自己的辦公桌,說:“楊科,昨天交待我寫的材料初稿已經出來了,看看?”楊陸順說:“這么快就出來了?跟你說了好多次,宜精不宜快,得仔細琢磨,莫看是小稿子就不精心,養成粗糙的毛病,再改就難了。反正不急著用,你自己再多修改修改。”小秦哦了一聲,老實地開始修改材料了。楊陸順無聲地笑了笑,這小秦到底剛接觸文字工作,免不了心浮氣躁急于求成,做什么都要講究個天分,嘿嘿,還得好好磨練喲。

一會兒廖姐匆匆進了辦公室,臉色不怎么好,眼睛泡泡地腫著,看就知道晚上睡眠不足,手里還捏著倆饅頭,連早餐都還沒解決,楊陸順就想開她是玩笑,可見得廖姐打招呼的樣子似乎很勉強,就沒打趣,倒是關心地問:“廖姐,看你今天好象有心事啊?怎么了,說出來看我幫不幫得你?”小秦也放下筆說:“廖姐,你今天是氣色不怎么好喲,家里有事?”

廖姐賭氣似地狠狠咬了口饅頭,沒開口眼眶一紅,眼淚水就流了出來,慌得楊陸順連忙起身說:“哎,廖姐,有話就說,怎么哭起來了呢?有什么困難委屈就說,啊!”廖姐好半天才把那口饅頭合著眼淚水咽了下去,抽噎著說:“還不是我家那個死鬼,班也沒得上,還成天喝得醉熏熏的,靠我的工資又怎么支撐得下去?叫他去擺個攤子好歹謀個混口,他還嫌丟了工人階級的臉面,昨天晚上喝醉了發癲,折騰到轉鐘幾點,再這么下去,非離婚了不可!”

問題比較復雜,楊陸順也不敢大包大攬,只是勸導:“廖姐,你愛人只怕也是為工作的事發愁才喝酒的,廠里領導沒出面勸勸他?職工家庭出了問題,廠工會應該出面調解嘛。”

提起廠里廖姐火更大:“那些廠領導只看怎么給自己家摟錢,哪還有心思管職工的死活喲,也不知道那些酒囊飯袋是怎么爬到領導地位上去的,就沒給廠里職工辦過一件好事,吃喝玩樂個個里手!”

楊陸順也憤慨地幫腔說:“一個企業的領導不替職工排憂解難,還有什么資格當領導?廖姐,你罵得好,就應該群起而攻之!都什么時候了還在吃喝玩樂,不知道上面在搞反貪污腐敗啊,廖姐,你干脆把拖配廠領導班子腐敗行為整個材料,不能容忍這些蛀蟲坑害職工的利益。”

說到這些廖姐倒沒了低氣,手里沒真憑實據,光是吃喝問題也治不了那些人,反倒怕惹出麻煩遭報復,就唉聲嘆氣地說:“楊科,我不是沒想過,可老話說民不與官斗,我雖然在縣委辦上班,可總歸是個老百姓吧,又沒真正抓到他們些什么罪證,唉,說到底還是我那口子不爭氣,拖配廠不是沒人到外面搞個體發財的,我那口子就是拉不下面子,我真是瞎了眼,找了這么個窩囊鬼!”嘮叨了一會也收住了眼淚,啃著饅頭發起楞來。

楊陸順也就沒再說話,卻看了看手表,都已經八點半了,小孫小游都還沒來,心里就憋了口氣,他們肯定是見何華強這幾天請假不上班就故意遲到早退,顯然是沒把他這副科長放在眼里,一時間也想不出什么高招治他們,只惟愿那兩個家伙不耽誤手頭的工作就行了。楊陸順想起這些腦門子的筋就突突直跳,渾身躁熱,借口要寫東西進了科長辦公室,把門一反鎖,合身躺在床上抽煙,想起早上在路邊攤子吃面條時遇到了公安局顧大隊幾個,沒料到自己提撥為副科長顧隊也知道了,笑著要請客吃飯,實在推脫不了勉強才答應。說良心話,楊陸順他還真不愿意請客,雖然可以去報銷,可總也得看江主任臉色吧,何況請顧隊這樣的人吃飯,肯定不能檔次太低,想想荷包里的票子又要滑溜出去,心里就陣陣發疼。抽完一根煙,楊陸順就想到了侯勇,自己畢竟跟公安系統的人不熟悉,沒什么共同話題,叫上侯勇做陪總比自己一人去死撐強,至少他們都是一個系統的,應該相互了解得多,或許還能讓侯勇付帳呢?

想到這里,楊陸順一骨碌爬起了床,抓起電話就要城關派出所,沒想到侯勇這家伙還沒到所里露面,只好請接電話的轉告,務必讓侯勇到了辦公室給他回個電話。便又悶悶不樂地倒在床上想事情,昨天晚上沙沙回家也是一肚子不高興,吃了晚飯就倒在床上生悶氣。一問原來農行準備組織一次去泰山旅游,沙沙營業部分了兩個名額,營業部主任肯定是去的,另一個名額卻沒落到沙沙頭上,讓新來的一個女同事占了,那女同事是縣農委一個什么科長的愛人,本來營業部就只有她們倆的愛人在政府部門當領導,暗地里也較著勁,不過沙沙因為有小標在經濟上的資助,在穿著花消上占了上風,沒想那女同事不知使了什么手段占了這個公費旅游的名額,在營業部里炫耀說錢多不算什么,還得看權大職務高,擺明了是慪沙沙。也是那狗日的主任沒本事,農行基本年年都組織一次公費旅游,沙沙到營業部兩年了也沒輪上一次,后來主任見楊陸順提了副科長,就私下許諾了沙沙,可沒想那女同事是走了農行支行領導的路子,直接打招呼的,那主任也沒點脾氣。所以把沙沙慪得半死,歸根結底還是楊陸順官小的原因。楊陸順還能怎么樣呢,只能好言安慰了,好在沙沙慪氣歸慪氣,沒發脾氣,只是說:“六子,其實去不去旅游我無所謂,就是看不慣那婆娘的嘴臉,她老倌不就只比你高那么一點點嗎?有什么了不起的,都到這份上了,你還得爭氣爬上去,只要你上去了,我做牛做馬都甘心!”

這做牛做馬就是指在闞書記家做家務事了。沙沙也確實舍得下面子,幾乎隔兩天就去闞書記家,洗衣疊被樣樣都做,就連闞家的廁所都洗刷得干干凈凈,給宋姨揉肩捶背那是一搞幾小時,就連燕子都佩服沙沙的干勁。她低三下四地做這么多為了啥?還不就是為了討好領導,使楊陸順能順利地進步么?所以每當楊陸順想及這些,都慚愧萬分。

正在胡思亂想,刺耳的電話鈴把楊陸順拉回了現實中,忙起身接聽,原來是侯勇打來的:“楊科,什么事那么十萬火急啊?”楊陸順調整下情緒,笑著說:“今天我請公安局刑警隊顧隊長幾個吃中飯,想請你作陪啊,不知侯隊副有空沒?”侯勇頓時哇哇大叫起來:“什么,請顧隊吃飯啊,有空有空,還是哥哥你好啊,有什么好事就想到了兄弟,我馬上到你辦公室來,馬上來啊!”楊陸順沒來得及說話,就聽到喀地一聲被掛斷了,搖頭暗笑道:“嘿嘿,這次怕是蒙對了,莫非猴子想進縣局?”便開了門進了大辦公室,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也不理會小游小孫翹起二郎腿出工不出力,徑直專心至至地看起《求是》黨刊。

不大會就聽到樓前轟鳴的摩托車聲,繼而聽到咚咚地腳步聲,到了辦公室門口卻嘎然而止,楊陸順也不抬頭,卻聽到邦邦地敲門聲,楊陸順心里暗暗好笑,感情這猴子到了縣委機關也知道懂禮貌了,可依舊不抬頭。

小秦見門口來了一公安,忙站起來問:“同志,請問你找誰?”侯勇指了指埋頭不知道忙什么的楊陸順說:“我找你們楊科長有事。”楊陸順這才抬起頭,歡喜地迎了上去,老遠就伸出手,很親熱地握著晃呀晃:“喲,是侯隊長啊,什么風把你這大忙人吹到我這小衙門來了?”

侯勇確實是頭次登門,縣委機關到底不同鄉鎮機關那么隨便,萬一亂串門撞上了縣委領導就不好了,也很場面地回應著說:“楊科長,你真會開玩笑,縣委大院就是南平最大的衙門了,我那里才是小廟呢。好久不見,今天專程來請你喝酒的。”

楊陸順也不把他介紹給別人,做了個請的手勢說:“那就請到里面辦公室坐,請!”轉臉對小秦說:“幫忙給侯隊泡杯茶,就用我的茶葉,你知道在什么地方!”小秦答應著忙活去了。

小游和小孫猛地見了個什么侯隊,賊眉鼠眼丑得很,似乎年紀也就三十左右,料想也不是個什么大腳色,你不介紹我還懶得認識呢,倒是覺得楊陸順很做作的樣子,但對楊陸順有什么自己的茶葉非常敏感,就就眼睛瞪瞪里的瞅著小秦泡茶,小秦不知是有意無意,竟然哈著腰打開筒柜捏了把茶葉出來,楞是沒讓他們倆看到那包裝精美的盒子。小游就嘀咕道:“嘿,他還搞起了特殊化。”廖姐回道:“人家是副科長,當然要特殊點,不然掛個職務好看啊?”噎得小游直眨巴眼。

楊陸順見小秦端了茶進來,就笑著說:“侯隊,這是我們科新來的小秦,很不錯的同志!”小秦就覺得在外人面前很有面子,也回敬個面子說:“侯隊,是楊科夸我了,楊科才是我們綜合科的好領導呢,你們有事慢慢聊,我出去工作了。”微笑著關上了門。

侯勇呵呵笑道:“楊哥,不錯嘛,在科里蠻有威信的啊。”楊陸順笑著說:“什么威信不威信,我就這樣的人。中午吃飯我安排在供銷大飯店,顧隊那邊估計會來三、四個人,都是刑警隊的。”侯勇有點奇怪,問:“你什么時候認識顧隊的?怎么沒聽你說過呢?”楊陸順說:“還不是那次遇到了搶劫的倒霉事。案結后顧隊請我和燕子吃了個慶功宴,就這樣認識嘍。老早就想回請一次,可你也知道我的情況,手頭總有點拮據,這次提了副科長他又知道了信,再不請人家喝酒,怕是會沒了這朋友喲。”侯勇拍著大腿惋惜地說:“哎呀,怎么從來沒聽你說起過呢,早知道你們是朋友,我掏錢請客也行啊。這顧隊很有希望提業務副局長,我想請人家,還沒那面子呢。”楊陸順乜著眼說:“喲,侯隊莫非想進縣局?”侯勇嘿嘿地笑著說:“人往高處走嘛,你進了縣委機關,就不興我進縣局機關啊?我打一開始就想進縣局,可惜我老爸關系不硬扎,人一上了年紀也不愿意老是為了子女的事情低三下四去求人,再說我也奔三十的人了,總不能事事依靠老爸撒,如今我也搞到了中專文憑,只要搭上顧隊的關系,就是現在不能馬上進縣局,以后總會用得著,是吧。”

楊陸順伸手拍了幾下侯勇,說:“喲,你小子什么時候這么懂事了?真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我是做哥哥的沒用心,但總算還不晚,成不成就看今天中午這頓酒了。”侯勇收起了嬉皮笑臉,問:“楊哥,安排了些什么菜呢?顧隊這樣的領導吃慣了好東西,尋常菜怕是體現不出我們的誠意了。要不這樣,改個吃飯的地方,我一朋友在電力局招待所當所長,你清楚,電老虎迎來送往的都是領導,他們招待所餐館東西齊全,就去那里吃,我來安排酒菜。”楊陸順心里暗喜,卻故意皺眉沉吟著,又堅定地說:“行,你只管安排,反正好酒好菜地只管上,為了猴子你的進步,花再多是錢哥哥也愿意。”侯勇似乎很感動,說:“楊哥,看你說那兒去了,這頓飯當然是我請客了,你也莫推辭,我們是兄弟,就別分那么清楚。”他抬手看了看表,又說:“都快10點半了,我得趕緊去安排,你就約了顧隊準時來就成了,到11點半我就會在餐館門口等著的。”連茶也顧不上喝就急匆匆地走了。

楊陸順是感慨不止:連侯勇都曉得見了機會就不放過,自己卻有關系不知道拉攏,萬一有什么事需要幫忙再臨時抱佛腳就晚了,看來侯勇的意識已經開始超前了,知道為將來鋪路子,可人家也是建立在寬裕地經濟基礎上的,花個幾百元請客連眉頭都不皺一下,要是自己有錢...可錢從何來,工資僅僅是維持生活,難道真要花小標的錢不成?想到花小標的錢,楊陸順驀地臉上直發燒,哪里有干爹用干兒子的錢呢,傳出去還不笑掉人家的大牙!不由搓著手為難起來,真是一文錢難倒英雄漢啊!

楊陸順收起紛亂的心情,給顧隊辦公室去了個電話,好在顧隊沒外出:“顧隊,我是楊陸順啊,沒出門辦事呀?呵呵,那就好,是這樣的,今天中午我請您吃飯,原來定在供銷大飯店,可我一想那地方檔次太低不符合您身份,不是那個意思,這也是體現我的誠意嘛,換在了電力局招待所的餐館,嘿嘿,那樣才吃得開心呀。您不出門吧?那好,我馬上就到您辦公室來,接您啊,哎呀,應該的應該的。我馬上就來啊!”擱下電話,楊陸順伸手揉了揉發酸的臉頰,真是邪門了,笑都會把臉上的肌肉笑酸??!!

交待小秦后,楊陸順很難得地提前離開了辦公室,自行車也沒騎,頂著大太陽走了半條街,進了顧隊的辦公室,屁股還沒坐下,顧隊就甩過來一包中華煙,楊陸順就笑著扯開封口敬了顧隊一根中華煙,說:“嘿嘿,借花獻佛。這十幾塊一盒的煙,我還真難得抽那么一回。”顧隊笑著說:“你現在是縣委大院的堂堂副科長了,在我這里叫什么窮?隨便到下面鄉鎮溜達一圈,得的煙管你抽半年!”

楊陸順道:“顧隊,在別人面前我還真打腫臉皮充了這回胖子,可我在您面前不敢炫耀,我到底是新提的,在縣委辦時間也短,下鄉鎮這些好差暫時輪不上我,嘿嘿,我上面還有科長,我就堅守辦公室。”顧隊咳了一聲說:“你呀,科長下得,你也找借口下去嘛,你在副科長總要分管點什么吧?好事哪讓你科長一個人得了去呢,我認識你們綜合科的科長何華強,那個男人沒什么氣魄,膽子一粟米大,你是闞書記的人,我就不信他敢把好處全霸占了!”

楊陸順說:“那也沒有全霸占,他也會甩兩條煙我的。”顧隊就哈哈大笑道:“狗日的何華強也就敢拿幾條煙的膽子,能分你幾條,也沒讓你吃多少虧。下次不妨要下鄉鎮,你主動提出自己去,他保證不得阻攔你,那人謹慎得很,他不會不知道你的路子。小楊啊,其實縣委辦下鄉鎮油水可大了,我估計你還不是很懂套路,看你不是外人,要我傳授你幾招不?”

楊陸順砰然心動,忙不迭地點點頭說:“要得,我確實不知道有些什么套路。”顧隊慢悠悠地說:“你們綜合科到鄉鎮行局無非就是匯總收集綜合情況,一年能把全縣所有的鄉鎮跑一次就很難得了,其實關鍵還在《南平縣委簡報》上,你本來就是南平的楊克思,又寫得一手好文章,哪個鄉鎮好處多,就幫哪個鄉鎮在簡報上多正面報道點嘍。當然你也可以給點點暗示,到了鄉鎮你就是代表縣委下來的領導,就要與民同樂嘛(邊說邊做了個撮麻將的動作)呵呵。我看你也是聰明人,點到即止了。”

本以為會有什么新招,顧隊說的楊陸順早就想到過了,何況他原來在新平任黨委時,早就見識過,可還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說:“原來里面有這么多學問啊,我還真沒想到過,謝謝顧隊指教啊。”

眼見時間到了,顧隊聽說是到電力局招待所吃飯,就清楚這頓飯的含金量,原本叫三個人的,果斷又加上了兩個,把楊陸順看得心里涼颼颼的,看來顧隊是要把上次的連本帶息全吃回去了,難怪刑警隊的干警那么緊緊團結在顧隊的周圍,感情是有好處就一起上啊!

楊陸順與顧隊坐的警車,一溜煙就到了,侯勇在門口眼睛都望穿了,見車里只下來四個人,就感覺菜肴準備得比較豐盛,笑容滿臉地迎了上去。一番介紹后顧隊幾個落了坐,侯勇就要上菜,楊陸順見服務員要把多余的碗筷撤掉,忙說:“留三副碗筷,還有三人沒到呢,正在路上。”

侯勇就臉色大變,他很清楚公安兄弟的戰斗力,估計菜肯定不夠,連忙告了個罪起身跑到服務臺,火速加了幾個分量足的葷菜,原本只叫了兩箱啤酒,又連忙再讓服務員加上兩箱,好在領導級別的只有顧隊,如果再多個領導級別的,又得多準備兩條好煙!

菜是好菜、酒是好酒、煙是好煙,主人家又熱情周到,顧隊非常滿意,只喊喝得痛快,加上楊陸順在旁邊不斷美言,顧隊很自然地就對神態謙恭的侯勇影響深刻了,上車后見包著的兩條煙是中華煙,就笑得更加歡暢了。

楊陸順和侯勇送走刑警隊的人,去結帳時居然花費了四百多元,饒是侯勇大方也齜牙咧嘴地心痛,可還得死撐著說:“楊哥,今天顧隊吃得很滿意,這錢花得值!”兩人在那所長的特殊照顧下,還安排了個房間休息,楊陸順躺在床上笑呵呵地說:“猴子,晚上你早點回家安排,難得顧隊答應去打麻將。”侯勇打著酒嗝說:“我知道了,楊哥,你老實說,麻將技術怎么樣?可別到時候輸得口袋里布撞布喲。”楊陸順說:“技術就真的臭,可為了陪好你未來的業務副局長,我豁出去兩個月的工資,怎么樣,夠兄弟了不?”侯勇哈哈大笑道:“楊哥,有你這句話我就夠了,說良心話,你的情況我最清楚,確實不怎么好過,我也佩服你,你那干兒子小標,現在是南平威風八面的標老大,有錢得很,你硬是不用他一分錢,寧愿苦捱,就憑這點,我猴子就服氣!我跟小標關系不錯,他經常跟我訴苦,說你不讓他報恩,寧愿住在岳母娘家,也不住他起的房子,他跟我哭了幾次,叫我勸你。可我從沒勸過,我就清楚你的為人,你楊陸順的條漢子,不說遠了,今天的事我就清楚,你真用小標的錢,今天也就不得叫我作陪了,我知道你的用意,可我高興啊,你不是把我當兄弟,你就不得找我,是不是!”見楊陸順赧著臉要解釋,侯勇一揮手說:“楊哥,你別解釋,我都知道,其實你也是在幫我,顧隊不是隨便什么人都請得到的,也不是隨便什么人就攀交得到的,光是搭上這條關系,花一千兩千都值得。你幫了我,我做兄弟的也要幫你,你家幾個農村的姐姐看有沒有年紀二十到三十歲,身體健康的兒子啊?”楊陸順問:“做什么?”侯勇說:“派出所的治安隊要招十幾個治安隊員,表現好的還可以長期聘用,到時候說不定還可以招工轉干呢!”

楊陸順心里把二姐三姐家的幾個小子輪了一次,合格的還真有,可那素質就甭提了,連初中都沒認真讀,就是給他們個工作也不見得做得好,加之五姐的事早傷了心,就準備開口拒絕,卻忽然想到了廖姐,便試探著問:“猴子,你是不是做得主?”侯勇拍著胸口說:“楊哥,只要是你介紹的人,就是再不合格,我都讓他們進去,我說到做到,要哄你半句,我侯勇就不是爹生娘養的!”楊陸順趕緊說:“我一朋友,年紀三十六、七歲,身體沒得說,還是黨員,你看進得去不?”侯勇楞了楞說:“三十六、七啊?年紀太大了吧?治安員都是搞晚上巡邏等一些苦累的活計,工資也不怎么高,你那朋友愿意搞不啊?”楊陸順逼問道:“你別管人家愿意不愿意,你只管搞得進去不?”侯勇說:“沒問題,大不了叫你那朋友準備條紅塔山孝敬所長就行了。”楊陸順大喜,跳下床說:“那我就把這好消息通知我朋友了啊!”侯勇噴了個酒嗝說:“放心去,我辦不到就不是人!”

楊陸順顧不上中午烈日炎炎,滿頭大汗地尋到了拖配廠廖紅霞家,廖紅霞正準備洗把臉就去上班的,猛然見楊陸順找上了門,還以為綜合科有重要工作,也顧不上請楊陸順喝水休息,就連忙問出了什么事。

楊陸順瞥眼見廖姐那口子四仰八叉地在地面鋪的竹席上呼呼大睡,果然是工人階級有力量,身高絕對不低于175公分,而且肌肉發達,正適合維護治安,就笑瞇瞇地開玩笑道:“廖姐,我好歹也是頭次上門,雖然沒提東西,可上門是客,總也要給個座位,喝杯水吧?”

廖姐見楊陸順開起了玩笑,估計不是什么緊要大事,趕緊讓座倒水,還去后面廚房接了盆涼水,請楊科洗把臉。楊陸順當仁不讓地喝光了茶,痛痛快快地洗了把臉,接過廖姐敬的香煙,美滋滋地抽著說:“廖姐,你那口子好身體啊,怕是有百大幾十斤吧?”

廖姐唉了聲說:“我懶得叫他,中午又喝了不少貓尿,怕是叫也難得叫醒。楊科,真對不起了。怎么有閑到家里來坐?是不是在附近辦事恰巧路過呢?”

楊陸順哈哈笑道:“什么恰巧路過,我是專程拜訪!你不說你家老王沒班上在家閑得慌么?好事情來了。記得上午到辦公室找我的那個侯隊不?”廖姐下意識地也跟著高興起來,她很清楚這楊科的性格,不是嘴上沒毛的輕狂人,他說有好事情,又問到了男人的工作,莫非,她不敢想下去,立即接茬道:“記得,公安干警嘛,很威風的!”

楊陸順說:“就是他帶來了好事!他是城關鎮派出所的治安隊的副隊長,派出所要招收一批治安員,雖然年齡要求在二十到三十之間,你家老王本不合格。”廖姐頓時神情黯然了,楊陸順換了口氣說:“可那侯隊是我非常要好的朋友,我曉得廖姐家正難,所以我中午請他吃飯喝酒,好不容易他才答應幫忙,最多要你準備條紅塔山煙封派出所所長的口!”

廖姐欣喜地張大了眼睛:“真的啊?楊科長,你別哄姐姐我開心啊!”楊陸順說:“老弟怎么會拿這事逗你玩呢?這不侯隊一點頭,我馬上就起跑來家里給你送好消息!”廖姐看著楊陸順被汗水打濕的襯衣,眼圈立即就紅了,哆嗦著嘴唇說:“楊科長,我真不知道該說什么話來感謝你,我、你真是我家的大恩人呢!我這就把那死鬼喊起來謝謝你,那死鬼看他還喝酒吵事不,一個大男人自己不想辦法謀生,費得楊科長操心,我看他還有什么臉喝酒發癜!”便沖到她男人身邊死勁地搖晃拍打著:“死鬼,你跟我起來,楊科長幫你找到工作了...”喊著叫著最后就干脆嗚嗚哭了起來。她男人被打醒后正要發脾氣,可聽到工作找到了,頓時清醒了,忙問怎么回事,廖姐把事情原委一說,老王諾大個漢子也是喜極而泣,居然摟著廖姐也嗚嗚地哭了起來。

楊陸順在一旁看著他們夫妻真情流露,一種久違的喜悅又彌漫在心頭,讓他異常寧靜舒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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