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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尋剛出監獄沒兩天,就又進了監獄。
不過,這一次的監獄和上一次的監獄截然不同。
上一次監獄里關押的都是五年以下的輕刑犯,這一次監獄里關押的卻都是窮兇極惡的重刑犯。
再加上,異種本來就對普通基因的人類有敵對情緒,駱尋又冒充公主,欺騙了整個奧丁聯邦,不僅獄警憎恨她,連犯人都憎恨她。
從她走進監獄的那刻起,就像是一只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到處都是憎惡仇恨的目光,一路之上不斷地碰到刁難欺凌。
駱尋知道棕離是故意的,給她個下馬威,讓她吃點苦頭,方便之后審訊時,突破她的心理防線。
獄警們不但自己對駱尋毫不客氣,對犯人們偭規越矩的行為也視而不見。
在獄警的有意縱容下,犯人的行為越來越過分。
駱尋盡力忍受,不想惹事,打算做最配合的犯人。
但是,忍受換來的不是適可而止,而是得寸進尺。
她整理分配給她的床鋪,準備睡覺時,一個胖乎乎的女犯人從背后緊貼著她的身體,把毛茸茸的手伸進她的衣服里面亂摸。
駱尋大聲求助,外面巡邏的獄警卻裝沒聽見。她沒有辦法再忍受,一個轉身,干脆利落地扭斷了女犯人的手。
一屋子犯人一擁而上,想要打斷她的手腳。
駱尋雖然沒有多少實戰經驗,可訓練她搏斗的人先是千旭、后是辰砂,她的身手絕對不弱,一番拳來腳往,干脆利落地把所有犯人都打翻在地。
駱尋剛想申明“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和平相處原則,沒想到手腕上的囚犯手環突然釋放出強電流,她全身抽搐地倒在地上。
牢房門打開,兩個獄警沖進來,連踢帶踹,發泄般地狠狠打著駱尋。
周圍的犯人高喊:“打死間諜!打死間諜……”
其它監牢的犯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卻都開始跟著一塊喊:“打死間諜!打死間諜……”
所有人群情激昂、熱血沸騰,不像是作奸犯科的監獄,倒像是眾志成城、同仇敵愾的軍隊。
一個又高又壯的女獄警拽著駱尋的胳膊,像是拖拽貨物一般把她拖到醫療室,對獄醫說:“體能抑制劑。”
獄醫蹲到地上,把一管藥劑注射進駱尋體內,不滿地譏嘲:“你以為你是誰?進了監獄還想橫行?從現在開始你就只是D級體能者了,好好享受監獄生活。”
“這個賤人剛到奧丁時是E級體能,利用指揮官把體能訓練提升到A級,現在竟然反過來欺負毆打我們異種……”獄警越說越惱火,又狠狠甩了駱尋兩巴掌,打得駱尋滿口是血。
駱尋覺得女獄警肯定是退役軍人,辰砂的崇拜者。大概覺得她羞辱了辰砂,對她格外仇視。
駱尋含著血說:“不是我欺負她們,是她們……”
“還敢狡辯?”獄警抬腳就往她腹部踹。
體能抑制劑已經開始發揮作用,駱尋身體的抵抗力變弱,她痛得大張著嘴吸氣,像一條擱淺在岸上將要死掉的魚一樣。
獄醫急忙拉住獄警,“還沒審訊定罪,別打出問題了。”
獄警余怒未消,直接拽著駱尋的頭發把她拎起來,拖到一個密閉的漆黑小屋里。
隱約間,駱尋聽到有人說:“關這里?不會把她逼瘋吧?”
“咣當”一聲,金屬門關閉。
駱尋松了口氣,雖然四周黑漆漆,什么都看不見,但至少不用再擔心別人的欺凌猥褻了。
駱尋全身都痛,卻不敢放任自己繼續躺下去。
她掙扎著爬起來,跪在地上一寸寸摸索四周。
把人關在完全黑暗寂靜的地方,沒有光、沒有聲音,會讓人失去對時間的感知,覺得一切完全靜止。
恐懼和孤獨被靜止的時間放大無數倍,會讓人覺得痛苦沒有盡頭,看不到任何希望,越來越濃烈的絕望最終會把最堅強的人活生生逼瘋。
駱尋知道自己的心理弱點是什么——
在荒原上,第一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自己什么都想不起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獨自行走了三天三夜,感覺她被整個世界遺棄了。
那是她最大的噩夢!
她怕黑、怕孤獨、怕寂靜,還害怕被遺棄。
獄警刻意沒有告訴她要關多久,加重她的心理壓迫,她必須趁著自己還清醒時,建立時間概念,否則真的有可能瘋掉。
駱尋心里一邊計數,一邊用手丈量游覽著小黑屋。
她用牙齒撕碎衣服,摸索著打成不同的結,放在四個墻壁的拐角處,在沒有任何變化的小黑屋里刻意營造出變化。
用手游覽完整個小黑屋,大概花費了五分鐘。
駱尋默默告訴自己,不要怕,棕離還沒有審問她冒充公主來奧丁聯邦的目的,遲早要把她放出來,只是五分鐘的倍數而已。
完全的黑暗,完全的寂靜,一切都好像凝固了。
駱尋靠著墻壁安靜地坐著。
她的右手搭在左手上,通過感受自己的脈搏跳動,讓自己不被卷入像是要吞噬一切的黑暗死寂中。
人類總是怕時間流逝,可實際上,時間靜止了才最可怕。
流逝的時間會讓人犯下不想犯的錯誤、失去不想失去的東西,但也意味著變化,有了變化才有希望,才有可能彌補犯過的錯,才能擁抱新的開始。
靜止的時間卻意味著停滯,這一刻和前一刻,后一刻和這一刻,永遠都一模一樣,不會有任何變化。
即使永遠重復的快樂都會讓人麻木厭倦,變得了無生氣,更何況看不到盡頭的痛苦?只會讓人絕望。
駱尋覺得自己撐不住時,就給自己找點事做。
她雙膝著地趴在地上,像第一次一樣在黑屋子里游逛。每到一個角落,就拿起先前打好的結,摸索著慢慢解開,再摸索著慢慢系回去。
不同的結,不同的地方,有“四個商場”可以逛呢!
而且,她現在多了一個解結的動作,時間要比五分鐘多,實際的時間比她計算的時間過得要更快。
就像有的人會用刻意調快的鬧鐘來欺騙自己早起,駱尋也給了自己一個小小的希望——時間比自己以為的過得更快。
一個五分鐘、兩個五分鐘、三個五分鐘……
議政廳里,眾人唇槍舌劍,為如何處理假冒公主的事吵了一個早上,依舊沒有結果。
一直默不作聲的辰砂突然站起,向議政廳外走去。
大家看著他的背影,安靜了一瞬,立即又吵了起來。
辰砂經過大廳時,聽到自己的名字被頻頻提起。
一群人正盯著墻上的大屏幕看新聞,一邊看,一邊竊竊私語地小聲議論著。突然,他們發現自己議論的對象就站在他們身后,急忙臉色尷尬地四散離開。
屏幕里在重播政府新聞發言人在今天清晨發表的“真假公主”事件的官方聲明。
“……假公主已經承認冒名頂替洛蘭公主,聯邦政府正式宣布,指揮官辰砂和假公主的婚姻無效,所有關系即時終止,任何假公主用欺騙獲取的法律權益也全部廢止……事件發生后,聯邦政府已經依法拘捕了假公主,對事件展開深入調查……”
新聞的聲音開得很小,幾乎低不可聞,可辰砂的聽力太好,字字都如雷鳴,響徹在耳邊。
辰砂轉身,從后門離開了議政廳。
他坐在空無一人的臺階上,眺望著遠處的空曠草地。
當年婚姻的開始不由他決定,現在婚姻的結束也不由他決定,從開始到結束,他似乎都是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
十多年前,他娶了一個一無所知的女人;十多年后,他對她依舊一無所知。
紫宴悄無聲息地坐到他旁邊,晃了晃手中的塔羅牌,“先生,看你烏云罩頂、諸事不順,要不要卜算一卦?”
辰砂連看都懶得看,“誰會信這個?”
“我啊!”紫宴一本正經,“卜算算的是各種可能性的概率,你在戰場上不也是要計算各個策略的概率嗎?”
“有時候也是直覺。”
紫宴贊同地點頭,“人生,有時候也是運氣。”
辰砂問:“查出視頻來源了嗎?”
“沒有。阿爾帝國現在也是一團亂,皇帝下令成立了專案調查組,由皇儲英仙邵靖負責,正在全力追查,已經把約瑟將軍拘禁了。”紫宴屈著食指,一下下彈著塔羅牌,“能拿到軍事法庭的秘密審判視頻;能避開所有檢查把死囚弄出監獄;能悄無聲息地把人送上飛船;還能神不知鬼不覺地替換掉公主,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查一下英仙葉玠。”
“已經在查了。”紫宴想了想,“我總覺得執政官知道什么,希望他能盡快醒來。”
辰砂默不作聲。
紫宴把塔羅牌夾在指間,漫不經心地把玩著,“那個女人……你的直覺告訴你她是間諜嗎?”
“證據是什么就是什么。”辰砂語氣冷淡,似乎完全不關心。
棕離的聲音從他們身后傳來,“執政官的昏迷要是和她沒有關系,我把名字倒著寫!”
“其實,她第一次獨立做基因修復手術時,我就覺得有點怪,因為她真的技巧太嫻熟了,完全不像是一個新人。”楚墨從臺階下走上來,站在辰砂身側,“我記得當時就和你說過。”
辰砂不吭聲。
但在場的三個男人都知道,那一次他為了幫那個女人幾乎賭上了自己的職業前途,不可能忘記。
楚墨說:“視頻里說她因為盜竊基因罪被判處死刑,證明她以前就具備一定的基因學知識,很擅長基因犯罪。”
棕離的聲音里滿是憤怒不甘,“我早說了她不可信,你們當年卻投票同意她加入研究院,簡直就是打開自家大門,歡迎一只碩鼠進糧倉。”
楚墨擔心地看了眼辰砂,對棕離輕輕搖了下頭,示意他不要再刺激辰砂了,“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關鍵是盡快查清楚她背后的組織,還有她到底泄露了多少重要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