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衣玉令

第68章 門外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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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騰騰的水霧濕透了時雍的衣裳、長發,她如同剛從水里打撈出來的一般,額頭布滿的水珠在無聲的糾纏中靜靜下淌。

燥熱的空氣被點燃,回應時雍的是趙鐵鉗般的大手,將她腰身死死掐住,他身上的冷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掐得時雍渾身無力,幾乎癱軟在他身上,喘不過氣。

趙十分厭惡投懷送抱的女子,更厭惡和旁人有身體接觸,不論男女。時雍覺得自己這般冒犯到他,怕是很難全身而退。

哪料,趙一只手將她胳膊狠狠別到背后,稍稍把她拖離身體,夾雜在潮濕空氣里的低斥卻十分克制。

“門外有人,你發什么瘋?”

聽了這話,時雍差點笑出聲來。

沒人就可以發瘋了嗎?

看著趙深不見底的眼睛,她忽然覺得與他相貼的身子有些熱,原本的緊張在他近乎沙啞的訓斥里,竟是放松下來,眼輕輕一眨。

“那我們小聲些?不讓人聽見?”

時雍說完,又踮腳湊上去。

這次沒那么容易了,趙一只手就把她扯開。

“宋阿拾!”

他拔高了聲音,冷冽刺骨。時雍懷疑他想殺了自己,于是,嘴一癟,裝傻充愣地望著他。

“你要覺得吃虧,咬回來好了。”

時雍撅起嘴,一臉無辜懵懂,好像完全不明白自己做的事意味著什么。只見趙那雙漆黑的眼睛,由冰冷變得深邃,從滿帶的寒氣到漸漸收斂,出口的話平靜得如千年寒冰,無一點波瀾。

“你怎不知羞?”

“羞是什么?大人教教我?”

“宋阿拾!”

逆著光,他眉目清俊卻不真切,時雍很難描繪他此刻的神色,只是那面孔像是有毒,讓她鬼使神差般又抬手摸向他烏緞般的長發,像摸老虎屁丨股似的,惶恐又刺激。

“聽人說,大人不近女色,還有高僧批過八字,此生不得親近女子,否則便會引來橫禍……”

趙臉色微變,一把抓住時雍的胳膊,猛地將她拽到身前,時雍猝不及防,身子重重撞到他的身上。

“從哪聽的?”

時雍輕輕一笑:“看來是確有其事了?大人,你相信這么荒謬的事情嗎?”

趙似乎對此事格外敏感,繃著臉,身子僵硬得如同一塊石頭,他冷冷盯住時雍的眼睛,沉默片刻。

“在我身邊,你最好老實點,別存有不該有的心思。否則,后果你承擔不起。”

混雜著香胰子和男子氣息的風撲向時雍的臉,掃蕩著她臉上細小的絨毛,麻麻酥酥的。

她頭皮一緊,忽然樂了,“大人以為我有什么心思?”

趙瞥她一眼并不說話,一臉“我就知道你想勾引我”的清冷孤高,時雍眼神往身上掃過,忍不住笑。

“我本是不敢對大人存什么心思的。還不是大人使壞么?一會清心露,一會問心丹。我喝了大人的酒,吃了大人的藥,那就是大人的人呀。問心丹那么厲害,我可不想七竅流血腸穿肚爛而死。所以,此生我是要跟大人不離不棄的……”

她嘴上說得嬌滴滴,眼睛卻不停瞄趙的表情,完全是戲謔著當笑話在說,哪料趙卻突然轉身,用力握住她的雙肩,往后重重一推,似乎看不到她的后背撞在了池邊磚石上,眼睛里席卷的火焰轉為冷冽的堅冰。

“再靠近本座,宰了你。”

時雍石化片刻,直起腰又笑了。

“大人是想滅口嗎?是不是怕被人知曉,錦衣衛指揮使,竟被一個小小女差役輕薄了?”

哪壺不開提哪壺,時雍也覺得自己極其作死,可是,看大都督變臉的樣子實在是太歡樂了啊。

時雍看他冷臉無情,又笑。

“大人,我剛才親近了你,是不是很快就要遇上橫禍了?”

趙幽幽的黑眸泛著冷光,未束的長發垂在臉側,那騰騰的殺氣幾乎肉眼可見。

“你真不怕死?”

時雍微微一笑。

“大人舍不得殺我的。”

趙一聲不吭地走近,把她逼到池邊,一把掐住她的脖子,整個人暗影似的籠罩著他,微微用力。

“咳咳咳!”

時雍眼皮微抬。

“我剛剛想起那針灸之法,大人就要殺我……”

趙胳膊一僵,冷眸幾乎定在她的笑臉上。

時雍見他明明生氣又悶不作聲面無表情,心里越發覺得逗他很歡樂。

“大人,你要不要試試看,掐死了我,你會不會后悔呢?”

“你當真想起了?”趙問。

“血海、梁丘,陽陵泉,運五分,行九陽,提針再由深到淺。足三里、昆侖穴,先七分,行六陰,深淺得宜病自愈。”

趙目光暗沉,盯住她微微低頭,似要把眼前這個女子看清。

“我不僅想起了針灸之法,我還想起了張捕快家滅門那天晚上,發生了什么。還有那個女鬼,我也有法子幫大人抓住她。”

時雍唇角微揚,仰頭看他。

“大人,還舍得殺我嗎?”

兩個人靠得極近,從腰到腿幾乎密不透風地貼在一起,肩膀不到半拳的距離,時雍似笑非笑地說完,發現趙久久未動,忽然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兩層薄薄的衣衫根本就擋不住他身上那咄咄逼人的變化。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時雍驚覺那沉甸甸的“殺氣”指向自己,臉頰微熱,正想退開,一個人猛地推門而入,帶起的冷風將墻上的燈火一拂,襯得趙的臉如若閻王。

“爺,盧鴻元他——”

謝放的話卡在喉嚨里,看著浴池里糾纏的兩人,驚訝得說不出話。

四周死一般寂靜。

時雍近距離感受著,幾乎能聽到某人狂烈的心跳。

是被她氣的。

又或是撩的。

時雍覺得這次他可能當真會宰了她。

“你們先說正事。我回避。回避。”

時雍拉住趙的手,小心翼翼將脖子從他的虎口里拖出來,甩了甩濕漉漉的頭發,縮回水池準備再泡一下。

趙卻不想讓她舒服,一把將她從水底拽出來,冷著臉丟到岸邊,蹭得鐵鏈錚錚有聲。

時雍打個寒戰,以為他又要將她捆起來。

不料,從頭上砸下來的是一件披風。

“等下再收拾你。”

趙說完,攏了攏衣袍,冷冷盯住謝放。

“快說!”

磅礴的涼氣沖自己而來,謝放有點無辜。

他以為是自己打斷了爺的“好事”,觸霉頭了,正眼都不敢去看裹在披風里露出一顆腦袋似笑非笑的時雍,清了清嗓子,動作非常小心,行禮都緊張。

“爺,有兩件要事稟報。一是盧鴻元咬舌自盡,沒死成,但舌頭傷了,說不出話。二是京城快馬來報,昨夜徐晉原死在詔獄,仵作認為是自殺,與時雍的死,如出一轍。魏千戶說,昨夜三更時分,有更夫看到時雍的鬼魂,出現在詔獄附近。”

昨夜?

又是那個鬼魂?

一陣風來,油燈差點被吹滅。

室內陷入短暫的寂靜。

時雍看向趙,只聽他道。

“回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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