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認孩子是他的,她之后只怕更加難以脫身離開。
可不承認,孩子或許就保不住了。
兩害相較取其輕。
短暫的思慮過后,凌若南說:“你雖然是孩子的父親,但是孩子是我一個人的,與你沒有任何關系。”
黎靳言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人的心情會因為另一個人的一句話,產生這么大的變化。
前一刻他還因為她一句孩子不是他的,而怒火中燒,后一秒,又因為她說他是孩子的父親,而心生愉悅。
心情像坐過山車似的。
他想說,他既然是孩子的父親,又怎么會與他沒有任何關系?
但他知道凌若南現在很抵觸他,他已經做了很多混賬事了,不想再惹得她不高興,于是道:“我們先去醫院。”
凌若南沒有拒絕,上午流血了,她也有些不放心,而且只有離開這里,她才能找機會逃離。
上車后,黎修潔拿出車上備用的醫藥箱遞給凌若南,“我開車,你幫忙處理一下我哥脖子上的傷。”
凌若南看了黎靳言的脖子一眼,雖然傷口不深,但割破了皮好像還在流血,血跡順著脖子流進了衣領里,看著有些嚇人。
但凌若南沒接醫藥箱,身子往車門那邊坐了坐,看向窗外,拒絕的意思很明顯。
他幾次差點掐死她,她憑什么給他處理傷口?
黎修潔只好下車拉開后座車門幫黎靳言處理脖子上的傷。
沒多久,車子在北方醫院地下車庫停下。
凌若南剛下車,被黎靳言攔腰抱起,“放我下來。”
“你沒吃東西,哪有力氣走路?”黎靳言抱著人朝電梯間走去。
這里是醫院,一會兒出了電梯到處都是人,黎靳言雖然不是明星,但知名度不比明星小,而她只是他包養的情人。
他可以不要臉,但她要。
“放我下來!”
“不放。”
“黎靳言!”
黎修潔眼見兩人又要鬧僵,忙開口,“哥,一會兒醫院人多眼雜,你還是將她放下來吧。”
黎靳言見凌若南生氣了,只好妥協,將她放在地上,攙扶住她的手臂。
凌若南想將手抽出來。
黎靳言握緊,“還是你想讓我抱著?”
凌若南蹙眉瞥了黎靳言一眼,沒再動作。
因為黎修潔提前打了招呼,凌若南到了后直接進了檢查室。
片刻后檢查結果出來。
“懷孕6周,有輕微出血癥狀,孕婦有些貧血,血糖也偏低,身體很虛弱,建議住院觀察,還有,后續一定要注意多休息和調養,禁止性生活。”
黎靳言聽見醫生后面那句叮囑,耳朵有些發燙,心中的愧疚也更深了一分。
凌若南兩頓沒吃,太餓了,聽見醫生說孩子沒事,神經放松后,便迷迷糊糊昏睡了過去,之后怎么出的檢查室都不知道,再次醒來,人已經到了病房,手上正掛著點滴。
她立刻伸手就要去拔針頭。
黎靳言按住了她,“這是營養液,不會影響孩子。”
凌若南這才作罷,收回手,別開頭,不搭理他。
“餓了吧?喝粥嗎?”
凌若南確實很餓,但她不會忘記自己絕食的目的,回過頭,看著黎靳言,“放我走。”
“不可能。”
凌若南再次別開頭,閉上眼睛,表達自己的決心,不放她走,她就不吃東西。
“我不會放你走的,你死了這條心吧。”黎靳言語氣堅定,頓了頓,看著凌若南蒼白的臉,語氣又溫和了幾分,“你別的要求我都可以答應你,唯獨離開,不行。”
見凌若南無動于衷,他又說:“你再給我一些時間,我會和陸云凝退婚,將黎太太的位置給你。”
凌若南睜開眼睛,驚訝看著黎靳言。
她從三年前就跟了他,他們一直是見不得光的情人關系,甚至有時候他還會特意提醒她,要擺清自己的位置。
他完全將她當成一個暖床的工具,卻占有欲極強的不允許她和別的男人有任何牽扯。
而他不是今天和這個女明星單獨吃飯,就是明天和那個女明星一起出入酒店上熱搜。
她不想與這種花孔雀一般的男人繼續糾纏,而且父母失敗的婚姻,媽媽非人的遭遇,讓她覺得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所以三年前,她義無反顧離開了黎靳言。
三年后,為了綿綿,她不得不回國找他。
回來之前,她心里曾閃過一個念頭,如果他心里有她,哪怕只有一絲,為了給綿綿一個完整的家,她可以試著相信他一次,給彼此一個機會。
可是她回國得知的是他要和陸云凝訂婚的消息。
那一刻,她覺得自己閃過的那個念頭很可笑,一個將她當玩物豢養的男人,她竟然生出相信他的念頭。
她真是瘋了,媽媽的前車之鑒還不夠嗎?
男人啊,果然都靠不住。
也是在那一刻,她在心里告訴自己,她只是來借種的,已經丟失了尊嚴,絕不能再失了心。
可這一刻,他說會給她黎太太的位置,她的心不受控制狠狠動了一下。
但只一瞬,她就壓下了心中那絲不該有的悸動。
她想起了他對她一次又一次的強迫和侮辱;
想起了他隔三岔五的緋聞和身上女人的香水味;
想起了上午她央求他送她去醫院,他決然離開的身影;
想起了三年前葉玉華找她,讓她離開他;
想起了舒念秋的下場……
她清醒的知道,他們之間不可能,也十分明白,他對她沒有感情,有的只是對她肉體的眷戀,現在大概多了一絲對她肚子里孩子的責任。
不然他不會說出如此駭人的話來。
如果她將他的話當了真,大概她的下場會比媽媽還慘,至少媽媽和爸爸婚前是相愛的,而她和黎靳言……
細細想來,兩人甜蜜很少,更多的是針鋒相對和互相傷害。
不管是為了綿綿,還是為了自己,她都不允許自己步媽媽的后塵。
短暫的驚訝過后,凌若南恢復了平靜,“黎太太的位置,我不稀罕。”
黎靳言蹙眉,“那你到底想要什么?”
“我說過,放我走。”
“我也說過,不可能。”
凌若南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弧度,“不放我走,還承諾給我黎太太的位置,難道黎總喜歡上我了?”
黎靳言看著凌若南嘴角那抹淡然無謂的譏笑,只覺得格外刺眼,“說喜歡的難道不是你?”
“取悅金主的玩笑話,黎總該不會當真了吧?”
黎靳言臉色瞬間沉了下來。
“黎總,四年了,你還沒玩膩嗎?我真的不想再陪你玩了……”
黎靳言猛然俯身欺近凌若南。
凌若南說話聲戛然而止,被子里的手蜷縮了一下,卻還是硬著頭皮直視黎靳言,“怎么,黎總又想掐死我?”
黎靳言壓下心頭的怒火,但凌若南那張嘴真的太欠,低頭,吻住她的唇。
凌若南沒想到他會突然吻她,怔了一下,開始掙扎。
黎靳言擔心她的身體,在她唇上咬了一口便放開了,望著她唇上冒出的血跡,心里這才舒坦些。
凌若南唇上刺痛,抬手摸了一下,手指上有殷紅的血跡,“黎靳言,你神經病吧。”
“我不掐你,但若你再說話惹我生氣,我就咬你。”
黎靳言起身將病床搖起來,然后端了床頭柜上的粥在床沿坐下,舀了一勺遞到凌若南嘴邊。
凌若南轉開頭,拒絕。
黎靳言盯著凌若南看了一瞬,轉頭看向門口,“王姐。”
王瑛立刻推門進來,“黎先生有什么吩咐?”
“粥拿回去,重新做一份送過來。”
“這……”王瑛為難看向凌若南,“凌小姐,你想吃什么口味的粥?”
凌若南蹙眉看著黎靳言,“你為難王姐干什么?”
“這怎么是為難呢,她負責你的飲食起居,你不吃,定然是她做的東西不符合你的胃口,我讓她重做有問題?”
“你在拿她威脅我?”
“你要這么理解也行。”
凌若南真想撕了這個狗男人,現在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這樣折騰人,有意思嗎?
黎靳言攪了攪碗里的粥,再次舀了一勺遞過去。
凌若南瞪著黎靳言。
“看來是真的不合胃口,王姐……”
“我吃。”凌若南咬牙切齒打斷他。
黎靳言薄唇微勾,將粥送進她嘴里,“早這樣乖多好。”之后又舀了一勺遞過去。
凌若南伸手去拿他手里的勺子,“我自己來。”
吃就吃吧,她不能連累王姐,而且也不能再委屈了肚子里的孩子,明顯黎靳言不會妥協,萬一餓出個好歹來,她后悔莫及。
黎靳言將勺子給她,替她端著碗,她另一只著點滴不方便。
很快一碗粥喝完了。
黎靳言起身從保溫桶里又盛了一碗。
凌若南看了黎靳言一眼,沒說什么,低頭又吃了起來,不過這次她吃得慢多了。
看他端著碗,大概是累了,換了一下手。
她刻意吃得更慢了,一勺,一勺,慢悠悠。
過了一會兒見他又換了一下手。
心里有點解氣。
以為他會說點什么,不過他卻什么都沒說,連催促一下都沒有,表情也沒有半點不耐煩。
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瞬間覺得沒意思透了,三兩下便將粥喝完了。
王瑛收拾好東西離開。
沒多久黎修潔來了,看著黎靳言說:“住院事宜都安排好了。”之后看了一眼凌若南有些欲言又止。
黎靳言看出他是有話不好當著凌若南說,起身,出了病房,“說吧。”
黎修潔:“爺爺剛才給我打電話了,讓我少摻和你的事,應該是已經知道凌若南在北方醫院了。”
黎良愷一直安排人盯著他,會發現他來醫院很正常。
他路上冷靜下來后也想過這個問題,但他那時擔心凌若南肚子里的孩子,顧不了那么多了。
“我明天去一趟老宅。”
“你是想將凌若南懷孕的事告訴爺爺?”
“嗯。”
黎修潔知道爺爺一直催著他們兄弟倆結婚,就是想讓他們早點延續黎家的香火。
如果他知道凌若南肚子里有了黎家的血脈,應該不會再對她動手吧?
但想讓爺爺接受凌若南,只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有需要知會一聲。”
“說服云凝退婚的事,你抓緊點。”
他想收回剛才那句話還來得及嗎?
“知道了。”想起什么,黎修潔又說,“你之前說凌若南在吃藥,還問我吃藥對身體影響大不大,她現在懷孕了,你們是沒了嗎?”
黎靳言一直沉浸在當爸爸的喜悅中,倒是將這件事給忘了。
凌若南一直在吃藥,既然吃了藥,怎么還會懷孕?
難道她根本就沒吃藥?
“哥,怎么了?”黎修潔伸手在黎靳言眼前晃了晃。
黎靳言回神,“沒事,你回去吧。”
黎修潔點點頭,轉身離開。
黎靳言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凌若南為什么要騙他?
三年前,她每次和他做的時候都要求他戴套,這次回來卻一反常態,主動提出不戴套,吃藥。
可現在卻沒吃。
而且,三年前幾乎每一次床事都是他主動,而這次,凌若南卻幾乎找著機會就向他索歡。
難道她這次回來是為了懷孕?
他訂婚那晚,她主動找他,勾引他,兩人一夜纏綿,之后她消失了。
他找到她后,她主動認錯,沒有任何反抗,又跟了他,是因為那次沒懷上?
這次毅然決然地說讓他放她走,甚至不惜以絕食相威脅,是因為懷上了?
可她為什么要懷孕?
明顯并不是因為在意他,不然她不會去父留子。
那到底是因為什么呢?
黎靳言想了好一會兒也沒想明白,他進入病房,凌若南已經睡了。
看著她安靜的睡顏,他想起了,她寧愿承認自己犯賤,也不愿意告訴他這次回來的目的,想來目的定然不簡單。
偏偏她在國外的一切,他無從知曉,之前兩人關系好的時候,他也試探著問過這三年她到底去了哪里。
她要么含糊其辭,要么轉移話題,并沒有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給他。
想查,都無從下手。
這種無力感,讓他有些心慌。
所以他只能牢牢的將她囚禁在身邊,因為他知道,她一旦出國,又會像三年前一樣消失無蹤。
他走到窗邊給江楓苑那邊看守的人打了一個電話,讓他們連夜來醫院,以后守在凌若南的病房門口。
這兩人是他打電話找紀承洲要的,退伍特種兵,身手不凡。
不管凌若南這次回來目的是什么,只要人在他身邊,別的他都可以不計較。
翌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