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明帝雖然因為兒子眾多，對自家兒子的性命并沒有太過看重，但讓他下旨殺自己的兒子，他也做不出來。
更不要說，他對寧孤舟原本就寄予了厚望。
他緩和了語調：“知道朕這些年來為什么一直對你不聞不問嗎？”
寧孤舟回答：“是兒臣能力欠缺，讓父皇失望，所以父皇才不愿意搭理兒臣。”
成明帝搖頭：“恰恰相反，朕對你十分滿意，不搭理你是為了保護你，也是為了磨礪你。”
寧孤舟聽到這話眼皮子都沒有動一分。
如果是他小時候，聽到成明帝這樣說，他心里可能會有很大的觸動，會歡欣雀躍。
只是這么多年來成明帝的所作所為，早已將他的孺慕之情磨得一干二凈，余下的只有惡心。
他十分平靜地道：“多謝父皇。”
成明帝微微擰眉，他以為寧孤舟會有所表示，卻沒料到竟是這樣平淡的反應。
在這一刻，成明帝隱約覺得他算計多年的東西，似乎有什么已經超出了他的掌控。
他看著寧孤舟問：“你可是在怨朕？”
寧孤舟躬身道：“父皇先是天下蒼生之主，然后才是兒臣的父親。”
“兒臣心里對父皇既敬且佩，絕無怨言，兒臣不擅言辭，還請父皇恕罪。”
成明帝見他從始至終都是一副冷漠淡然的樣子，哪怕剛才他看見瘦了一圈的于嬪也沒有表情。
成明帝這么一想，心里又有些安慰：“朕一直都知道，你是朕所有的皇子中最優秀的一個。”
“且你現在不管何事都喜怒不形于色，十分合朕的心意。”
他這話是在暗示寧孤舟，他想要將皇位傳給寧孤舟。
寧孤舟聽到這話一直冷冰冰沒有半點表情的臉上終于有了幾分波動：“謝父皇！”
他心里卻全是鄙視：“他不配做父親，又在這里畫大餅騙我了。”
成明帝對他的表現很滿意，淡聲道：“朕會下旨，讓你接手京兆府，從現在開始，你就是京兆尹。”
寧孤舟到此時，臉上終于露出了難以抑制的喜色：“謝父皇！”
成明帝看到他這樣，十分滿意，緩緩地道：“你雖然優秀，但是終究根底太薄，難以服眾。”
“朕打算給你指個能幫得上你的女子，助你一臂之力。”
寧孤舟的眼皮子跳了跳，成明帝說這么多，最終的目的在這里。
這哪里是要給他一臂之力，只怕還有更深一層的算計。
寧孤舟知道成明帝的性子，他此時反對只會適得其反，倒不如先弄清楚成明帝的想法。
他略遲疑了一下后問：“不知道父皇打算將誰指給我？”
成明帝的眸光幽深狠辣：“朕之前就在替你想納側妃的事，有幾個人選，都不太滿意。”
“直到齊國神機公主齊劍蘭到大燕和親，朕就覺得她最適合你。”
寧孤舟的鳳眸里泛起寒氣，他微微低頭，不讓成明帝發現他的心思。
他輕聲道：“兒臣已有正妃，齊國公主身份尊貴，怎么會愿意做兒臣的側妃？”
“且她的身份也太過敏感，一個處理不好，怕是會影響邦交。”
成明帝的龍眸里意味不明，聲音帶著幾分冷意：“這個簡單，你讓棠妙心做側妃便是。”
棠九歌來京城一趟，弄出那么多的事情，他對這一對父女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寧孤舟擰眉：“這怕是不太合適，畢竟妙心當初也是父皇賜的婚。”
“朕從未將棠妙心指給你。”成明帝冷聲道：“當初朕為你賜婚的是萬戶侯府的嫡女棠江仙，可不是她。”
“萬戶侯和李氏膽大包天，居然讓棠妙心代嫁，這是欺君之罪！”
“也是現在萬戶侯已經滿門抄斬，單這一項，朕就能再砍他們一次腦袋。”
寧孤舟內心泛起濃烈的寒意，他和棠妙心成親之后，成明帝并沒有追究這件事情。
他原本以為成明帝根本就不在乎他娶誰，卻沒料到竟在這里等著他！
單從成明帝的旨意來看，如果要深究這件事情的話，后果會很嚴重。
他斂了眸光，輕聲道：“兒臣與妙心兩情相悅……”
“不過是個女人而已。”成明帝不以為然地道：“身為帝王，又豈能兒女情長？”
“更不要說以棠妙心的身份，根本就不配做你的正妃，她若乖乖讓出正妃之位，朕也不為難她。”
“她若是不肯讓出來的話，那么朕就治她欺君之罪！”
寧孤舟的手握成拳，他深吸一口氣道：“當初她也是被萬戶侯的人逼著嫁給兒臣的，這件事情與她無關。”
成明帝冷笑：“怎么與她無關？畢竟她嫁給了你。”
他說到這里陰惻惻地看著寧孤舟道：“朕知道棠妙心最近把你迷得三迷五道的，但是你沒有選擇。”
“朕抬舉你，給你京兆府的府尹之位，觸怒了朕，朕就會讓你一無所有。”
“至于棠妙心，有替嫁的事情在，朕一道旨意就能殺她。”
他說到這里往于嬪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就算你不為自己著想，也得為你母妃和長平想想。”
他這話說得十分直接，殺氣騰騰。
寧孤舟的心里更冷了幾分，因為他知道成明帝說得出就做得到。
他此時要是不答應成明帝，成明帝怕是就會立即下旨殺棠妙心，畢竟理由都是現成的。
且于嬪現在就在成明帝的手里，成明帝擺明了是要拿于嬪威脅他。
寧孤舟知道此時一旦和成明帝撕破臉，不但棠妙心危險，于嬪也很危險。
他得想辦法盡快將她們帶離京城。
他壓下胸間翻滾的怒氣，退后一步行了個禮道：“多謝父皇為兒臣考慮，但是這件事情事關重大，兒臣需要再考慮幾日。”
再給他幾日的時間，他就能改變一切！
成明帝看到他這副樣子不算滿意，但他有的是辦法逼寧孤舟同意，便道：“舟兒，你要記住朕的話。”
“女人就算是長得再好看也不過是個物件，萬里江山才是男兒真正應該放在心里的東西。”
寧孤舟的心里恨意濃烈，卻還是耐著性子深深一揖：“謝父皇教誨。”
成明帝對他的反應和態度還是相當滿意的，輕擺了一下手，示意他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