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氏躺在冰冷的地上,忽然耳邊聽見了魏書延喊她娘。
她睜開眼睛,四處察看,什么都沒有,又靜靜地豎起耳朵聽。
忽然在她身后響起一聲“娘”,她立馬轉頭可依然什么都沒有,她深呼吸著,這時正前方又傳來“娘”。
她抬頭去看,魏書延站在那里問:“娘,你為什么真狠心。”
尤氏拼命搖頭,她嘴被堵了,可還是拼命地說她沒有。
忽然魏書延后面走出一個大著肚子的小孩,哭著喊著:“娘,我肚子難受,我好餓,娘,我肚子疼~”
她睜大眼睛驚恐地看著,又一個大著肚子的孩子爬向她:“娘~我疼,肚子疼啊娘~你別去舅舅家,不要去舅舅家。”
然后一個一把抓住她的腳:“娘~你看我吃飽了,我一點也不餓,你看。”說著撕開了自己的肚子,里面的土不斷地流了出來。
尤氏尖叫著:不,不,不是這樣的。
四個孩子圍著她問,為什么丟下他們,為什么這么狠心?
就在她要瘋魔之際門被打開了,孩子們也不見了,魏老二瘸著腿走了進來。
見她就上前發狠地打她,叫跟來的齊勝拉開了。
“這是我找大哥寫的休書,你不是一心想著娘家嗎?我成全你,你走吧,我再也不想看見你了。”說完就走了。
齊勝給她解了綁,她拿掉嘴里的布巾喊道:“魏老二,你不能這樣,你不能休我,我給你生兒育女你不能這么對我,阿延,我要見阿延。”
她爬起來就往東屋跑,門口花來福攔住了她,她就在門口哭:“我要看孩子,我要阿延,魏老二,你不能這樣,求你讓我見他一面,我真的知道錯了,我再不會貼補娘家了,我再不管他們了,你不能休我,延兒還沒有娶親呢!”
里面依然沒有聲音,她坐在地上:“求求你了,就看在死去的三個孩子的份上吧!求求你了,讓我見………”她話沒有說完就被魏老二開門踹了一腳。
“不要再和我提那三個孩子,陸嘴子告訴我你和你兄弟連夜把孩子埋了,你說好好的為什么要連夜埋?”魏老二嘶吼著。
尤氏縮著脖子:“孩子們落水淹死了。”
魏老二痛苦地干笑了幾聲說:“是不是怪大哥大嫂不給吃喝才去水邊的?”
“是……”
“是個屁,陸嘴子把墳挖開看了,三個孩子都是漲死的,都是被土漲死的,我魏老二被你騙了半生,心中還對大哥生了怨怪,要不是陸嘴子把實情告訴我,我還要被你這個心如蛇蝎毒婦欺瞞一生,可憐我三個孩兒,我的兒啊!”魏老二發出悲憤的哭聲。
原來在他腿斷了時,陸嘴子就提過,讓他把錢抓緊了不要由著尤氏,之前的三個孩子的死跟尤氏有關,但是他到底沒有說其他的。
這次去了車說要接他進城,說尤氏逼得魏書延吃了藥了。
當時好幾個人在旁邊,魏老二慌得什么也不管就要上車走。
陸嘴子一把拉住了他說:“老二,我有話和你說。”
然后就說了三個孩子的事,那尤氏和她兄弟夜里偷偷摸摸地在埋,他當時以為是藏什么好東西呢!見他們還把地鏟平踩實了。
他生等了他們走,他才去挖的,可挖開卻是三個孩子的尸體,一個個大著肚子,當時把他嚇得不輕,他抖得拿不住鋤頭,就用手埋,不小心滑下去,碰到了老大的肚子,肚子梆硬,他又摸了老二老三的都是一樣的。
他趕緊重新埋好,回家后就病了。
等他病好了,他老娘回來說:“造孽哦!看著魏家老大夫妻人不錯,可侄兒們餓著肚子求上門也不給口吃的,真是狠心,三個孩子餓急了眼,去河里撈魚,一個落水一人拉一個全淹死了,那尤氏哭得去了半條命。”
“娘,你說什么?三個孩子淹死的?”
“可不是,等那魏老二回來,有的鬧了。”
“娘不是這樣的。”他把前幾天夜里的事情說了一遍。
他娘立馬捂了他的嘴。
“這事不能說,你為何去挖墳,到時候可說不清了,她再反咬一口,尤氏姐弟干得出來,你爹死得早,娘一個人拉扯你長大不容易,就當是對不住魏老二了,那尤氏缺德,早晚報應在她身上。”
他一向孝順,知道娘親為了他受盡了欺負,膽子又小,千辛萬苦地拉扯他長大,就這樣他閉了嘴,后面他老娘沒了。
他再想說,魏書延已經出生了,俗話說寧拆一座廟不拆一樁婚,他便忍下了。
此時魏老二已經處在暴怒與悲憤中,又開始打尤氏,老書生坐在屋里聽著,牙咬得吱吱響,恨不得親自出去打死她。
還是魏書珩出去把二叔抱住:“二叔,夠了,打死她事小,書延現在需要你。”
尤氏被打得躺在地上,嘴里還在哼哼著要見書延。
聶薇薇站在屋門口堵住三個孩子朝外看的頭,吳燕呆愣地坐在床邊,她沒有想到世上還有這樣的母親,她忽然覺得冷,脊背發寒。
魏家請的大夫還在,就讓他給尤氏看了看傷。
此時天已經有些亮了,花來福去鋪子找尤小樹,尤小樹以為魏書延沒了,張嘴就要哭。
“公子還沒醒,我來是讓你雇車帶著你大姑回家。”
“我大姑?”
花來福把事情說了一遍,尤小樹人一下呆了,大姑被休了。
他恍惚地跟著花來福去雇車,又去了聶薇薇家,看見了大姑父,他跪下就磕頭,替他父親道歉。
魏老二看都不看他,只讓他帶著尤氏走。
他見大姑被打了,傷口都上了藥,拿著大姑的休書,帶著她走了。
一直到晚上,魏書延才終于睜開了眼,魏老二緊繃的神經終于松了下來,撲在兒子身上痛哭。
魏書延跟著流淚,父子倆哭了一場,魏老二說他把尤氏休了。
魏書延沒有任何反應,老書生就在朝魏老二示意,讓他不要說那三個孩子的事,至少現在不要說。
大夫又換了一次藥方,叮囑吃過三天,他會再過來復診,魏書珩恭敬地送走了大夫。
老書生陪著弟弟和侄子,一直到魏書延能坐起身喝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