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全都斬盡殺絕么？”
姜立塵看到李昊收手了，挑挑眉，有些意外，又仿佛帶了些遺憾。
李昊微微搖頭，除那些實力極強，可能為佛主作惡行事者外，其余的這些修為低微的普通弟子，斬殺也毫無意義。
佛門屹立兩千年，殺不盡，畢竟除這座無量山地界外，十九州還有數不清的佛門弟子。
何談殺盡。
若沒記錯的話，神將府的那位老太太，也是吃齋信佛的。
李昊來屠佛，殺的是具象化的佛，是已經入魔的佛，而非人們心中的佛。
畢竟不少苦難的世人心中，找到“佛”為信仰寄托，能尋求一份心安寧靜，如何能夠斬盡。
“你還是心太軟了。”
姜立塵看出李昊心中的善意，微微搖頭，“不過屠殺這些豬狗一樣的凡人，也沒什么意義，弱者不配飲劍。”
李昊看了他一眼，這位王爺總是語出驚人，難怪會被囚禁。
“你少說幾句，也許生活能過得順遂很多。”李昊說道。
“有人說的少，但做的不少，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愚苦的百姓，只是給權貴做基石踮腳而已，死與不死，也沒差別。”姜立塵說道。
李昊微微搖頭，沒跟他爭論，而是看向某處，身影一晃，瞬移消失。
群峰外，人群奔涌。
許多脫去僧袍的弟子如匯聚的螻蟻，在峰巒下的山道上奔騰，逃往梵天凈土之外。
而一些修煉到十五里境的人，則直接御空而行，全速奔逃。
李乾風穿著粗糙外衣，混在人群中奔逃，給自己臉上抹上灰泥，看上去像從山石上滾落，臟兮兮。
他舍棄神將府的守衛，只留那位老僧陪在身邊，二人在人群中極不起眼。
陡然間，一道身影瞬移般出現，截斷這群奔跑的人群。
洶涌的威勢，將奔逃的人流掀翻，眾人望向那少年，皆是變色驚懼。
有的慌忙跪地，磕頭求饒。
隨著大片的人群跪下，李乾風臉色變了變，有些難看，但也是十分順從的跟隨人群一同跪下。
想到自己堂堂神將府的少爺，佛主親傳弟子，又是未來的神將府真龍，居然要忍受這樣的屈辱，他心頭一陣憤怒，卻不敢有絲毫表現，只想著家族里許多長輩們說過的話，大丈夫能屈能伸…
忍一時屈辱也沒什么。
曾有先祖受馬下恥辱，逆境絕殺，將消息情報帶回大軍，何況是這區區下跪。
李昊的目光如利劍般射在人群中的少年身上，對方氣息收斂，極其隱蔽，但如今他可是太平道境，這點收功能力，哪能瞞過他的眼睛。
“李乾風，你不是佛主親傳弟子么，不打算給你師尊報仇？”
李昊冷漠地道。
聽到李昊的話人群中一顆心提起的李乾風，臉色頓時一變，驚懼地看著對方。
顯然，他的偽裝已經暴露。
“少爺，快跑！”
那旁邊的老僧卻反應極快，急忙大吼，擋在李乾風面前。
他曾是李乾風父親麾下的大將，早已將性命交托給這孤兒寡母，誓死捍衛。
他剛踏出的身體，還未來得及爆發出宗師之力，便驟然爆裂開來。
鮮血潑灑，濺在剛要爬起的李乾風身上，將他渾身的衣物染紅。
滾燙的熱血，讓李乾風呆愣住。
那剛剛抬起的膝蓋，此刻又慢慢地軟了下來。
“饒命……”
李乾風急忙磕頭，跪在地上。
其他人聽到李乾風的名字時，就迅速跪著爬遠，不敢靠近李乾風。
佛主親傳弟子？
那便是尊貴的佛子了，居然混在我們身邊，是想害死我們嗎？不少人心中破口大罵，將李乾風的祖宗八代都咒罵了個遍，平日里好處沒沾多少，跑路時還被拖后腿，這不是坑人嘛！
“其余人等，滾！”
李昊聽到這些哀嚎般的求饒聲，皺眉說道。
聽到李昊的話，眾人如聞仙音般悅耳，感激得淚流滿面急忙磕頭幾下便迅速逃去。
轉眼間，這里只剩下李乾風。
“饒命，我雖然拜師佛主，但我是神將府李家的人，我們跟無量山只是利益結合，并非真心的……”
李乾風臉色蒼白，意識到自己大難臨頭，此時只有將神將府搬出，希望能夠威懾住李昊。
“怎么，沒認出我么？”李昊漠然道。
李乾風一愣，抬頭看向李昊，這時才發覺，李昊的模樣有些熟悉，但又陌生。
如此年輕……李乾風瞳孔驟然一縮，驚駭地看著李昊：“你，你，是你？！”
“看來你想起來了。”
李昊點點頭，旋即抬手，一陣陣力量壓迫而下，將李乾風的身體攥住，將其骨骼擠壓碎裂。
對方二十歲，還是天人境，尚未達到三不朽，肉身受傷只能靠神丹妙藥來接骨醫治。
渾身劇烈的疼痛，卻難掩李乾風此刻心頭的震驚，他雙目極力瞪大，難以置信地道：
“是伱？怎么可能，我師尊是你殺的？！”
他不知是恐懼還是疼痛，發出聲嘶歇底的咆哮。
自己恨不得除之后快的人，師尊屢次安撫自己，遲早會被自己追上的人，居然，將他的師尊都給殺了？！
他知道李昊很強，在涼州一戰名聲大噪，可以將其視作是四立境的強者來對待。
但境界越高，修行越慢，這才多久，李昊居然將他仰視的師尊都給殺了！
這可是佛主啊！
在他心中的地位，甚至能跟李家始祖媲美，如此人物，居然會死在李昊手里？！
“不可能，絕不可能！！”
李乾風發出怒吼，眼眶流淌出血淚，既是被擠壓的內臟破裂，也是痛苦和瘋狂。
他的天驕傲氣，在這一刻被徹底磨碎。
從嘴里咳出鮮血和臟器碎片，李乾風感覺到悲意，似乎自己遭到老天爺拋棄般，自己若是天驕，那眼前的少年算是什么？怪物？！
“我師尊不可能敗的，他可是天下第二強者，除那位真人外，他是無敵的……”
李乾風咬著牙，似有些失了智般瘋癲。
李昊沒跟他廢話，將其手腳捏碎，收進天地空間中。
當初那庭院內五歲時便眼神堅毅的練劍少年，展露天驕名聲，如今卻落得如此下場，也許就是從那貴婦給自己服下毒丹的那一刻，彼此的命運便發生了改變。
而如今，對方被廢，自己也離開了那座神將府。
一切的因果，自一顆丹藥而起，也自丹藥而結束。
李昊轉身回到燭火神身邊，吞服丹藥后，風老除魂魄缺失無法收攏回來外，身體已經是無恙。
“那便，歸程吧……”
李昊輕聲說道。
看了眼滿目瘡痍的靈山，四處都是大戰被摧毀的痕跡，這無量山基本也算是毀了。
沒有佛主，即便日后千萬信佛者凝聚，也難成氣候。
在李昊準備返回時，一道身影從無量山外急速呼嘯而來。
很快，那身影便直奔到李昊面前。
“昊兒！”
這趕來的身影正是李牧休，他從李家全速趕來，結果來到梵天凈土世界外，卻看到那些四散而逃的身影，讓他頓時便意識到里面的情況。
李昊聽到聲音，立刻便認出是二爺。
“佛主呢，老風……”
李牧休四處一掃，等看到被劈成兩半的靈山時，瞳孔收縮了下，心頭驚駭。
他舍棄身份，全速趕來，除了試圖營救風波平外還有一個原因，就是料到這消息傳出，李昊多半也會過來搭救。
雖然他知道李昊很強，但他同樣知道，佛主深不可測而且李昊如今榮華加身，位極人臣，這一切來之不易，他覺得李昊已經夠苦了，不愿看李昊功名受損。
若他能以自己的半步無敵道境來解救出風老，便一切都可解決了，再不濟，也能像當初答應風波平的約定：
既不能共富貴，那便共生死！
“佛主死了。”
李昊看著戴上面具，氣息完全不同的李牧休，頓時知道對方來此的想法，心中卻有些傷感。
“死了？”
李牧休心中一震，轉身看向風波平，卻看到他模樣癡傻，有些怪異，連忙道：“老風這是？”
“魂魄缺失。”李昊低聲道。
李牧休愣住，急忙檢查風波平的身體，發現確實似如李昊所說。
他臉色變得難看，握緊了拳頭。
李昊知道他心情難受，輕聲道：“我會將風老缺失的魂魄找回的，二爺，這里不適合你出現，你也趕緊回去吧。”
李牧休看向李昊，只覺心酸，道：“孩子，可這一切也不該你承受，本該是我來的。”
他心中痛苦，還有些頹敗，當初大哥在龍城隕落，他沒能趕過去，沒想到如今，還是沒能趕上。
看似這一生瀟灑，但他卻覺得，自己似乎過得很失敗。
“風老是因為我才被佛門找到，自然是該我來。”
李昊寬慰了他幾句。
李牧休心情稍稍平復許多，立刻跟李昊問起事情經過，李昊也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李牧休神色復雜，道：“孩子，這佛主信徒萬千，覆蓋各個世家，各處官員，你此舉，只怕……”
“無妨。”李昊微笑。
李牧休看著他臉上云淡風輕的表情，心中卻更是酸楚，他說道：“要不，你回神將府吧，以神將府的千年功名，加上你自身，可保你……”
李昊微微搖頭：“若陛下要罷免這身功名也無妨，不過是回歸到原先的時候罷了，依然有美食吃，依然有棋可下，對我沒什么影響。”
“可……”
李昊微微一笑，跟這位老爺子道別，旋即坐到燭火神背上，啟程返航。
此番前來，雖然贏了，但也輸了，至少如佛主所愿。
這里的事想必很快就會傳到帝都，傳到那位陛下耳中，那位老人也不知能否理解，但不管理解與否，只怕都是要為難了…
給他添亂了……李昊心中嘆息一聲。
李昊離去，姜立塵也追趕著離去，只是臨走前瞧了李牧休一眼，輕笑道：
“看來你們李家的膽子，是越來越大了，小的如此，老的也如此，哈哈……”
李牧休也早就認出這位瘋癲的九王爺，對方的諸多事跡他都有耳聞，對這樣的瘋癲人物沒有去在意。
望著那少年離去的背影，他眼神愴然，心中有句話沒問出口。
那便是今后是否，還有機會，三人成影，再次共聚…
時光無情，似乎只會往前，不會因任何人而停留，更不會倒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