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出衡山

第一百七十一章:無形有形、憑我的劍(8.773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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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眾江湖豪強目色兇戾,鏢局廳堂大院劍戟森森。

靠椅后的青城四秀與一干青城弟子兀自低頭,心中又怒又悚。

余滄海倒也有股狠勁,他一甩道袍顯得很不服氣。

不著痕跡遠離趙榮兩步,卻又操著川西腔調挑動眾江湖人緊繃的神經:

“只怕有人嘴上說得好聽其實言不由衷,在場天南海北的朋友光明磊落,都是為了劍譜而來。你不為劍譜,說出去難有人相信。”

余滄海講出這句話時心中壓力也極大,故而瞥向一旁尋找聲援。

最好是那種說話惡毒之人。

他一眼就看向不遠處的木高峰,那木駝子卻將頭一扭根本不理他。

“不錯。”

忽然一道傲氣聲音傳出。

震化子一襲白衣,作為昆侖派稍次于掌門人的第二高手,又是名門正派,他的脾氣當真不小。

此時正面帶冷傲之色:

“余觀主說得有理,大家一觀劍譜襟懷灑落,何必惺惺作態。”

“好一個襟懷灑落。”

趙榮凝視著震化子:

“劍譜說到底是林家之物,你昆侖派感興趣張口就要一觀,那我對昆侖派的分光劍法、云龍大八式也感興趣,可否把貴派劍譜拿出來讓我一觀?”

震化子聞言哼了一聲。

趙榮又看向余滄海,微微搖頭:

“松風觀的松風劍法稀松無奇,但余觀主倒是一個‘光明磊落’的奇人。”

“你師父長青子敗在林家先祖手中,故而余觀主一直貪念辟邪劍法暗中盯著福威鏢局,又膽小得很不敢直接上門,想必到處散布謠言引得江湖大亂之人便是余觀主吧?”

一提這事矮道人兩撇胡子都氣飛了。

“伱——!”

他欸了一聲差點當場變臉,噔噔噔走回靠椅坐下。

余觀主心中有鬼,他敏銳察覺到趙榮知道一些內情,便不想在這個問題上深究下去以免越描越黑。

這時一道深沉聲音響起:

“辟邪劍法既然與東方不敗有關,那就無關什么林家不林家,我正道同盟如果不來,落在魔教手中豈不禍患無窮?”

丁勉神色悠悠:“合該帶回太室山交由左盟主,再請沖虛道長與方證大師一道觀閱。”

“外界謠言是否為真三位正道魁首自有說法,若此物只是林家劍譜屆時再送還福威鏢局不遲。”

“哈哈哈!”

賈布上官云童百熊三人聽了都在大笑。

童百熊聲音最大:“既知道與我東方兄弟有關,還不把劍譜雙手奉上?!”

上官云雕目冷笑:“左冷禪怎么自己不來取劍譜?”

賈布一臉嘲諷:“一個陰險小人,一個臭道士,一個賊禿驢,不過是些道貌岸然之輩,什么正道三大魁首簡直可笑至極。”

賈布地圖炮一開,嵩山太保與方生清虛全都望去。

登時分坐兩邊的正邪兩道高手互不相讓,一時間氣氛可怕仿佛隨時都要爆發大戰。!

向問天舉起酒葫蘆喝酒端坐一旁冷眼旁觀。

這幫人坐在一起已是奇跡,若不是各有顧忌、各有目的早也動手。

林總鏢頭見狀心急如焚,他是一句話都插不進去。

然而一道青衣人影從堂內靠近昆侖青城兩派的地方朝回走,徐徐穿過正邪兩道最森嚴之地。

若兩邊高手突然動手,那么中央那片地方稱為江湖最兇險之地也不為過。

可眾目睽睽,青衣人影立身如劍,將正邪兩道的蠻兇氣場切作兩半!

丁勉見趙榮陷入險地,神色一凝就想動手。

體內真氣又是如劍一躍!

“林總鏢頭請客上門與大家坐論劍譜,這劍譜還沒見到諸位就要大動干戈?”

這一下話音吞吐語調高低有序,趙榮氣行任督二脈波動七處大穴,再次用出七弦無形劍。

雖沒甚么威力,可那與對手內力共鳴的音功實在讓人費解。

他這一次強催功衍化極致,體內血液一時奔騰,但從他外表看不出任何端倪。

眾位高手體內真氣異動,氣勢戛然而止。

在內氣詭異躍動瞬間一道道隱晦余光看向場中青衣少年!

其中隱含的忌憚之色不在少數。

上官云摸著短須看向賈布,賈布也是一個意思,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被人這樣破了聲勢其實是掃了面子。

但有些時候丟一點面子也不打緊。

然而童大哥卻是個莽撞硬漢毫無顧忌:

“衡山派的小子,你這功夫是什么名堂?”

他在稱呼上不禮貌,但說話的語氣于他而言已算溫和。

“阿彌陀佛,”方生大師見多識廣,他和方證與黃鐘公是舊交,自然猜到了一些。

但黃鐘公是以七弦琴為器,無法話中藏劍。

當即打了一個佛號道:“趙大俠能將無形劍練到這種程度實在高明。”

趙榮稍有驚奇,他看了童百熊一眼,轉臉對方生大師笑道:“卻瞞不過大師的眼睛。”

這等于是回應了童百熊的話。

無形劍?

眾人聞聽其名便知不凡,尤其這還深深觸及他們的未知領域。

群雄看向趙榮的目光愈發不同。

瀟湘劍神敢直面各派高手,果有不俗手段。

不過,看他這個樣子似是真要保福威鏢局?

“無形劍?呵呵.”

突然的冷笑打斷眾人思緒。

這真的是一聲發自肺腑、不摻雜任何感情的冷笑!

語氣中帶著一種濃濃的蔑視感。

昆侖派高人震化子之前感受到趙榮不好招惹,故而收斂下來準備隔岸觀火。

可是一聽到什么“無形劍高明”,那他實在是渾身炸毛。

這簡直是在打他昆侖派的臉!

福威鏢局堂內院外千余人都望向一襲白衣、氣勢磅礴的震化子。

昆侖高手的牛脾氣竟這樣大?

有人瞧熱鬧不嫌事大,也有人不滿被一個雁城少年所懾,更有人佩服他的膽量。

余滄海目閃驚訝掃了震化子一眼,沒想到這人比他還狂妄。

孫堂主像是看死尸一樣看向震化子。

向問天、上官云等高手也想聽聽此人高論。

“我在昆侖山練劍四十年,這次下山忽然聞聽瀟湘劍神之名,本以為有多高明,沒想到只是個用聲勢唬人的銀樣镴槍頭。”

“原本我來鏢局只想一觀劍譜,不想與你這個小輩計較。”

“但無形劍?那不過是小道中的小道。”

趙榮眼睛微亮:“那你說說,什么是大道?”

“我昆侖雪峰皚皚、玉峙蒼茫,哪個不是實質?”震化子說話時已經站了起來,“正所謂練實不練虛,無形為空,有形乃大。”

他說到這里,趙榮心中微有疑惑。

不過他身旁有兩位通曉各家底蘊的大派高手。

清虛道長開口道:“想必震化子道友練的是天龍五訣心法。”

“不錯。”震化子點頭。

方生大師道:“那施主的云龍大八式劍法應當大成。”

“大成不敢當,便是我師兄也不敢說大成,只是小有成就罷了。”

震化子看似謙虛,實則對自己的劍法很是自信。

“昆侖派講究氣劍相合,煉化有形,我師兄號稱乾坤一劍,便是在那一劍上凝了氣之形表,這才是用劍之人的最精奧秘。”

清虛道長不由點頭,認為震化子所言不虛:

“以天龍五訣運行云龍大八式,二者大成,據聞能將真力凝練近似有形之物,覆蓋劍上以成劍云,又號劍衣,是為劍氣。”

震化子道:“兩位果然有見識。”

看戲的木駝子道:“昆侖劍法如此奇妙,何不拿來與大家一觀。”

天河幫第二把交椅道:“觀辟邪劍譜是觀,觀天龍五訣也是觀,震先生何必小氣。”

震化子面色發冷,不理會后面跟著起哄之人。

他雖然想看辟邪劍譜,但對本門劍法自有信仰,因此目光看向趙榮時就像看著昆侖派與之年齡相仿的弟子,頗為嚴厲。

“大師與道長各有見解,可你卻對無形有形劍不分主次,有什么資格妄稱劍神?”

震化子領頭,群豪都望向趙榮。

眾人各懷心思,只覺震化子越鬧越好。

“無形有形不是靠嘴巴上說說的。”

眾人見青衣少年古井無波,話語卻不留余地。

“你的劍從昆侖來,我相信它比你知道得更清楚。可是,你有膽量對我拔劍嗎?”

“你——!”

震化子這下沒法下臺了,他聽聞過眼前這少年的一些戰績,就算有吹捧之嫌但從眾人對他的態度來看,也知道他不是等閑之輩。

他脾氣雖臭,可也不是傻子。

心知此時一旦避退,整個昆侖派都要名聲掃地:

“江湖傳聞瀟湘劍神一招敗敵,聲勢著實不小,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一招破我云龍大八式。”

這句話出口顯得有些不要臉。

可他也是以臉換臉,想和趙榮在臉面上拼個兩敗俱傷。

那么他震化子就不虧。

他心中算了個精明賬,話音剛落便在身旁峨眉松崖道人、松紋道人眼前拔劍出鞘。

有沒有膽量拔劍?

當然有!

又聽到“凔”的一聲響!

鏢局正邪兩道許多人都興奮暗笑,斗起來了!

上千雙眼睛橫掃過來,在青衣少年身邊犬牙相錯。

一柄寒光如水的寶劍出鞘剎那,寫意劍氣奔涌而出,如一股狂風鉆出劍鞘,豎瀑傾斜,劍氣勁風鼓蕩廳堂!

觀者心如打鼓,暗悸聲勢,城府匱乏者已經流色于面。

震化子見這勁風只有聲勢,果真無形。

心中瞬間一定!

無形如空,有形乃大!

“欸——!”

震化子厲喝一聲,恍若面對昆侖冰峰,臉上反照了一層霜雪白芒。經絡中的真氣如水而流,水有如龍形,正是將天龍五訣運轉到極致的表態。

旁觀者見他手中長劍發勁吐力,凌厲無匹!

隨意一動竟然多有變化!

云龍大八式與天龍五訣結合,震化子的長劍就像是在陽光盛烈之時平放到雪上,竟然耀射白芒。

便是清虛道長所說的“以成劍云,又號劍衣,是為劍氣”?

這昆侖牛脾氣道人果然有能耐!

如此手段,在場誰能一招敗他?

震化子一劍襲來,斬碎了那些無形劍氣,頓時勁風四碎,拂人眉發!

“哧——!”

忽然一道更耀眼的白芒從青衣少年的長劍上陡然綻放!

震化子一招十三種變化仿佛被瞬間看穿。

二人長劍相交,震化子舉劍過頂,趙榮猛力壓下!

震化子順勢下泄,巧妙化勁。

三尺秋水分明被他御于身外,可他胸口白衣盡碎,袍服崩爛!

胸口一陣鉆心疼痛,而后血光飄灑,飛濺鏢堂!

那傷口猙獰,長過六寸,直到臍下,觀者無不失色,驚悚詫呼。

劍氣!

青衣少年抬劍,劍上白芒湛湛,他眼掃何處,白芒耀在何方,眾人無不靜默,收攏兵刃。

孫堂主被白芒耀過,心肝顫顫,幾欲先走。

昆侖派第二高手,一招而敗!

然而,這萬萬不是最驚人的.

“劍氣!你.你這是劍氣!”

“你竟能劍氣有形!”

震化子摸著傷口,頓時左掌全是鮮血,可他臉上無有半分痛苦,竟全是癡迷。

似乎這劍氣帶來的傷口,就和昆侖雪峰一樣神圣。

他死死盯著面前少年的長劍,劍尖就和雪山一樣潔白,看不見半分猩紅。

“此劍可是小道?”趙榮問道。

震化子此刻看向趙榮的眼神全變了,像是天山冰湖一樣清澈,還蕩漾著神圣莊嚴之感。

“大道!”

“此乃練劍之人的無上大道,可稱劍神!”

“在下實在眼拙,適才多有冒犯。多謝劍神不殺之恩。”

他態度變化太快,搞得趙榮很不適應。

本要放出去的狠話,現在全都咽了下去。

震化子的傷口還在淌血,他卻毫無覺察,一雙眼睛全盯在趙榮臉上。

不住感嘆:

“劍氣有形到這種程度,簡直匪夷所思。我師兄的乾坤一劍與之相比,那也是差之千里。劍神何日駕臨昆侖山玉虛殿,我昆侖派上下定全派相迎。”

看他的樣子竟然非常誠懇。

趙榮盯著他的傷口:“震先生還是先治傷吧。”

“不打緊。”

震化子朝四周看了一眼又道:

“辟邪劍譜雖傳得奇妙,但就算是在林遠圖身上也無有半點劍氣傳聞,我心中好奇,不知劍神為何到此,這劍譜是半分都吸引不了你的。”

趙榮伸手朝林震南示意:

“我與林總鏢頭有舊,此次到福州便是為了化解林家之難。”

“林總鏢頭已作出決定,想要放棄那未曾見過的祖物。若還有人盯著鏢局不放,那便是與我為難了。”

趙榮此時說出這番話,說服力大大增加。

有此劍術,何必盯著劍譜?

一時間眾人看向林震南的表情都有些不同,福威鏢局多了個大靠山。

原本是塊肥肉,現在誰敢再吃?

“原來如此,佩服、佩服!”

震化子又看了趙榮一眼,指著自己肚上的傷口道:“辟邪劍譜對我已無意義,我的人生妙諦就在這道傷上,這一劍足夠我閉關三十年。”

“若是在下老死前對這劍之大道有所悟,便再下昆侖尋劍神指教。”

“有形乃大,有形乃大啊.”

“告辭!”

震化子無視了堂內院外一眾江湖人,朝趙榮拱手告別,趙榮也朝他拱手。

幾名昆侖弟子立刻跟上。

震化子一直在感受傷口,體會這道劍氣,昆侖派天龍五訣,凝形練真,劍氣就是他的癡癡一夢。

如今得見,果真人生妙諦。

血從廳堂一路滴到鏢局大門,他絲毫沒有處理傷口的打算。

滴血至昆侖,劍氣入玉虛。

震化子想將這劍氣帶入昆侖山玉虛殿

他的每一滴血滴在地上,對于其他武林人來說,那全都是震懾!

這震懾.來自瀟湘劍神!

昆侖派已走,少林、武當、嵩山、泰山、峨眉、崆峒、丐幫、日月神教.各大派的目光全都凝聚在那青衣少年身上。

瀟湘劍神的劍法本就驚世駭俗,如今又練出有形劍氣.

天下諸派,此刻誰敢攖鋒?

“好!”

這一聲叫好竟然來自日月教這邊的童百熊。

“瀟湘劍神能與我東方兄弟齊名,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我給東方兄弟一個面子,就按照你方才所言,只要林家拿出劍譜,我們絕不與他們為難。”

上官云也道:

“福威鏢局與我日月神教本就沒有仇怨,既然林總鏢頭與劍神有舊,我們只要見到與東方教主有關的劍譜,那就沒有理由再對林家動手。”

趙榮聞言看向那邊的向問天。

天王老子放下酒葫蘆:“我對林家沒有惡意。”

趙榮的目光錯開武當少林,看向丁勉。

大太保不與他對視,只是說道:“魔教都不會動手,更何況我正道各派。”

“我們到此,只是不想讓劍譜落入歹人之手。”

“不錯!”

不少正道人士點頭。

趙榮則是看向余滄海:“松風觀的余觀主呢?”

余滄海道:“我青城派想借劍譜一觀,若得償所愿自然不會為難。”

趙榮冷聲道:“能否得償所愿各憑本事。”

“余觀主,若你青城派還要糾纏不清,我便上松風觀與你論道。”

“不敢。”余滄海哼過一聲,側身甩動衣袖。

他心中氣悶,此刻卻不敢再發作。

他能熬死林遠圖,再熬死林仲雄。

卻休想熬死眼前這位。

恐怕只有后代的后代才有報仇機會,心下極度憋屈,甚至有些理解師父長青子為何郁郁而終。

不過,對于辟邪劍譜的渴望變得更深了。

如今話頭已經挑開。

在場眾人始終是奔著辟邪劍譜來的,除了余滄海,其他人壓根不關心福威鏢局。

此時瀟湘劍神作主,正邪兩道都已發聲。

心懷忐忑的林震南這才被趙榮從旁請到中央。

趙榮敢震懾正邪兩道,林震南已知家底幾何,半分也不敢托大借趙榮之勢。

他朝堂內一眾高手拱手鞠躬,又朝院外拱手。

“今日福威鏢局蓬蓽生輝來了這么多江湖高人,真是林某人萬難想象的。我林家有無辟邪劍譜其實在下并不知情,遠圖公雖有遺訓但也未曾提過那是劍譜。”

“既然江湖傳言如此詳實,想必那遺訓中的祖物果真是劍譜了。”

在場眾人聞聽林遠圖留了祖物,不少人眼中的興奮貪婪掩飾不住。

“那祖物在何處?!”有人急問。

“快說快說!”

他們還要再催,但見青衣少年飛來一個眼神,登時閉上嘴巴。

林震南繼續道:“這祖物我林家后人從未去翻找過,諸位英雄從我的武藝就能看得出來。”

“若真有神功妙法,哪怕林某人資質再愚鈍,也不至于練了幾十年還是現在這種水平。”

“所以這到底是什么東西,我也不得而知。”

眾人揣摩他的話,明白了他的意思。

賈布說道:“你武藝稀松只是尋常鏢頭,我們知道你沒練過,莫要再多說,現在只管把那祖物拿出來。”

“遠圖公遺留之物并不在鏢局。”

“嗯?”

“那在何處?”

林震南迎上所有人的目光,頂著巨大壓力道:“在我林家祖宅,那宅子已荒廢數十年。”

“遠圖公的遺留物便在那里。”

林家祖宅?!!

余滄海聽罷滿腦懊悔,嵩山太保聽了如坐針氈。

祖宅,真在祖宅!

丁勉頭皮脹痛,追問道:“在祖宅哪里?”

趙榮一聽丁勉的話,立刻知曉嵩山派的人到過林家祖宅。

他們不問祖宅在哪里,說明打聽出了向陽巷。

林震南也聽出一絲貓膩,他也不傻,先舉手向天發誓。

“接下來林某人所言句句屬實,但有假話叫我滿門不得好死!”

他發此毒誓叫眾人更加專注。

又聽林震南詳細說道:

“我林家祖宅在城北向陽巷,那邊城頭有個雙獅橋,跟著沿河朝南數第六道巷子便是向陽巷。現在又叫葵花巷,一直朝巷子深處走,黑門白墻單獨開辟又很是破敗的宅子便是我林家祖宅。”

“煙囪后院有三個地窖,祖訓所言那物事就在其中一個地窖中。”

林震南還準備說一些場面話,可堂內院外已然大亂!

在他說到“地窖”時,一道白影極速沖出。

正是向問天!

魔教那邊的堂主長老忽然一愣,鄔石兩位長老大吼一聲:“什么!”

這向陽巷林家老宅,豈不就是他們的福州駐地!

“向問天去了,快追!”

賈布大喊一聲:“天河幫、白蛟幫、長鯨島、五風幫、長刀門.全部聽令朝向陽巷去!”

“殺向問天奪劍譜!”

童百熊也大喊一聲:“誰擋殺誰!”

上官云披風一震,踩著前方一人肩膀飛掠而出。

正道各派人物也爭先恐后。

大門被堵住,大太保丁勉拔地而起,托塔手掀開鏢局屋頂,破瓦出堂。

“轟隆隆——!”

眾人各展所長,紛紛沖出屋內。

林震南望著屋頂被掀翻大半,反而心安。

孫仲卿聽到林家老宅所在忽然心中生出一股涼意,他想到那日某位劍神也出現在那里。

他想到種種,本該大喊出聲

可想到那劍氣,想到這位劍神的年紀,他腦筋急轉,硬生生壓下聲音。

孫堂主在沖出大堂瞬間回望一眼,周圍人影交錯,目不暇接。

有一道清冷的目光就死死凝視在他身上,那一瞬間的眼神交匯,他仿佛被劍氣貫透。

孫仲卿頓時將盤陽功運轉到極致,朝福威鏢局外飛掠而出,口中也大喊著:“殺向問天,奪劍譜!”

天空中的烏云本就濃厚。

江湖大浪一翻一涌,滾滾烏云撲向福州城北,宛如一條條惡龍。

人滿為患的福威鏢局瞬間空蕩。

西門大街青石板路,有人騎馬有人狂奔,直朝城北!

因為迷路才入城不久的六位怪人看到如此熱鬧的場景,也歡呼雀躍前去湊熱鬧。

一名在妓院門口失魂落魄的男子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襠下,如丟了魂一般隨著人流涌入城北。

封不平取來早就準備好的馬匹,朝著城北策馬狂奔。

這一路上正邪兩道爭斗不休,互相廝殺,又同時朝向陽巷靠攏。

“跟上!”

三家飯鋪內沖出六七十人,皆披麻袍戴帽手執細長武士刀,個頭普遍偏矮。

他們說的明顯是寇語。

正是那群被向問天引來的扶桑浪人,他們的營地已經被摧毀了,少數懂一些漢語的寇賊聽說有強悍的武功秘籍,他們也想得到,再殺回倭島。

遠在九江府的鄱陽湖水面上,著急南下的岳掌門又被寧女俠拉住。

“師兄啊,這附近有不少漁村,我們再去找找,萬一有練武奇才呢?”

岳掌門朝著福州方向張望心急如焚,但他的一只手被寧女俠拽住,瞧著夫人的眼神,只得應一聲“好”。

趙榮與林震南交代一番后,也打起精神朝著城北去。

他走得不疾不徐,一直落后前方大部,這一路上鮮血成線,靠近城北更是看到許多尸體。

“轟隆!”

天空驚雷響動,烏云下壓,大風從海上吹來,福州城內陰沉無比。

嘩啦啦!

趙榮的青衫與地面塵土一道飛揚。

風越來越大,灌入一條巷中,發出凄厲的嗚咽之聲,似乎在為地上的幾具尸首哀嚎。

這些尸首的致命傷,全是刀傷。

“噌!”

忽然一棟院墻內跳出麻衣人舉刀朝他砍來。

“蹭蹭噌!”

一連串聲響又接連冒出七八人!

趙榮又聽到一句鳥語,看到他們的打扮立刻拔劍出鞘。

叮叮叮!!

三尺秋水護在周身,內力注在劍中傾瀉而下,連將三柄鋼刀斬斷。

揮劍一掃斬出一片血雨。

前方三人瞬間斃命,趙榮長劍往后一擋駕住兩柄鋼刀,耳朵聽到明顯的風聲,他身體一個晃動躲開左右偷襲來的刀尖!

手在背后反握把一帶,絞劍走轉盤住四人鋼刀。

那四個扶桑浪人失去了對鋼刀控制,一道劍光閃過,四人立定抱住咽喉。

這時又沖來十幾人,趙榮從巷口殺到巷中,那些麻衣人每次被幻光閃眼,緊接著就要害中劍。

趙榮沒有任何多余動作,接連三十位麻衣人全是一招斃命。

一溜胡子中年人抱刀殺出,他的刀很快,也分出一片刀光要與趙榮一較高下。

在他身旁還跟著五六人。

可是短短時間,這五六人全死。

那領頭的扶桑浪人望著胸口血洞,不可思議地用最后的力氣回過頭來。

昏暗的視線中,青衣人根本不理他,只是往前走。

“漢漢人的劍”

浪人首領倒地,殘存的扶桑浪人已經嚇破膽。

他們不敢進向陽巷核心區域,于是在周圍的巷子中埋伏那些江湖人,沒想到會碰到這樣難以理解的高手。

這人身上一定有強悍的武功秘籍,但是沒實力拿到。

倭寇分散逃跑,趙榮朝著人數最多的那邊追去,又殺掉六人。

這時向陽巷那邊的吼喝聲越來越大。

趙榮提縱上了屋頂,不斷在屋瓦上騰躍朝林家老宅方向靠近。

正邪大戰、劍譜之爭.

林家老宅的白墻染上了一層血色!

從海邊吹來的大風灌入了向陽巷,濕氣全染上血腥味。

趴在林家老宅墻頭的老藤飽飲鮮血,生機更旺。

向問天在上官云、童百熊等堂主的圍攻下顯得很是吃力,這幾人的功力手段不比他遜色多少。

不過,正道之人也沖向那地窖。

魔教根本不可能一直盯著向問天。

那些江湖人也如瘋魔一樣,各都沖向地窖。

“讓開讓開!”

“劍譜是我的!我要領悟人生妙諦!”

“這個地窖也沒有!”

“啊!”

一聲聲慘叫接連不斷,其中兩個地窖幾乎被江湖人的尸體填滿!

“轟!”

祖宅上的煙囪倒塌下來,頓時塵煙四起。

又是砰的一聲爆響,泥土四射與煙塵混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楚,只見第三個地窖中像是竄出五六道身影!

這六人沖出來后,朝著人少的西北方向突圍。

“那個盒子!被他們拿到了!”

“快攔住他們!”

“劍譜就在他們手上!”

“得手啦,得手啦!”

“我桃谷六仙從全武林的高手面前奪下劍譜,那是再厲害也沒有了!”

“我六仙一鳴驚人!”

“不錯,以后北有東方不敗,南有瀟湘劍神,其他東、西、西北、東北等六個方位,我六仙各占一位!”

“是極,我八人領悟人生妙諦,是當世八大高手!”

“快拆開!看看人生妙諦是什么!我現在就要領悟一番。”

桃谷六仙興奮大喊,他們輕功極高,拿了東西便逃。

但是!

在場高手實在太多!

正魔兩道高手從四面八方殺到,峨眉派松崖道人一劍斬斷梁柱,崆峒神拳二老抱著柱子運滿玄空門內功,從側邊轟然朝桃谷六仙擲去。

丐幫副幫主張金鰲雙掌齊飛拍出滿天飛瓦。

童百熊大吼一聲拋出巨大巖塊!

桃谷六仙閃避的工夫,一眾高手已經追上。

他六人本事再大,也帶不走這辟邪劍譜。

“嘿!”

桃谷六仙一齊發力震斷屋瓦,朝下方一遁,沖入西北院落。

后方轟隆隆巨響,整個屋頂被砸得七零八落,院墻坍塌一大片!

“哪里走!”

“留下劍譜!”

連聲吼喝響徹林家祖宅,桃谷六仙慌忙逃命,他們來不及去翻開那個木盒子。

這一沖,就沖入西北邊的佛堂。

泰山派玉磬子玉音子一起出劍,天河幫第二把交椅兩柄彎刀迅捷砍來。

“交出劍譜!”

一道尖尖的聲音響起,無須田伯光雙刀連揮,逼得六仙拿出六根鐵棒招架。

四下滴滴當當聲一響,桃谷六仙只能朝佛堂中央退。

上方屋瓦顫動,已有諸多高手登頂。

“砰!”

一個黃臉漢子破窗而入,正是封不平。

他從側面以奪命連環三仙劍刺向六仙,直指劍譜!

桃谷六仙根本沒時間招架,六人同時朝屋頂躍去。

轟隆一聲爆響。

屋頂上的老灰不斷灑下迷人眼睛,桃花仙與桃枝仙左右拽爛了破盒子,他們沖上房頂的一剎那

桃實仙抓住了盒中袈裟!

“六弟,你沒抓全!”

老大桃根仙大叫一聲,看到還有袈裟掉了下去。

只見下方有一人沖上來,正是那封不平!

封不平沖上屋頂身上披著一件袈裟,桃實仙也把滿是字跡的袈裟朝身上一披。

周圍正邪兩道數不清有多少人,密密麻麻,全都圍在佛堂。

屋頂,屋下全都是人!

“轟!!”

天空一聲雷鳴。

又有一道閃電劃過,光芒刺目。

讓披著袈裟的桃實仙與封不平如披血衣!

這一刻江湖中人,人人瘋狂。

哪怕是那些魔教中人都生出異心。

紅衣如血,人生妙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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