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天下赴死

第137章 紫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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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玉昀。

陳皇的私生子。

是那竊取自身氣運之人。

李觀一神色沉靜,壓制住了精氣神的暴躁,他和夜不疑,周柳營等都見到了那邊的宮中禁衛們簇擁著一個人走過來,那少年約十四五歲少年,生得眉清目秀,眉毛細而長,眼睛大,面頰輪廓清晰。

似是有一身堂皇的銳氣。

那個人瞬間也注意到了李觀一,左右問過,然后知道了這里的金吾衛身份,旋即,這名少年也大步走過來了,宮中禁衛的甲胄是深棕色的,色澤樸素,和金吾衛的華麗威嚴,不能相比。

他微笑起來,笑起來的時候,右眼的瞳孔有一小塊灰白。

“是金吾衛的英雄啊。”

“年輕氣盛,卻為陛下增添了不少的麻煩。”

他第二句就帶著些嗆火的味道,伸出手來,似乎打算和李觀一搭把手,笑著道:“聽聞你也有參與比武的想法,看起來,是打算為我陳國爭光彩。”

武者較勁的時候會搭手,李觀一抬眸,漠然伸出手。

果然,陳玉昀的手中立刻爆發出了一股巨大的力量,打算要給金吾衛一個好看,但是他忽然發現,自己的力量涌進了少年的身體內,如同泥牛入海一般,沒有半點反應。

下一刻,一股磅礴之力爆發。

陳玉昀臉色一滯,身子被帶動起來。

李觀一抬起腳,一腳直踹,踹在陳玉昀的側腰。

甲胄鳴響,陳玉昀的身子在空中轉動曲折,避開了這一腳的絕大部分力量,這樣的身法和變化,并不是兵家的武功和手段,顯而易見是江湖絕學,陳玉昀淡淡笑著道:“原來,金吾衛的英雄就只有這樣的……”

啪!!!

清脆的聲音讓禁衛們臉上的微笑都凝固了。

周柳營幾乎要罵起來,卻一下大笑,陳玉昀身法很靈動,微微揚起,李觀一的右手抬起來,掄起來了,狠狠得一個大逼斗砸在了陳玉昀的臉上。

龍筋虎髓的爆發力量徹底彰顯到了極限。

幾乎可以看到陳玉昀的身子在空中蕩了一下,砸在了旁邊假山上,一片安靜之中,剛剛表現得還是冷靜克制,頗為從容的陳玉昀從碎石里面爬出來了,兜鍪落在地上,滿臉漲紅,雙目噴出火來。

這一巴掌殺傷力不算是大。

可對于十四五的少年人來說,這一巴掌的心理摧毀能力爆炸。

尤其是周柳營還非常配合地暢快大笑起來。

陳玉昀臉上的表情微微扭曲了下,他握著劍,幾乎是咬著牙道:“我殺了你!”禁衛們齊齊踏前了,而周柳營,夜不疑也在同時提起了兵器,雙方都往前,似乎隨時會打起來。

李觀一垂眸,他感覺到一股氣息的變化。

青銅鼎在劇烈鳴嘯著。

從那陳玉昀的身上,似乎有一股特殊的感應,而后,有純粹的氣運如同流水一般朝著李觀一匯聚過來了,毫無猶豫,也不需要任何的秘術,手段,氣運就仿佛水流,本身就該如此。

就該涌動入李觀一的體內。

青銅鼎嗡鳴,將這一股來自于陳玉昀的氣運自然收入其中,浩浩蕩蕩,李觀一垂眸,他似乎有點明白發生了什么——

氣運,倒灌過來了?!

李觀一開啟望氣術。

所謂皇者氣息,是為人道貴青,天道垂青,而此刻這陳玉昀的氣運,那一大片純粹的青色,燦爛浩瀚,猶如蒼天清氣,而在這一大片青色之中,竟然還有一點純粹的紫色,如同皓日當空。

青紫之氣,人道最貴。

看起來,這些年來,這位陳皇雖然沒有明面上承認陳玉昀,但是卻也給于了極大的幫襯,李觀一若非是有司命老爺子親傳的望氣術,以及青銅鼎之氣的輔助,未必可以窺見這純粹青色氣運里,一點脫胎換骨的紫氣。

而現在,當陳玉昀和李觀一靠近的時候。

這本來已經鋪展得浩浩蕩蕩,富貴至極的命格卻忽然晃動起來,然后就仿佛是鼎盤和鼎相遇,鼎盤所盛之水,自然都是自鼎中落下,最終也是要歸于鼎內。

格局便是如此。

這氣運浩浩蕩蕩地涌動過來,李觀一的青銅鼎氣運吞吐如同江河一般,青色的貴氣匯聚了過來被盡數吞下,陳玉昀死死盯著李觀一,不知道為什么,在遇到這個年輕的金吾衛之前,他是想要和這金吾衛好好相處的。

他將會是注定的大帝!

當會是開啟大盛世的圣明賢達君主。

但是見到李觀一之后,心中就會浮現出一種驚懼,憤怒的感情,最后這驚懼到了極致,就化作了一種強烈的,希望眼前之人徹底消失的本能的殺意。

在這樣幾乎堪稱是本能的感情之下。

這些年的經歷,訓誡和教導都像是輕煙一般消失了。

他血紅的雙目盯著那邊的少年,忽然傳來淡淡聲音:“住手。”

陳玉昀的身軀剎那頓住,他大口喘息,憤怒被收斂了,他把劍收入到劍鞘里面,然后轉過身,行禮道:“老師……”李觀一的手從兵器上移開來,看著來者。

一身布衣,但是器宇軒昂,自有貴氣。

年紀看上去只四十余歲,平淡踱步,一股如山岳般的氣勢平平推動過來了,李觀一能感覺到清晰無比的氣魄,那是來自于頂尖武者的壓制力。

夜不疑道:“天下第六宗師。”

“御盡兵戈,屈載事。”

第六宗師……

李觀一想到了陳承弼老爺子的話語,道:

“是什么境界?”

夜不疑道:“天下絕頂,能駕馭一切神兵利器,具體境界,只有他們這個層次的人自己才知道,聽聞他駕馭所有兵器都已經達到了極致,握著劍就是天下絕頂的劍客,手持戰戟就是絕世的猛將。”

屈載事平淡看著自己弟子臉上的掌印,看著李觀一:

“好大脾氣。”

周柳營道:“前輩不能這樣算,是這小子主動挑釁咱們的。”

“怎么,宗師的弟子,就可以不講道理了嗎?”

屈載事點了點頭:“講得好。”

“但是,宗師的弟子,就是可以不講道理!”

他忽然踏前一步,氣勢磅礴化作海域,就要砸下去,李觀一握著劍,就在這位宗師要出手的時候,忽然傳來一聲大笑,笑聲一開始的時候還在宮門朱雀門的方向,但是下一句話轉眼就是從百米外傳來。

這個人似乎一瞬間掠過整個宮殿。

“哈哈哈哈,屈載事,你個老小子總算是來了。”

“欺負小娃娃算是什么事情?”

屈載事的手幾乎要落在李觀一等人身上,卻被另一只手直接叩住了,一身武者裝束的陳承弼站在李觀一和夜不疑身后,興奮道:“老夫等你許久了,哈哈哈,你來了,是手癢嗎?”

他沖著李觀一擠眉弄眼,然后看著屈載事,大喇喇道:

“不要管這幾個小娃娃,老夫來陪你耍耍!”

“來,吃我一招,昆侖掌,雪原白蟒怒濤天!”

陳承弼身影瞬間踏步往前,然后一掌按下去,勁氣旋轉如同浪潮,分明是那一日和李觀一閑聊玩水的時候提起的勁氣變化方向,已經有了卷濤的三五分神韻。

屈載事皺眉,道:“陳承弼。”

“本座沒有興趣和伱玩。”

陳承弼放聲大笑:“你沒有興趣和我玩,我有就行!”

他說著已是一招打出去,屈載事是宗師,但是眼前這個老者年輕的時候就是護國山莊有名的天才,一身近百年的功力,還是純陽童子功,他不能小覷,身子一晃,眾人眼前瞬間失去了他們的身影。

只在極遙遠的方向,傳來了一陣陣如同悶雷般的聲音。

伴隨著陳承弼的大笑,以及屈載事的冷聲。

“既然想要打,那么本座就陪你玩玩!”

旋即劇烈的震動幾乎掀起一陣狂風,整個天穹的云氣都掃平了,兩人且打且斗,不知道去了何處,周柳營看著天空的動靜咂舌,道:“只知道天下宗師強橫,但是竟然能這樣……”

“不過,陳老爺子他平日里嘻嘻哈哈的。”

“也這樣強嗎?”

周柳營不由艷羨,道:“下次我送他點好酒,能不能讓他教我一點好東西啊?”

“這樣的武道境界,我學個兩三下就可以了。”

夜不疑也同樣羨慕,但是他還是冷靜,先是道:

“天下絕世,滿打滿算也只有雙手的數字,陳老爺子年少的時候就是名俠榜上的常客了,只是后來回到了宮中,沒有行走江湖,一身武功多強,誰知道呢?”

“雖然肯定不如劍狂為首的前五大宗師,但是和這第六位比一比,縱然不如,也不會速敗。”

“但是這是陳老爺子天賦無雙,又日日苦練,還維持此身純陽不破。”

“天下多少人,又有幾人能有他們的武功?”

“而就算是他們的武功,面對有神將榜名將率領的大軍,卻也無可奈何,唯大軍戰陣,才是這時代的核心,頂尖武者,來去自如,可卻也攔不住那十萬大軍!”

于是周柳營臉上的艷羨也慢慢消失了,他撓了撓頭,道:

“是啊,我要是一輩子不娶老婆,不生個兒女。”

“我老爹會真把我抽死的。”

“還是算了,算了,武功這樣難練,還是學兵家法門吧。”夜不疑維系了朋友的心境,然后看到李觀一和那邊的陳玉昀,陳玉昀冷靜下來,他不知道為什么面對李觀一就會失去冷靜。

他冷聲道:“好,李觀一,你也要參與大祭的比武。”

“到時候見分曉吧!”

他們離開了,李觀一眸子冷淡,就在這個時候,青銅鼎劇烈鳴嘯,李觀一伸出手,卻還是收回,而青銅鼎中氣運如江河一般。

李觀一雙目看著那邊的陳玉昀。

后者的氣運落入李觀一這里,可是站在這皇宮中。

他頭頂的氣運竟然又重新開始恢復。

似乎是從這陳國皇室之中,得到了補益,畢竟是一國之天下,幅員遼闊萬里,氣運磅礴,不是簡簡單單能有虧損的。

對于一個國家,一個剛剛掠奪三百里西域,氣運鮮花著錦的大國來說,哪怕只是一部分微不足道的氣運,也已足夠雄渾。而此刻氣運的變化,緣由于陳皇竊取李觀一的命格氣運,此一飲一啄,前因后果,實在妙不可言。

李觀一垂眸,看到青銅鼎內氣運。

徹底盈滿。

李觀一若有所思,陳玉昀因竊取自己的氣運,反倒和自己產生了某種聯系,如同盤中水,終究將歸于鼎內,他呼出一口氣,臉上神色仍舊沉靜,和其余人告別,回到了宗卷室內。

陳玉昀則卸下甲胄,回到了自己居住之所。

屈載事很快也歸來,這位天下第六宗師氣度仍舊儼然,神色平淡,方才氣勢震動天闕的戰斗,顯而易見不曾吃虧,見到陳玉昀,只是道:“為何方才失態?”

陳玉昀咬牙道:

“我不知,只是見到他,就覺得心中難受煩悶。”

屈載事道:“你乃是天子之子,就是未來的天子。”

“你的父親以無雙的寶物邀我來指點你,但是你不能連自己的氣息都控制不住,若如此,在大祭之前,你斷無可能踏足第三重的境界,劍圣的孫子必可破你!”

陳玉昀呼出一口氣,道:“好……”

他冷靜下來,道:“好,我是天命之王,我自是要贏的。”

他握著那寶玉,放在心口,強調自己道:

“我本身就是七殺坐命。”

“父親又為我尋來了那紫微斗數富貴格里面最頂尖的一格,紫微、天府在同一處,二者合一,化作紫府,周圍又有文曲文昌左輔右弼的輔助。”

“紫府同宮,食祿萬鐘,七殺坐命,執掌兵權!”

“我本就該要大富大貴!”

屈載事道:“但是你的命格里還有一個。”

他一字一頓道:

“你命格有煞,除非化煞為權,否則你的命必破。”

陳玉昀道:“我必不會輸!”

他道:“我會成為新的帝君!”

陳玉昀按著劍,道:

“天下偌大,我的眼界,不會局限在這陳國的江州城池,在這陳國之外,還有如此大的江湖,有西域,有關外的豪雄,有突厥的草原,還有應國的中原,還有,那名義上天下共主,中州!”

“李觀一,不過只是我的踏腳石罷了!”

“他日我成至尊位,誰人知道他是誰?”

“我要成為天下第一,要超越所有人,成為父親驕傲的兒子,我要登上皇帝位,我要名垂青史,聽聞薛家有孫女,是極富貴之命格,聽聞將會嫁給天下的豪雄,貴不可言。”

“那必是我的妻子之一!”

陳玉昀眼底野心勃勃。

屈載事不是很喜歡這個名義上的徒弟。

陳玉昀的一切奇遇,都是皇帝安排的,而這位第六宗師,可以從他的眼中,看出了一種堪稱壓抑和癲狂的占有欲,似乎是因為失去了一切,所以他渴望擁有一切,但是他知道,哪怕是陳玉昀成為皇帝,也不可能迎娶薛家的人。

皇帝要的是青史留名,圣賢的君王。

他的妻子就是薛家,他身后人也娶妻薛家。

這會給他留下污點,哪怕只是一點點,他都會擦干凈。

屈載事看著陳玉昀,眼底不屑。

這個少年就仿佛是一個被欲望占據的人,貪婪,占有欲強大,以及極度的不安心感,與其說是皇子,更像是個被強大壓制的環境下培養長大的,性情扭曲的偷兒似的。

天下宗師性情無不自傲,屈載事不認可此人。

他不配成為自己的弟子,教導他武功,不過只是交易罷了。

旋即,陳玉昀忽然大喜:“嗯?!”

“我的氣運,忽然動了!”

“自古以來,氣運如水流,動則有大機緣,老師,此次大祭,吾當為首。”

金吾衛·卷宗室內。

李觀一心神叩擊青銅鼎,鼎內滿盈了氣運。

極純青。

而在純青當中。

終于泛起了一縷代表著天下最貴的紫色。

李觀一輕叩此物,想了想,稍微讓青銅鼎傾倒,這一股氣運落下,紫氣浩瀚,其中攜帶著一股淡淡的,說不出的東西和感覺,縹緲流轉,尊貴無比——

就在氣運紫氣落入李觀一體內的時候。

本來修行正常的《六虛四合神功》忽然震顫。

發生了巨大變化,就仿佛是那一日李觀一把侯中玉的書卷扔到火焰里面,才露出其中書卷的真身一樣,此刻李觀一體內的《六虛四合神功》也開始走入新的運轉軌跡。

而在這一瞬間,李觀一立刻意識到這東西是什么。

帝王紫氣!

《六虛四合神功》有反應。

這東西,是陳國的帝王真功?!

艸,老爺子你到底傳我什么了?!

你不怕你爹踹開棺材板爬出來嗎?

李觀一頭皮發麻,感覺到體內的功法直接和紫氣開始會合。

當當當。

窗戶被敲擊,陳承弼愉快的聲音傳來了:

“小家伙,你在做什么?”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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