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巍巍

第一百四十一章 有條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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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人驚愕,竇升平當即出來阻止,“兒子去也不能讓您去啊!”

“你閉嘴!”

竇盛康看著阿笙,不由失笑。

“你外祖父這一輩子,在生意上無限風光,但奈何卻生了這兩個不頂事的。”

他指了指竇升平與竇知進二人。

“倘若來日,是他二人其中一人被人挾持,另一個是巴不得遞刀子的。”

“他倆手中都有不少對方的人,只要借著這件事暗地里背刺一刀,我亦防不甚防,最后必然是沒了一個兒子。”

他掃了一眼竇升平兄弟二人,繼續道。

“他們如今手中的權勢都不穩,是舍不得我現在去死的。”

“所以,唯有我親自走這一趟。”

阿笙靜靜地看著竇盛康,一時不知如何回這句話。

她從前一直認為竇盛康做生意也罷,持家也罷,都是糊涂。

在家中識人不清,讓外室之子與嫡出子嗣平起平坐;

在生意之上,又不識糧行危機,甘向天家低頭。

但他心里其實比誰都清楚。

他看得清家中各人的面目,只是不在乎他們這點小算計。

在生死之危的面前,他都能這么清醒地衡量利弊。

阿笙明白,眼前這個老人,這一輩子都在衡量得失,他將自己的一生當作了一場交易。

去換竇氏的延續和繁榮。

阿笙的確難以想象,竇盛康對竇氏從前盛景的不甘究竟能有多厚重。

阿笙斂了斂眉目,終是開口道:“不如我去吧。”

此話一出,滿堂寂靜。

“阿笙!”

竇晨曦便要上來拉她,卻見阿笙淺笑著對竇盛康道:“您說得對,但正因為如此,竇氏更需要您坐鎮。”

竇盛康聞此蹙緊了眉,“你一個女娘,即便活著回來了,你名聲可不要了?”

寒州之上的女子如貨物,阿笙現在便能夠想象,自己一旦踏上寒州的土地,便是給了他人一個把柄,可隨意悱惻她的清白。

但阿笙依舊笑得謙和,她看向竇盛康,緩聲道:“外祖母都打算給我招婿了,有竇氏在,我還怕什么?”

“況且我有阿大,自保足以。”

“我還有自己的航船和船手,若是海上出了意外,不至于全然落到京機衛手里。”

阿笙見竇盛康似有動搖,她淺淺笑了笑,道:“但我可不能白去,我還想向外祖父要兩樣東西。”

她說得乖巧,竇盛康抬眼看向她,示意她說下去。

“第一,我想將航道掛在竇氏名下,但我是其唯一執掌人,即便是外祖父都不可以隨意處置我航道的事。”

換言之,阿笙只是要掛上竇氏的名號,給自己打一個金字招牌。

“這事不難。”

見竇盛康點頭,阿笙方才繼續道。

“第二,我要萬象商會的一個席位。”

央國商貿以管商合作為主,各地日常管理都由商會代為進行。

因而商會的話語權很大,亦如此前易瀾山的天水閣便是被幾大商會圍剿,他們一句話便斷了易瀾山所有財路。

而阿笙所說的這個萬象商會盤踞帝京有三十年之久。

它與一般商會以商行劃分的情況不同,萬象商會算是各行當的一個總會,其內成員皆是各行數一數二的存在。

而竇盛康便是這商會的創始閣老之一。

竇盛康聽聞阿笙這話,微微蹙眉,他凝目看著眼前這個看似乖巧的外孫女,一時看不懂阿笙到底心里打著什么算盤。

“萬象商會的席位早定,你若要來,以何行當入會?”

阿笙想了想,如說著日常的閑話一般,對竇盛康道:“我的海上商道會是一條完整的商路,既往無人做到,來日未必有人能重復。”

“為何不能為我新開一席?”

竇盛康聞此默了默,而后道:“但你的商道只有南海一路,雖收益頗豐,但不足以成一行當,難以讓商會為你開一先例。”

換句話說,在竇盛康看來,阿笙這航道的影響力和話語權不足以在萬象得一席位。

阿笙聞此,斂了斂眉目,唇邊笑意不減。

“所以才要外祖父幫我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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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語氣柔和,頗有些無奈般地低垂著頭。

“就像外祖父說的,我此行之后,難免有流言蜚語,我若要再拿穩這航道的生意便需要一個更大的名聲鎮得住才行。”

阿笙知曉,這件事對于竇盛康來說并不難,萬象商會的創始閣老都有提名權。

只不過竇盛康這提名之權,原本該是留給竇升平的。

這個席位在他的心中如同竇氏下一任家主。

竇知進聽到這也坐不住了,不由開口道:“你這是算好的吧?”

阿笙聞此話,看向竇知進的神色依舊柔和,“那不如,二舅舅你去?”

看著竇知進一副吃癟的樣子,阿笙微微挑了挑眉,收回了神色。

竇盛康掃了一眼這二人的交鋒,他承認,阿笙的謀劃和心計是當真厲害。

良久,竇盛康開口道:“你們全都出去。”

竇升平等人莫名,但還是隨即見禮后,紛紛退出了書房,留竇盛康與阿笙二人在內。

但竇氏兄弟二人哪里肯就這么離去,走了兩步便在廊下停了下來。

歪著身子往內側耳。

竇盛康倒是十分了解自己這兩個兒子,在內厲聲吼了一句,“都滾遠點!”

得了這聲,二人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走遠了。

待人都離開,竇盛康沉目看著阿笙,他仿佛看到的是從前的自己。

心中若有算計,便是行如獅豹,狡如豺狐。

抓著了機會便是全力一搏。

“你老實告訴我,你要的是萬象的席位,還是竇氏的持家之權?”

竇盛康不會相信阿笙當真是體恤自己而選擇去寒州。

那么她要的究竟是什么,則必須先說明了。

他知曉以阿笙的心計和膽量,若當真想要謀劃竇氏的持家之權,那兩個兒子沒一個斗得過。

阿笙收了那一副柔弱的模樣,抬目之間便是如定海一般的寂靜。

“我要的只有萬象的席位。”

竇盛康從阿笙的眼中看不見半點虛假之色,他的神色才幾不可聞地松了松。

阿笙卻未錯過這一抹神情,故意問道:“外祖父是認為我本是外姓之人,擔不得這竇氏的重任?”

竇盛康垂了垂眉目,道:“這倒不是。”

“那就是在外祖父看來,竇氏在我手中,會有足以讓其顛覆的危險。”

阿笙的話語清淺,但卻讓竇盛康神色一凝。

他不由失笑,她歸家的時間不算長,遠比竇氏家里的那幾人短得多。

但就是這么短的時間,她卻比他們更看得準自己的心思。

若按能力論,阿笙的確是竇氏下一任家主最好的選擇。

“那個危險到底是什么?外祖父。”

面對阿笙的追問,竇盛康卻撇開了眼,再不答她這話。

阿笙知道,竇盛康不愿說的事,饒是她再問也得不出一個答案,遂就此作罷。

竇盛康起身走向案桌,從楠木的匣子中拿出了一方玉印。

“這是竇氏家主的信物,你帶著上寒州。”

見阿笙并不接過,竇盛康道:“你莫要誤會,只是給你一個依仗,你難道不擔心待你出海之后,竇氏便為了保全錢財而放棄你么?”

阿笙聞此斂了斂眉目,她自然有這一層考量,但想她平安回來的,可不止竇氏。

只是這話,她并未宣之于口。

阿笙起身,笑得謙和,“這東西我便不拿了,我相信外祖父。”

阿笙這話說得漂亮。

竇盛康聞此,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而后點了點頭,放其離去了。

待人都走盡,竇盛康看著自己手中小小的一枚玉印,因年歲長遠,其光色更加溫潤似水。

這小小的一方印便號令著竇氏麾下所有商行。

他不由長嘆了一口氣。

若沒有蘇致遠的死,阿笙當真會是竇氏最好的執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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