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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學無貴賤第一百八十四章學無貴賤→:八三看書83ks,青山巍巍!
自魏徵歸京之后,圣上念起祖母年邁,又久未相聚,因此同意魏徵在京多待些時日。
這幾日魏府的門檻險些被京中世族踏破,但自第一日問候過后,竇氏眾人便再未去湊魏府的熱鬧。
而竇晨曦更是連面都未露。
在魏徵歸京的第五日,竇府收到了魏徵的正式拜帖。
彼時,阿笙還在自己的院子里懶吃著果肉。
她到這個季節便有些貪涼,讓人在后院弄了個“冰窖”,里面放滿了冰磚,就用來給她鎮果子。
嬤嬤見她這副懶散的樣子,不由嘆氣。
“如今大姑爺這般出息,可咱們未來二姑爺的影子都沒個著處,姑娘再這般懶散下去可怎么得了。”
阿笙咬了一小口果肉,心情倒是不錯,她也不看那嬤嬤,笑道:
“那我就賴在家里,讓嬤嬤伺候我一輩子。”
她這話讓嬤嬤不由失笑。
此時小桃從前院回來,低聲與阿笙道:
“先拜會了老家主,又去了別府見大姑娘。”
這說的便是魏徵。
聽聞這話,阿笙便坐起了身子,將手中的果叉輕巧地丟進了琉璃盞中,聽得叮當作響。
“咱們出去走走吧。”
小桃微微一愣,她原以為阿笙是等著魏徵,現如今人到了,正該等著見禮,怎么又要走?
嬤嬤替阿笙理了理群裳,今日她穿上了文士服,這一看便是早準備好了要出門。
“不等等大姑爺?”
阿笙端起了謙和的笑,“我一個小輩,見不見無妨。”
阿笙將話撂在這便帶著小桃出了門。
阿笙剛出府門便見魏徵與竇晨曦二人一同從別府走了出來。
魏徵低垂著頭正與竇晨曦說著什么,引得竇晨曦頻頻低笑。
看樣子二人的隔閡是解了。
阿笙放下簾幕,便聽聞馬夫問了一句,“二姑娘要去哪?”
“清風館。”
這便是近日城中最熱鬧的地方。
聽聞這清風館中掛了十副大家之作,許多都是曠世絕跡,引來不少文人雅士品評。
也為那里帶去了最初的人氣。
清風館的茶位昂貴,但主人家卻允許眾人以文墨抵茶錢。
清風館每日都有一題,能答出者則可免當日的茶錢。
這幾番噱頭便引來了不少有真學識之人,他們成日里在清風館談風月、聊正見。
在清風館內,沒有高官貴子,各人憑本事一較長短。
而真正讓它在清流文士中名聲大噪的,還是這清風館內的言論居然能上達天聽。
清風館內眾人所談并非言之無物,而其中一兩則建議,居然被天家納受,于前朝頒布。
正是這一點,讓清風館如今成為帝京城中眾人熱議的焦點。
阿笙行至館內,便得文仆接引,她略有些意外。
這里當真不同于普通的清談館。
“姑娘可要尋一處僻靜的地方?”
阿笙抬眼看了看高懸的十副佳作,落眼便見一樓的角落里,天光正好照亮了那人一襲雅白色的素服。
聽聞因他諫言,文無貴賤,天家應廣聽天下文士之言,才有了這清風館。
眾人皆知,如今前朝多是世族之人,而如今民間有了這能上達天聽的清風館。
所有人都認為,天家這是在新政一事上看到了寒門清流的作用,欲用之以對抗世族之流。
前朝亦以這清風館無正式管轄,恐出妖言惑眾之輩為由,反對之聲高漲。
如今風波正亂,但這惹事的倒是跟個沒事人一般在這里喝著閑茶。
阿笙指了指角落的方向,與那文仆道:
“我與人有約。”
文仆見此,遂低身退開。
沈自軫低抿了一口手中的杯盞,抬眼便見阿笙笑瞇瞇地朝自己走來。
她許久未穿文士服,這一眼倒讓他想到了燕城之時。
人群雜亂中,一個清麗的女娘身著文士服聽著旁人閑聊他兒時的故事。
“家里的事解決了?”
阿笙自顧在沈自軫的對案坐下,勾了勾唇。
“還沒,不過快了。”
阿笙環顧了一眼這館內,對上沈自軫清靈的眉眼,問道:
“這清風館到底怎么回事?”
聞此,沈自軫斂了斂眉目,唇邊帶上了笑意。
“天家欲聽民意。”
這句話說得簡單,但阿笙卻讀出了點別的意思。
她轉眼便見到兩名文士刻意地從這里走過,伸著脖子,到底是將沈自軫這話給聽了去。
有些話,不方便在這里說。
阿笙當即作罷,未再多問此事。
茶水入盞,如蛟龍入海。
沈自軫這斟茶的功夫亦是不錯。
阿笙執盞淺抿了一口。
此時二人身后的大堂之內,一名青年文士站上了懸掛十副佳作的高臺。
他手中折扇一展,神色飛舞。
他先是大談先古圣賢,再談圣恩厚重,最后談及央國文史發展后繼。
此人顯然是個學識高廣之輩,言語間多次引得堂內眾人高聲附和。
虛言畢,那人最后話落于“結社”二字。
欲成立民間文社,廣納天下賢士之言。
清風館內,他這振臂一呼,幾乎是一呼百應。
阿笙觀四座皆呼應其聲。
她又看回沈自軫,見他眉目低斂,仿佛眼中只有案幾之上的茶盞。
只是那嘴角的笑意卻融不進眼底。
“可能容他們這般行事?”
雖說陳國也有先例,于民間結社,向皇帝諫言。
但陳王室本就廣聽善納,軒帝可并非如此。
天家心意不堅,前朝阻力甚大,最后這所有的壓力便會全部落到諫言的沈自軫身上。
若是清風館內成了建了這文社,便是這些寒門清流有組織有計劃地欲向天家諫言,影響朝綱。
阿笙閉著眼都能想到,這件事會讓沈自軫在前朝受到多少彈劾。
但眼下,他本人卻一副云淡風輕的模樣。
沈自軫抬眼看向阿笙,淺笑道:“有何不可?”
他揚頭睇了睇那高臺之上的人。
“尋了許久才找到這么一個善于言談之人。”
阿笙略有些驚訝,她刻意降低了聲音,謹慎道:
“這人是你找的……”
沈自軫淺笑著應了一聲,依舊端著溫潤的目光看向高臺邊聚集的眾人。
“他們若繼續分若散沙,便終難成氣候。”
阿笙靜靜地看著沈自軫眼中染上的真實笑意。
她又不由想起他與皇帝的諫言。
文無貴賤……
天家應廣聽天下文士之言……
后者是他說給皇帝聽的理由,而前者是他此番諫言的真實目的。
裴鈺為第一世族裴氏的家主,他的立場容不得他反駁世族利益。
而沈自軫不同。
他是借皇權在做裴鈺不能做的事。
沈自軫收回了目光,看向杯盞中天光的余暉。
“小時候,我隨智者修習之時,便曾見他去到邊境貧瘠之地,席地而坐,與那里的孩童講文史正見。”
“那般場景,我銘刻在心。”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在學識面前,眾人皆平等。”
沈自軫的聲音輕緩。
這些年,因為世族手中掌握著大部分的資源,寒門學子不知前路在何方,不知學識有何用。
許多貧寒苦極之家便放棄了讓家中子嗣修習學識。
他們不識農商五谷,棄先圣教誨。
民間依舊有大把目不識丁之人,他們不知正見為何物,干起了偷摸拐騙,更甚者,奸淫擄掠之事。
阿笙看著天光照亮那人的眉眼,他溫潤的言語,讓她記了很久。
“這世上最不該分貴賤的便是學識。”
“于我而言,只是利用皇帝攬權的心,做這順手之事,何樂不為。”
沈自軫看向那一群熱情高昂的學子,聲音清涼如水。
“他們要走的路還長,我的這點幫助不過是給他們指了一個方向。”
阿笙彼時雖然知曉,寒門學子若當真要擁有與世族同等權力,前路還遠,但卻沒想到,結社這件事卻迎來世族那般激烈的反撲。
三日之后,竇府得到消息。
沈自軫遇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