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巍巍

第二百二十五章 突生怪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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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宮之內燭火幽微,手邊柔軟的觸感和骨頭斷裂的聲音換回了男人的神智。

軒帝愣愣地看著床榻之上的趙皇后,她翻白著瞳孔已然沒了聲息,而自己的雙手還掐在那脆弱的脖頸之上,指腹傳來骨頭錯位之感讓人頭皮發麻。

軒帝帶著幾分茫然地看了看自己手臂之上,盡是女子指甲摳出來的血痕,那是趙皇后臨死前的掙扎。

不過片刻之前的事,他卻是毫無印象。

到底發生了什么……

女子慘死的恐怖之狀嚇得軒帝連連后退,他大呼辛欒之名,忙不迭地往殿外跑。

良久,卻見一名小內官從外低身走了進來,待看清屋內情形,小內官大驚失色,腳下步子也亂了章法,就這般逃竄了出去,下意識地呼喚侍衛前來。

沒了辛欒的遮掩和善后,今夜之事很快便傳出了帝宮。

皇帝將皇后掐死在了龍榻之上。

皇后親父司庫趙桓青趕到的時候,趙皇后的尸身已經收殮,而軒帝雖已然換了一身干凈的衣裳,就這般坐在紫薇殿的長階之上。

趙桓青看著面容略有些癡傻的軒帝,不由蹙緊了眉頭。

“微臣見過圣上。”

軒帝無視著來人的見禮,只愣愣地看著被月色照得涼白的臺階,嘴里不停地念叨著聽不懂的話。

“圣上可還好?”

趙桓青問完此話,卻見軒帝猛然抬頭,他茫然無措地四顧,而后問道:“辛欒呢?讓辛欒來見孤!”

趙桓青得聞這話,心下卻是一片涼意。

軒帝這是不記得辛欒已經于月前被他杖斃了。

他不肯死心,還是答道:“辛內官已故,圣上是累著了吧,才會記錯。”

軒帝聞此,眉頭微蹙,他思慮片刻,卻怎么都想不起還有此事。

趙桓青審視著軒帝瞳眸中的恍然無措,喪女之事此時在他心中已然不是最重要的了。

三日前,清流文士在帝京請愿,百人被殺,數百被囚。

他們甚至未來得及開口道出民愿,便得來這般的結局,這件事引得全城震動。

天下文士所讀的第一本圣賢之書《謙德》曾道,君子當兼聽天下之言,勿偏信一家之辭,而這也是先帝所踐行之事。

聽取民愿是當時明君所踐行之舉。

陳國王室也因廣納諫言才會數年之內民意高漲,獲得無數贊譽。

為君者不問原由,不聽諫言便下死手與暴君何異?

即便清流此番作為過于激進,但上策應當疏之導之,而非濫殺。

而這已不是軒帝近日以來殺的第一批人了。

皇帝以武力濫殺之名當即在城中廣布,這番行為在辛氏等世族的推波助瀾下,激起了極大的民怨。

他們不敢質問皇帝,卻敢發難京機營。

京機營無帝令自然不敢向百姓動手,好幾個外出采辦的兵士被民眾打的頭破血流,被罵走狗。

營中亦有不少世家子弟,這兩邊不是人的日子當即便不過了,辭了官歸家去。

營內走了好一撥人,如今京機營亦是人心不穩。

百姓尚且如此,更別提那些失望透頂的前朝官員了,那些原本對軒帝還存一線希冀的官員提起天家也只是嗤笑。

趙氏努力替軒帝維穩著局勢,但今日他不僅失手害死了趙氏的女兒,如今更是一副癡呆之相坐于長階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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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桓青這滿腹的抱負見到這一幕便瞬間土崩瓦解了。

他趙氏到底是何苦如此,走到今日這個地步。

良久,宮外宣唱,貴妃娘娘到了。

月色之下,女子身姿婀娜,款款而來,縱是這大夜里,她卻是羅裙粉黛裝扮得極為精致,想是早得到了消息,卻裝扮到這個時辰才姍姍來遲。

她走過趙桓青身旁,連看都未看他一眼,而是直直走向至今仍坐在地上的皇帝。

辛黎低下身子,軟聲細語地問圣上安,而軒帝亦是絲毫不搭理她。

“圣上,夜里涼,不如回宮內歇著吧。”

辛黎對于皇后之死置若罔聞,對趙桓青就連裝模做樣的安撫都沒有,她對于軒帝這番模樣更像是早已司空見慣。

見軒帝并不回應,辛黎便動手試圖將軒帝扶起來,但她自然是沒有那番力氣的,軒帝那臃腫的身軀是一動不動。

辛黎微微蹙眉,沒了耐心,而后站直了身子,理了理垂落的一縷耳發,向一旁吩咐道:

“來人,將圣上請回如意殿休息。”

話音剛落,便見幾名侍衛上前,毫不客氣地將軒帝架起來,而后放入轎輦之內,抬著往如意殿而去。

這些人的動作就連半分的猶疑都沒有,顯然是已然習慣了此事。

因清流之事,軒帝已然三日未上朝,避免與朝臣再生沖突,再見時便是這副模樣,趙桓青如何不疑惑。

他看著這一幕,心中緩緩升起了一個猜測。

夏利川派軍駐守寒城卻遲遲不肯進城,江淮世族亦未有激烈的反撲,即便黃庭生派人多番挑撥,他們卻按兵不動,此事聽來多有怪異之處。

江淮仿似都在靜候著什么。

但趙桓青萬萬想不到的是,他們居然敢直接對皇帝下手。

辛黎邁著步子,正欲離開,卻見趙桓青大步上前,拱手攔在了半道上。

“趙大人這是何意?”

趙桓青躬身拱手,又是一禮。

“回娘娘,臣有一事還想請教娘娘。”

辛黎掃了他一眼,夜深至這個時候她是疲乏的,但趙桓青在前朝還算頗有影響力,辛黎還是耐著性子聽他兩句閑言。

“說吧。”

趙桓青聽完又是一禮。

“如今圣上突生怪疾,前朝局勢不穩,民憤難以平息,不知江淮那邊打算如何處理當前局勢?”

對于趙桓青明目張膽地試探,辛黎卻并不動怒。

她端起了幾分惑人的笑,緩聲道:“那就要看莊老他們的意思了。”

這話說完辛黎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留趙桓青一人愣在了原地。

他著實未想到,辛氏的背后當真還有江淮世族,且居然還是莊氏。

趙氏花費大半心血在軒帝身上,如今軒帝這漸去的大勢帶走的還有他趙氏一族的前程

紫薇殿前的月色照不亮趙桓青心中的死寂,卻還是還了他一身素白,仿似在告慰趙氏那犧牲了的女兒。

二人并未留意到的是,被人抬走的軒帝在轎輦之上,卻有一刻恢復了清明,他神色當中一抹狠厲一閃而逝,而后又閉上了眼,仿似小憩一般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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