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巍巍

第二百九十章 雨夜話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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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細雨,沾濕了御街的青磚,這雨下得稀疏,而風勢卻大了些,吹得長街之上的百姓加緊了歸家的腳步。

一輛寶駕急行至宮門之前,卻被宮衛強行攔了下來。

公主寶駕何曾被攔過。

馬夫大聲呵斥,“此乃合德公主車駕,爾等豈敢冒犯!”

得了這話,宮衛卻并沒有要讓開的架勢。侍衛長將長劍放回劍鞘,而后抱拳躬身道:

“殿下,太后有令,讓殿下如今安心待在公主府準備出嫁事宜,在此期間便不用來看她了。”

這話一出,馬車之上的人一把掀開簾幕,瞬間便有風雨吹打在她姣好的面龐之上,沾濕了梳理規整的發髻。

合德看清了宮衛冷漠的面龐,而后抬眼看了看那巍峨的宮墻,她自小長大的地方此刻卻如有高山之勢,讓她不得翻越。

合德抿了抿唇,吞下了怒意,笑容間帶上些許柔弱之意。

“我知皇祖母如今正在氣頭之上,煩請侍衛長幫我帶句話給她老人家。”

見合德沒了硬闖的意思,侍衛長放緩了態度,拱手道:“殿下請講。”

合德斂了斂眉目,柔聲道:“孫女自知能力不足,不能再替父王與皇祖母分憂了,請皇祖母和父王保重身體……”

說到這,她微微低垂了頭顱。細碎的雨落得她滿頭白紛紛,央國那個驕傲的公主何曾有過這般的神情,侍衛長見此心中難免感嘆,但皇命在身,他退不得半步。

“定會將殿下的話帶到。”

合德聽得這話中依舊梳理的語氣,幾不可聞地蹙了蹙眉,看來這一次太后是下了死令了,宮衛如何都不可能放她進去。

合德朝侍衛長點了點頭,而后放下簾幕,許的馬車掉頭,返回了公主府。

馬車剛到府門處,便聽管事來報,莊大姑娘有請合德前往莊氏的小寒筑一敘。

這小寒筑是近帝宮唯一一座可觀束河風景的民宅。小寒筑最令文士稱嘆便是其內精巧的格局設計,乃至橫跨兩閣的飛棧,在那可以觀得遠山近水,柳枝絳絳。

合德抵達之時,便見小寒筑那青石小徑上只留了青燈幾盞,再抬眼便能見到那被燈火點得繁盛的飛棧。

竹簾垂墜,遮了半邊的風光,這飛棧以窗封閉兩側,此刻唯有廊頭的兩扇打開,正是涼快。

合德看著莊翎月一襲華服坐在盛宴之前,淺笑地看向自己,這盈盈的風吹得她面容更顯溫軟。白日里,太后剛定了宗親王儲君之位,莊翎月不但沒有棄她而去,而是盛宴相邀,合德知曉今日這席面吃得定不簡單。

“莊大姑娘這可是踐行之宴?”

莊翎月起身請合德入座,禮數端得整齊,對于合德這話卻并未回應。

“今日小雨倒適合淺飲幾杯,遂請了殿下來。”

說著便吩咐著酒侍將溫好的酒入盞,而后親自呈給合德。

合德接下酒盞,卻沒有多少飲酒的心思,低低抿了一口,不知其中滋味,便又放下了。

莊翎月見合德并無多少心思,倒也不再繞彎子,直言道:

“殿下如今可有什么打算?”

合德聞此,卻是斂了眉目,如今太后不愿見她,而宗親王東宮的位子也已經定下,她還能如何?如今她唯一的念想便是在離京之前,確保父王的安全。

見合德沉默不語,莊翎月倒是自顧挑起了話頭。

“說來也怪,這丟失在大山中的東西也能被宗親王找到。”

合德聞此話,抬眼看向她,“大姑娘這是話里有話。”

莊翎月見她對此話感興趣,勾了勾唇角,“這天下間有能力得此情報的……”

說著她倒是抬手數了數,“陳國的烏雀有此能力,民間的廣寒樓有此能力……”

她抬了抬眉目,看向合德眼中帶著幾分淡漠,“裴氏的瞰衛亦有此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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合德聽她此話,不由微微凝目,經西州調和,裴氏對她多有助益,又怎么會……念及此,合德忽然想到了什么,裴氏瞰衛為主家可用,難道是裴氏之內有人欲阻她?

莊翎月不知合德到底想到了哪,繼續道:“據我所知,竇氏二姑娘自認在裴老夫人的名下之后,便也得了瞰衛的調用之權。”

她此話一出,合德微微一愣,“你的意思是這封信是阿笙給宗親王的?”

莊翎月微微點了點頭,“這是唯一的解釋了。”

聞她這話,合德不由蹙起了眉頭。

見合德沉默不語,莊翎月便未繼續言語,而是吩咐著嬤嬤傳些熱菜。

合德掃了一眼莊翎月,她自來京與其說是來助自己,不如說是沖著阿笙而來,因而莊翎月針對阿笙的言論,合德不會盡信。

“說起來,阿笙究竟做了什么,能讓大姑娘這般針對?”

合德此話一出,便見莊翎月執盞的手微微頓了頓,她便知自己猜對了,只是這莊翎月端的是大氣和善的態度,不肯會輕易承認其中有自己多少的私心。

莊翎月淺笑了笑,“這竇二姑娘久在帝京,能與我結什么梁子,我不過是……”

“不過是替人辦事。”合德搶了莊翎月的話,但語氣中卻是一番了然的態度,這讓莊翎月不由微微蹙了蹙眉。

“還是莫要說我了,我近日得了一些消息,殿下可要聽?”

合德略微頷首,而后執盞淺抿了一口。

莊凌月見合德相較來時,倒是淡定了許多,若是這位公主一直這般冷靜可不利于自己行事,因而她并不耽擱。

“此前我一直想不明白,這竇二姑娘如今手握我央國糧脈,在年輕一輩中可謂是風光無二,將來無論誰上位,與她都無壞處,為何她還要只身入局?”

合德聽聞這話,咽了咽口中略有些甜味的香釀,然而卻未真的飲進多少,她雖表現得并不在意,然而思緒卻隨著莊翎月的話游走著。

“所以我又請江淮的長者幫我查了查此女的信息,卻還是被我發現了點東西。”

“此女十年前并非是由竇氏送去裴氏教養,而是被裴氏九公子于荒野中撿回家中。”

莊凌月的語氣不患不急,倒是讓聽得人生了幾分焦急的心。

“但她彼時不過幼女一個為何會在那荒無人煙之處?”

莊凌月見合德眉間已經不自覺蹙起,當是真的聽了進去自己的話,于是繼續緩緩道。

“十年前帝京有一樁大案,倉部蘇姓官員私扣賑災之糧,以沙石換之,導致南方流民暴動,先帝震怒。”

“而彼時正是身為太子的圣上帶人揭發了此事,也因這件案子,蘇家落罪,家主蘇遠致被判斬刑,其妻于同日隨其而去。”

“而蘇遠致的岳家正是竇氏。”

莊凌月話說到這,合德已然猜到了什么。

“蘇遠致夫妻二人感情甚好,二人有一獨女,當年蘇家為家中小女請來九曲離原等名家為師,而能讓這些大家應承教授一二的,并非是因為蘇家那三兩官職,也并非是因為竇氏的錢財,而是因為那蘇家女生而有一目十行、過目不忘的本事。”

莊翎月說到這,合德已然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想,這一目十行、過目不忘之人,她這一身便只見過一個。

“竇長笙本姓蘇,乃是十年前落罪蘇家之女,而她出現在那荒郊時正是其父行刑之日,恐怕是竇氏為保下這個獨苗而欲將其送走,在路上遇上了裴九公子。”

“她隱瞞身世尋得裴氏的庇護,借著裴氏的勢一步步走到今天。”

“殿下,你說究竟是為了什么才能讓一個十歲的孤女做到這般地步?”

“為父復仇”四個字已經在合德腦海中盤旋,但她卻不肯輕易說出口。

莊翎月的聲音切切鑿鑿,如刻人心,“今日,她會幫助宗親王,為的定然是向彼時身為太子的圣上復仇,既是復仇,如今圣上還安好,她怎么能就此罷休?”

聽到此處,合德執盞的手略微松了松,那一盞清酒險些撒了出來,莊翎月見此,不由勾了勾唇。

她刻意放輕了音調,如魅如魔。

“殿下,她是來取圣上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