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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兄死了,是被我殺的。
宛若大夢初醒一般,我慌亂無助地去推皇兄,可任由我怎么喚他、推他,皇兄都閉著眼躺在那里一動不動,唯有心口的那個血洞還有血在滲出。
鮮血流到地上,在皇兄身旁開了花。
花開得很美,我卻跪在皇兄的身旁哭得撕心裂肺。
為何要棄我?
皇兄不棄我,我也不會如此。
為何要逼我?
皇兄不逼我,我又怎會這般狠心決絕。
回首過往,忽然覺得這些年拼死拼活得來的一切,不過都是一場徒勞罷了。
什么家國,什么子民,什么大義,此時此刻,在我心里都不重要了。
我不想再為誰而活,明日,我只想為自己而戰。
子夜,萬籟寂靜。
整座皇宮都安靜得可怕。
我拿起燭臺,踱步來到床榻前,毫無留戀地將蠟燭扔到了那鳳冠霞帔之上。
紅紗綢緞遇火便著。
紅艷艷的嫁衣,紅彤彤的火,跳躍的火焰化成一條紅色的火蛇,頃刻間就蜿蜒爬遍了整張床,然后在床上盤踞,愈燃愈烈,最后又貪婪地要吞噬紗帳和周遭的一切。
屋內備好的那幾壇子喜酒被我砸到了地上,貪嘴的火蛇又尋著酒氣蜿蜒爬來,將整座未央宮燒成了火紅一片。
火勢漸盛,濃煙滾滾,我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皇兄,命殿外的幾名于家軍將那昏迷的禁衛軍拖走,便轉身決絕離開。
我燒了未央宮,燒了我對母妃和這里的留戀,也燒了和皇兄的恩怨和過往回憶。
所有人都忙著救火,忙著去救皇兄,攔截我的那幾個禁衛軍,也悉數被身旁的幾名于家軍給拖住了手腳。
未央宮在我身后燒紅了半邊夜空,我一邊逆著救火的人流,一邊無聲流著淚,遠離那再也回不去的過往。
我來到高高的宮城之上,俯視著夜色籠罩下的永安城。
條條街巷,家家戶戶,都掛著燈籠,一排排,宛若無數條火龍向墨色的遠方蜿蜒而去。
也不知坐了多久,看了多久,直到那條條火龍漸漸黯淡下去,直到天色破曉,黎明到來。
永安城的日出很美,可惜,怕是沒有機會與魏馳一起欣賞這樣的美景了。
皇兄的死,已讓宮內亂成了一團。
大開的宮城,時不時有幾名大臣神色慌張地進進出出,一方面要料理君王的后事,一方面又要擁護太子歲鶴辰即位。
而我身后也守著了一排的禁衛軍,很怕我逃走不和親。
晨鐘敲響,遠處城門大開。
我翻身跳回城墻內,峨眉刺和匕首卡在腰間,箭筒背在身,手持彎弓,站在城墻上等著迎親儀仗的到來。
是時,宮內的喪鐘敲響,沉悶的鐘聲傳向遠方。
大臣們陸續穿著喪服入宮,而宮城門外,也圍聚了永安城的百姓。
北臻來的迎親儀仗,打著白幡,聲勢浩蕩地朝宮門而來。
城中百姓見狀議論紛紛。
“這不是迎親的儀仗嗎,怎么還打著白幡?”
“北臻人可真是會惡心人。”
“歲和公主嫁過去,想來也是沒什么好日子過咯。”
“但能怎么辦,公主不和親,我們這些平民百姓,就都得躺地里吃土。”
管那些百姓如何言說。
打打殺殺了這么多年,歸根結底都是為了皇兄、為了南晉,今日,我要為自己戰一回。
生也好,死也罷,至少我不會委屈了自己。
與我和于世一起打過仗的幾名于家軍也愿意誓死追隨,這么一看,好像我這輩子也并不白活。
有幾人已占領宮門只待我發號施令。
“關宮門!”,我同身后的人下令。
“公主殿下有令,關宮門!”
“關宮門!”
號令一聲接一聲地從城墻之上傳下去。
一陣刺耳的吱呀聲后,在迎親儀仗臨近前,朱紅色的宮門重重關上落閂。
迎親使臣揚聲高喝:“我等奉北臻君上旨意來接歲和長公主千和親,人不出來,關宮門又是何意?”
我站在高高的城墻之上,垂眸睥睨著下面那群仰頭望著我的北臻人。
“按南晉風俗,想要迎娶新婦,當要經過攔門搶親這一關。”
“本公主愿意和親,前提是你們要能通過這道宮門,到這宮城之上搶到我,本公主換上嫁衣,上嬌去北臻和親。”
話是這么說,實際上,我寧可從這宮門城上跳下去,也不會活著去北臻。
北臻的使臣騎在馬上,仰頭看我,不屑地笑了笑。
“行啊,看在你是個公主的份兒上,這面子,在下就替我們北臻君上給了。”
話落,他揮手同手下示意。
“攻門!搶親!”
“慢著!”
只見玄掣同長生公公、秦顧,帶著一隊人馬,從圍觀的百姓中走了出來,然后各個手持離利刃,在宮門前站成了一排。
玄掣耍了耍手里的劍,聲音洪亮道:“想搶親,那也得先過我們這一關!”
迎親使臣瞧了一眼玄掣后,當即下馬走到秦顧身前,俯身禮拜。
“微臣拜見太子殿下。君上讓微臣見到您帶句話,說是太子殿下再執迷不悟,等回到北臻就廢了您的太子之位。”
“所以,今日迎親一事,還請太子殿下莫要插手。”
秦顧一腳狠狠踹在那迎親使臣的胸口。
“少他媽的廢話。”
“連個美人都不能隨心所欲娶,我那破太子不當也罷。”
秦顧用刀背抵在使臣的脖子上,唇角斜勾起不羈的笑來:“我也看在咱們都是北臻人的份上,今日,我只用刀背。”
“微臣亦是奉命辦事,太子殿下,冒犯了!”
話落,廝殺開始,看熱鬧的百姓倉皇而散。
宮城之上,我端弓勾弦,瞄準迎親使臣,三箭齊發。
而就在羽箭離弦之際,北臻迎親的百人兵馬中,竟有一人忽然騰空而起,朝那使臣揮劍當空劈去。
使臣光顧著揮刀擋劍,來不及躲閃我射出的那三支羽箭。
兩箭擦邊而過,一箭則射中了那迎親使臣的太陽穴。
迎親使臣當場倒地而亡,而那個揮劍的北臻士兵則仰頭望向我。
遠遠瞧著,平平無奇的面孔陌生無比,可眼神和氣場卻是熟悉至極。
只見那人食指和拇指圈到唇邊,對著我用力吹了一聲悠長悅耳的口哨,笑了笑,轉身又朝下一個北臻的士兵殺去。
我站在宮城墻邊,望著那道熟悉的身影,怔愣了片刻。
淚水頃刻模糊了我的視線,我笑著流了幾行淚。
我的那個狐貍精,終于來了。
“長公主”
身后突然傳來荷淑儀的哭聲。
我轉身回望,只見荷淑儀穿著一身麻衣,提著裙裾,從一側石階跑上來,撲到我的腳前跪地哭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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