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

第387章 不像小孩的小女孩

詢問趙鯉的婦人,頭戴白麻抹額。

雙眼紅腫得好像桃子,手里抱著一疊孝布。

趙鯉沖她微微一笑:“嬸嬸,我從村邊路過,來討口水喝。”

不得不說,趙鯉長相無害給她帶來了很多便利。

這悲傷的婦人點了點頭,強撐起一個笑來,對趙鯉道:“姑娘隨我來。”

言罷,先進了院門,趙鯉牽著馬跟隨其后。

這家家境好,是青磚小院,前院堂屋充斥著紙錢焚燒過后的味道。

地面也有撒著紙錢。

到了堂屋前,婦人轉身對趙鯉歉疚笑了一下道:“家中正治喪,姑娘請在此稍等。”

趙鯉也很識趣,露出乖巧的笑感激道:“是我不請自來,麻煩嬸嬸了。”

婦人自去倒水,趙鯉站在堂屋門前,并沒進去。

站在高高的門檻外往里看。

堂屋整潔有序,正中擺著一張停尸的板子,幾個燒紙錢餓火盆。

條案上擺著一個黑底靈位。

上書:覃母張氏之靈位。

靈位做工很好,絕不是趕工出來臨時使用的。

再結合這有條不紊的靈堂布置,想來這位死者家屬應該是早有準備,才能這樣有序。

趙鯉又開心眼,躺尸的板子上,骴氣未散。

堂中倒是沒有什么怨煞之氣。

只是屋后依舊有一道黑紅光芒。

“姑娘。”

方才進去的婦人端著一個陶碗出來,遞給趙鯉。

趙鯉關閉心眼,甜甜的沖她笑:“謝謝嬸嬸。”

她接過碗湊在嘴邊,做飲水狀。

實際只是沾了沾唇。

在確定有問題的地方,慎重是第一位。

唇上沾了一絲,趙鯉嘗到一點甜味,這位婦人端給她的竟是一碗糖水。

大景不像趙鯉那個世界,糖是很金貴的。

趙鯉露出訝然之色,看向婦人。

婦人似乎很喜歡趙鯉,知道她是驚訝什么,微笑道:“我婆婆病時愛吃糖,家里還剩些,外邊熱喝點涼糖水舒坦。”

“這怎么好意思。”

趙鯉是頭順毛驢,最受不得別人對她好,當下不好意思:“該留給家里孩子吃的。”

不料她提起孩子,婦人面色一黯。

離得近了,趙鯉清楚看見婦人臉上一閃而過的恐懼。

不必問元芳,趙鯉都知道,其中必有蹊蹺。

正待打聽,堂屋后邊跑來一個約莫六七歲的女孩。

這女孩穿著一身麻布孝服,頭發梳得整整齊齊。

長相圓潤可愛。

只是……

在看見女孩的瞬間,給趙鯉倒水的婦人竟忍不住后退了小半步,一只手下意識的舉起橫在胸前。

她在防備和畏懼。

趙鯉神情微動。

跑出來的女孩看見趙鯉止住腳步。

再看婦人時,臉上流露出她自己都沒注意的刻薄。

趙鯉沒想到,這種看人的神態會出現在一個小女孩身上。

還以為是這家什么年紀小輩分大的長輩。

卻聽那女孩道:“娘,這人是誰?”

“什么白糖水?”

她質問著,嘴里叫著的居然是娘。

說到白糖水時,更是抿緊了嘴唇,有責怪之意。

被責怪的婦人嘴唇囁嚅,全然不像是在面對女兒。

趙鯉開口替她解釋道:“我從村邊路過討一口水喝,你娘看我可憐,給我倒了一碗糖水。”

那女孩聽了趙鯉的話,面色一沉,尖酸開口道:“路過也好意思喝人家的糖水?”

她說完了趙鯉,又看向垂頭不語的婦人:“真是……”

她似乎想要訓斥,卻想到什么,顧忌地停下。

給趙鯉倒水喝的婦人面子實在掛不住,強撐氣勢道:“你這孩子,說什么胡話呢。”

她聲音氣弱得很,沒有一點氣勢。

眼前一幕,母女身份全然是顛倒的。

趙鯉以為這婦人是后娶的繼母,在繼女面前弱勢。

也不能因為別人的好心,害人難堪。

她走到馬邊,從馬鞍側袋取了剩下的糖果子。

“嬸嬸,我還帶著一些糖果子,給這小妹妹吃吧。”

趙鯉將紙包遞去。

還沒等她娘說話,那小女孩上前兩步。

“算你識相。”

她說著話,就想從趙鯉手里搶東西。

趙鯉是什么反應速度,能叫這小丫頭從手里把東西搶走,便自撞南墻吧。

一把攥住這小丫頭手腕,想教訓一二。

肩胛卻是一燙,一股涼氣從這小女孩的手腕,被趙鯉后背的刺青吸食走。

趙鯉眼神一利,立刻打開心眼。

只見這女孩身上紅光沖天。

原來之前所見異相就是這個女孩。

出奇的是,雖紅光沖天,但趙鯉沒見這小女孩身上有任何詭物的痕跡。

不管怎么看,都是一個正常人類。

趙鯉第一次與遇上這樣的狀況,卻并不慌張,沖著女孩一挑眉道:“小孩子,還是要有點禮貌比較好。”

被趙鯉抓住腕子,女孩一晃,嘴皮一翻竟熟練地罵起街來。

“你這小賤蹄子,不好好在家呆著,沒個姑娘樣四處走,還敢說我?”

這女孩罵人時,唾沫橫飛,倒像一個尖酸老婦。

趙鯉瞇了瞇眼睛,在她身上掃了兩眼,想看哪里肉厚不會打出毛病。

一直無措站在旁邊的那個婦人,急忙上前勸解。

可那女孩根本不理,反倒揚手欲打人。

趙鯉松開了她的手腕,揚起手想給她香甜的耳刮子吃。

后邊突然傳來一陣隱忍的咳嗽聲。

這咳嗽聲撕心裂肺,女孩立刻露出焦急神色,轉身就往里屋走。

掀開簾子進去之前,還鼻子哼哼,沖趙鯉翻白眼。

趙鯉將揚起的手放下。

旁邊那婦人這時才敢說話,拉著趙鯉的手給她道歉道:“對不住了這位姑娘,我家囡囡,原本不是這樣的。”

說著,她悲從心來,原本紅腫的眼睛又落下幾滴眼淚來。

“我家囡囡原本最是乖巧可愛。”

“只是自從我婆婆去世,她便變成了這樣。”

“行為舉止,都像我死去的婆婆。”

她抬袖抹了一把眼淚:“旁人都說是我家囡囡純孝,想念死去的奶奶。”

“可是……”

婦人沒再說下去,可是她婆婆從來不待見囡囡,只寵幾個孫子。

女兒對奶奶只有怕的,哪有什么想念。

婦人倒是覺得女兒像是,中了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