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景巡夜人

第1155章 接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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窄小的轎子隨著轎夫的步伐輕輕晃動。

縱然里頭墊滿了絲綢,但衣箱似的窄轎,依舊逼仄。

趙鯉新長出的長發,發質極佳,像是垂順的絲線烏而濃密。

趨步行走在側的神官,不知是故意還是什么,俱是俊秀的青年男子。

趙鯉大喇喇扯開轎廂上的簾子看街道,這些神官也不言語。

這行人行走京都之中,平民遠遠見著便跪在道旁以額觸地。

便是貴族的牛車,也停下避讓。

顯然,京都神祇官的地位極高。

京都風景無甚出彩,只值得注意的是,路上行人少得可憐。

途經一處大宅時,趙鯉瞧見了大宅門上懸掛一牌匾,上書卜部二字。

趙鯉遮擋在面紗后的唇角,微微上揚了一個極小的幅度。

隨后她再次無禮催促道:“還沒到嗎?”

趙鯉坐在轎廂中,左右步行的年輕神官耐心道:“就在前方了大人。”

話音落,趙鯉先嗅到了一陣濃烈的煙氣。

長橋之后,一處朱紅門的大殿,位于東北面。

踏上長長的木橋,便熱鬧起來。

木橋影影綽綽都是‘人’。

生牛角者,曳長尾者,有腳的蛇,獨眼髡發的青皮玩意……

這些奇形怪狀的東西,在橋上走來走去。

除卻這些半人半獸的牛鬼蛇神,自也有些穿著狩衣的京都特產——陰陽師。

趙鯉像是混進了百鬼夜行的隊伍。

坐在半封閉的轎廂中,如什么無辜的少女,將要被拐賣進哪個詭譎之地。

隨著前行,趙鯉未有半分異動,但她乘著的轎箱越來越沉。

短短路程轎夫換了四波,個個都險些被轎桿險些壓斷了背脊。

轎夫們沉重的腳步,踩在橋面上吱嘎吱嘎。

不知內情的,還以為他們是背負了什么沉重的大山。

這不同尋常的動靜,惹得徒步隨行的神官面露驚喜之色。

橋上的陰陽師與身邊式神,也紛紛朝著趙鯉的轎廂望來。

衣著典雅的陰陰陽師們,個頭挺拔。

但和源雅信一樣,那身皮下的玩意是他們都小心藏起的秘密底牌。

遠遠看著趙鯉搭乘的轎廂,隔著老遠趙鯉都能聽見他們的竊竊私語。

“似乎是一位極強大的神靈。”

“連橋都快承載不住。”

艷羨貪婪的視線,追隨著描金轎廂,有人道:“不知這位神靈,會選擇與哪一個陰陽師締結契約?”

這問題自沒人能回答。

趙鯉視線并未在他們身上多停留。

依舊是極度傲慢模樣,怒罵轎夫廢物不堪。

終于過了長橋,轎子剛停下,便有轎夫噗地吐出一口血撲倒在地。

肩膀被壓出一個深深的印子,肩頭骨骼并著內臟都被壓碎。

這死人倒地,一條老鼠般的長尾從他衣下露出。

轎夫的尸體垃圾一般被拖走。

朱紅大殿前,有鵝蛋臉的美麗女子迎來。

她伏在地上鋪就的絲綢上,露出半截白凈細長的脖子。

“新生的神靈啊,請您下轎。”

照著倭國八百萬神明的低標準,京都神祇官將趙鯉也劃歸為化野之地竹林中新生的神靈。

因過橋時的異像,被認為力量極為強大。

又有另一位走路輕飄飄紙人似的美人,捧來細口酒瓶與一只玉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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蜜色的酒液盛在玉杯中奉來,趙鯉鉆出轎箱三指捏著酒杯。

殿中奏響哀樂似的曲調。

在所有人期盼的目光中,趙鯉揚手摔了酒盞。

地上鋪的絲綢暈開深色痕跡。

玉杯碎片四濺,蜜色的酒液濺出。

落到那奉酒的女人身上,她驚呼一聲。

奇長無比的白色長頸,自衣中探出,竟像蛇一般躲閃到了遠處。

濺了酒滴的那臉上,似露白紙焦蝕黃痕。

長橋上的神官跪了一地:“請您息怒。”

趙鯉冷哼連連,將地面鋪的絲綢踹開:“你們都煩死了!”

她呵斥怒罵,就這般像是個叛逆又暴躁的死小孩,沒禮貌進了殿中。

神官急忙跟上。

待她背影消失,轉角處方才走出幾個老者。

“好生怪異,竟半點卜筮不出。”其中一個納悶說道,手里捧著塊碎掉的式盤。

另一人接嘴道:“極為強大。”

那長橋就像是秤,越沉重者便越強大。

那完美保持著少女模樣的神靈,沉重得出類拔萃,便是最擅負重的鬼都壓死了一個。

這幾個老者目中異彩連連。

有學究猜測道:“聽聞這位大人誕生在化野之地,又是如此暴躁脾性,莫不是天邪鬼?”

天邪鬼,通過忤逆人意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脾氣暴躁極有攻擊性,天生逆反杠精圣體。

趙鯉偽裝出的樣子,倒貼合這老學究的猜測。

左右諸人有點頭的,也有搖頭的。

眾人對趙鯉究竟是個什么沒能達成一致意見。

唯一認同的,便是這位神靈極為強大。

若哄得結下契約,在戰場之上說不得會大放異彩。

這些人算盤珠子撥弄得噼啪作響。

都忙去通知自家子弟。

在各色消息傳遍京都時,眾人眼中的香餑餑趙鯉,又掀翻了面前的漆案。

噼里啪啦,碗碟酒具摔了滿地。

已經換上紗羅單衣的趙鯉,臉上依舊覆著半塊面具。

這一次掀桌倒是真真情實感。

她餓了許久,看見奉上來的寡素食物便來氣。

當真是一點油星都沒有!

京都貴族公卿不食牛、馬、犬、猿、雞獸肉,早些年還吃魚,現在連魚蝦貝類都不再吃。

人模狗樣積德得很,戰場上卻也沒見他們少干畜生事。

腳步輕飄飄的侍女用最繁瑣禮節,端給趙鯉的全是腌蘿卜和幾粒擺得精致的酸梅子、烤大蔥。

甜酒倒是還行,但趙鯉絕不可能沾酒。

氣憤之下她掀了桌子還不算,又將屋中漆器全打砸一通,一腳將食案踹到庭院中。

左右不是她家的東西,趙鯉砸得毫無心理負擔。

神官與侍女從沒見過這樣難搞暴躁的,紛紛垂頭無一人敢言語紛紛退下。

這一夜,趙鯉幾乎是餓得眼珠子發綠,在庭中轉悠。

月至中天時,庭院灌木叢沙沙一響。

黑白企鵝丘丘,鬼祟探頭出來。

它抬起鰭肢,遙指向一處:“主人,那些陰陽師正商議著,明日讓您挑選契約者。”

“就在祭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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