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出徐長卿所料,這支由數個“單位”混編而來的亂黨大軍,相互之間的默契奇差,而且派系分明。
林家派來的將士,不想做無謂的犧牲,故意往后縮。
而東西大營派來的士兵,為了保存力量,也不肯傾盡全力。
南境豪族渾水摸魚的兵馬,就更不用提了。
反倒是帝黨的人,最是英勇,面對勤王援軍的步步壓迫,堅持的時間最久,但也僅僅只是延長潰敗的時間罷了,畢竟后方同盟,根本不肯出力,他們堅持了一會兒,也就開始向后潰退。
這一潰退不要緊,勤王援軍馬上向前挺進,明明是步卒方陣,卻直接突入了敵軍的陣線內部。
表面看起來,已經掉進了敵軍的重重包圍之中,四面受敵。
但現實與理想,往往相差甚遠。
行軍打仗‘臉熟’最重要。
這三萬人的軍隊,過于龐大,沒有任何一個后勤力量,可以在短時間內,為他們分發統一的軍服甲胄和武器。
隨著陣型崩潰,這偌大一支軍隊,像是混裝了好幾股勢力的雜牌軍。
反觀勤王援軍這邊,軍服和武器,都是高度統一,除非運氣差到家,否則基本不會出現誤傷的局面。
此消彼長,亂黨這邊陣型一亂,再加上臉生,黑燈瞎火的,無法準確分辨敵我,反倒開始自相殘殺起來。
戰場的發展,與徐長卿的預估,幾乎沒有什么出入。
從看見敵軍混亂的著裝時,他就已經看穿了敵軍的致命弱點,最害怕一個“亂”字。
也正因此,徐長卿才下了死命令,麾下將士,即便是死,也要保持陣型嚴密,絕不能與敵軍混戰在一起。
而另一邊,傳令兵不斷跑到李玉秀面前。
“將軍,前方大亂!”
“我方陣線已潰,上萬兵馬亂作一團,已經難分敵友。”
李玉秀眼睛睜得老大,盡是絕望,他早就知道,論實戰經驗,自己麾下這些雜牌軍,肯定無法與北境兵馬相提并論。
可是他做夢也想不到,己方崩潰的居然這么快。
一旁的馬初,最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
趁著李玉秀迷茫之際,馬初一咬牙,竟然直接從腰間抽出刀,重重砍在李玉秀的后頸上。
噗通。
李玉秀翻身落馬,一命嗚呼。
馬初不理會周遭眾將士的震驚目光,厲聲大喝:“李將軍遭到敵軍偷襲,已經身故,接下來這場戰斗,由我指揮!此乃七殿下的意思,我隨時可以奪取指揮權!”
一聽這話,眾將士的眼神這才平息下來。
馬初咬牙切齒:“昏招,真是昏招!”
“李玉秀調遣主力,迎戰北境兵馬,看似正確,實則愚蠢!”
“敵軍皆是百戰老兵,本就戰力卓絕,硬碰硬,只能以巨大的損失,換取微小的勝利,得不償失。”
“況且調動上萬大軍,快速組織戰斗,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不成,李玉秀一道命令,能夠清晰下達到每一個將士耳中?他的命令下得再好,等傳遍全軍,黃花菜都涼了!”
“糊涂,糊涂至極!”
“我們的首要任務,是攻破泰山,擒獲梁帝,只要掌控了這張王牌,縱使北境兵馬,也要投鼠忌器!”
馬初快速總結了失敗原因,然后調整狀態,開始部署。
“既然主力已經派出,現在再調回來,只會更加被動,就讓他們繼續與勤王援軍糾纏吧。”
“我等將計就計,集結剩下的力量,全力進攻泰山!”
“傳我命令,不分先后主次,一擁而上,用人數,壓垮御衛防線!”
望著傳令兵的背影,馬初眼皮直跳,勝敗在此一舉了。
這可是叛亂,一旦功敗垂成,等待他的就是夷滅九族,這一戰,只能贏不能輸。
不算之前陣亡的將士,以及與勤王援軍糾纏的主力,眼下,馬初手里,滿打滿算還有一萬人。
而根據他的估算,防守泰山的御衛,恐怕只剩下不到千人。
接近十倍的差距,完全可以用人數,強行突破防線。
至于下令,一窩蜂的猛攻,也是無奈之舉。
畢竟突然殺出來的勤王援軍,打亂了進攻節奏,眼下必須速戰速決。
想要突出一個速度,就無法有條不紊地下達命令,畢竟這可是上萬人,命令傳達會相當緩慢。
最簡單的命令,就變成了最高效的命令。
“全軍進攻!”
此時,防守山腳的御衛,已經只剩下八百多人。
他們依靠著簡易的防御工事,不斷向外射箭,面對如潮海一般涌上來的亂黨,只能豁出性命,近身肉搏。
這些御衛,皆是高手,而且受到過最嚴苛的軍事訓練,即便已經損失了八成人,他們的士氣還是沒有崩潰。
可是,鏖戰至今,御衛已經筋疲力盡,面對數量不成正比的敵人,他們的陣亡速度,越來越快。
半個時辰前,還有八百人,此時,已經只剩下四百人。
人數,直接腰斬。
而且越來越多的叛軍,直接繞開殊死抵抗的御衛,直接朝著山腰沖去,準備擒賊先擒王。
張修業苦苦哀求,讓梁帝回大營躲避,可是梁帝卻滿不在乎。
他站在最顯眼的位置上,負手而立,舉手投足盡是傲氣。
若連區區叛黨都畏懼,他還如何駕馭秦風這把鋒利的匕刃?!
就在這時,喊殺聲傳來。
上百名叛黨士兵,朝著梁帝所在的位置沖來。
張修業嚇得臉色煞白,直接癱坐在地上。
梁帝卻輕哼一聲,鄙夷道:“沒用的東西!區區亂黨,何懼之?!”
就在張修業覺得,自己和梁帝,必死無疑之際。
伴隨著一陣沉重密集的踩踏聲,梁帝手里最后一張底牌現身了。
五十名殿前武士!
金光燦燦的鎧甲,即便是在深夜,也尤為刺目。
隨著一波齊射,排頭的二十多個亂黨,被當場射殺。
又是議論齊射過后,殿前武士撂下弓箭,分成前后兩個梯次,排頭兵手持大盾,直接朝著亂黨撞了上去,二線武士,手持步槊,亂扎一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