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他會不會死啊?”
裴聿城問。
“不知道。”
裴安康回答。
他確實不知道。
雖然說了一大堆非常很硬的話,但真要胡鐵柱的命,他卻是下不了手的。
只能順其自然,胡鐵柱自己能活,那是他命大,如果活不下來,他們也只是為了自保。
說白了就是一個聽天由命。
圖一個自己安心。
裴安康其實希望自己能下手狠一點,可是他是真下不了手。
明明知道因為他,奶奶凄慘而死。
他們流離失所。
也知道他一定要將他們接回來,是因為他的欲望和歹念。
三個孩子沒有再繼續商量關于胡鐵柱的事,因為現在的困境讓他們覺得相當的焦灼。
天氣好像沒有一點好轉,大雪還在下,他們出不去,柴火也少之又少,米面也沒有了,又冷又餓。
短短幾天時間,幾個長的原本珠圓玉潤的小家伙,一下子面黃肌瘦。
“大哥,你黑眼圈好重,好久都沒有好好睡覺了。你先睡一會兒!”
“聿城,你也睡一會兒!”
裴浩南和裴安康、裴聿城道。
裴安康點了點頭,這些天一直和胡鐵柱對抗著,確實很累。
沒一會兒他就睡了過去。
睡著之后,他做了一個特別可怕的夢。
夢里他們三兄弟和現在一樣,離開了裴家,只是夢里他們離開裴家的原因,不是因為胡鐵柱。
而是因為裴淮遠犧牲了,和他父親一樣變成了烈士。
裴家一落千丈,家境不負以前。
他帶著兩個弟弟離開了裴家,開始流浪生活。
一路上流離失所,吃不飽穿不暖,還經常會被路邊的乞丐欺負。
他們的妹妹瑤瑤也不見了。
他們過得久也辛苦,但好在每個人都有堅強的意志,不管環境多難,不管困難多大,他們都一一克服。
長大以后的他們,雖然沒有什么文化。
但腦袋非常靈活,手段特別狠辣,做生意的時候,遇到搶他們地盤的人,他們絕不心慈手軟,很快就用了自己的地盤和商業世界,成為行業里首屈可數的人物。
裴浩南也很爭氣,混出了名堂黑白兩道都通吃。
裴聿城也不錯,吸金能力特別強,他的廚藝更是被所有人夸贊,開的餐廳,賓客滿座,生意特別好,用財源廣進,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
唯一讓他們擔心的是,他們的小妹瑤瑤從小就和他們走散。
他們一直都在找瑤瑤,后來找到瑤瑤的時候,瑤瑤已經誤入歧途,他們一直想將她拉回正道,卻沒有想到,什么都拉不回。
最后,瑤瑤慘死在他們面前。
而他們,浩南因為違反了法律,被抓了進去,他想盡辦法撈他出來,卻改變不了命運,他被槍斃了。
聿城接受不了二哥和妹妹的命運,整個人恍惚不定,后來又遭遇到感情的欺騙,一次車禍當中,慘死車輪轂之下。
看著弟弟被攆碎的頭顱,他悲憤又絕望。
事業有成,那又怎么樣?
功成名就那又怎么樣?
親人不在了,所有的一切一切好像變得毫無意義。
“不要!都給我活著!”
裴安康夢里大叫一聲。
而后他感覺后脖子涼涼的,一轉頭就看到胡鐵柱那雙陰森可怖的眼睛。
他拿著棍子,往他這邊揚過來。
裴安康一個機靈,人一下醒了。
隨即立刻反應過來,在地上打了一個滾,順手摸著地上的土磚,迅速站起來,拿著土磚就往胡鐵柱腦袋上面砸。
胡鐵柱眼睛陰森猩紅,好是一頭林中野獸,又狠又毒又陰冷。
“臭小子命真大!關鍵時候竟然能醒來!”
胡鐵柱惡狠狠的道。
被他們綁在木板上好幾天,木板上面剛好有一個出頭的釘帽,他每天都趁他們不注意的時候,用力的磨輥在他手上的繩索。
好不容易才將這繩索磨斷,這會看著天已黑,他們已經睡著,他才站了起來,今晚他務必要狠狠收拾這幾個臭小子。
臭小子們,薄情寡義,還動不動說要收拾他,要他的命!
既然如此,那他根本就不用顧及他們之間的感情,什么叔侄!
這狗屁感情不存在的!
他不會要他們的命,但會讓他們半死不殘。
然后將他們拖出去,放在大城市的街道上,讓他們給他乞討賺錢。
死多容易?
一死百了!
什么都不用管!
只有這樣,他們才知道誰才是他們的親叔叔!誰才能主宰他們的命運!
才讓他們知道不聽話的下場是什么!
“裴安康,你放下手上的磚頭!我保證你不殘!你真覺得你能打得贏我嗎?之前那是我輕敵,讓你們鉆的空子,現在不一樣了!這里的每一個地方我都很熟,你如果不聽話,你們直接這樣消失,都不會有人知道!”
“你覺得你的恐嚇是有用的嗎?”
裴安康無畏無懼的道。
“你覺得我是這會才起來的嗎?我告訴你,我起來好一會兒了!你們一睡著我就醒來了,不僅如此,我還將你們的粥喝完了!我現在有的是力氣,收拾你們幾個兔崽子,根本就不在話下!”
“……”裴安康也發現了,如果他只是剛從木板上起來,行動一定是不變的,因為躺太久了,身上的肌肉沒有力氣且會很僵硬,胡鐵柱現在的行動非常靈活,說明他確實已經醒了有一會兒,并且已經舒展筋骨了。
“臭小子,吃到零頭了,還不放下磚頭是不是?”
胡鐵柱狠狠瞪裴安康一眼,然后往地上一摸,拎起一個孩子。
“啊,是誰?放開我!”
裴聿城的聲音響起。
“大哥對不起,我不小心睡著了!”
裴浩南在大家嘈雜的聲音中起來,一起來便發現形勢不對,又恨又惱的道,“二叔你放了小弟,他最小你不能這樣,你如果想抓人的話你抓我!”
“抓你都不帶勁!我就抓他!你們兩個乖乖聽話,拿石頭狠狠砸自己的腳,你們腳斷了,我就放了他!”
胡鐵柱嘴角都是邪惡的道。
裴安康。
裴浩南。
“大哥二哥不要!他是個壞人!只有壞人才會出這么歹毒的主意!”
“你們的腿如果斷了,那我們就只能被他拿捏!這輩子就完了!”
裴聿城雖然小,但挺清楚的。
大哥二哥在,兩個人好好的,我們三個才能好好的。
大哥二哥如果腿廢了,那他們就實打實的完蛋了!
“你這小家伙,嘴巴可真厲害!實在不行,我先打斷你的腿!”
胡鐵柱惡狠狠的道。
“不要!不要打斷我弟弟的腿!”
裴安康大聲喝道,“我自己動手!”
“大哥不要啊!”
“就只有你一個人動手還不行,裴浩南,你呢?”
胡鐵柱轉頭問裴浩南。
“好!我也自己動手!”
裴浩南眼眸一狠,拿著土磚高高揚起。
“大哥二哥,你們不要!我是最小的,我腿斷了沒關系!不要被他威脅!”
裴聿城大聲哭著道。
裴安康眼睛一閉,拿著土磚狠狠往自己小腿上砸。
突然之間自己的手受到了一起巨大的沖擊,土磚從自己手上不翼而飛。
裴浩南也一樣。
兩人還沒有反應過來具體發生了什么事,就看到以及熟悉且高大的身影出現在他們面前,那人臉色冷肅凌厲,打落掉他們手中土磚之后,沖到胡鐵柱面前,手掌直接往他后脖子上砍過去,胡鐵柱也沒反應過來,腦袋一暈,而后倒了下去。
“裴叔!”
“爹!”
裴安康、裴浩南和裴聿城愣愣的站在原地,看著猶如天降神兵一般裴淮遠,心里激蕩不已。
“大哥,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裴聿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
大哥說,這里的山太大了,雪太大了,大雪封了山,可能出不去,外面的人更是進不來。
他們若想出去,那就只能等到冰雪融化。
他們更沒有想到會有外面的人進來,進來的人還是裴淮遠。
“我也想知道我們是不是在做夢!”
裴安康聲音有些不穩的道。
“我們不是在做夢!這是真的!真的是爹來了,爹來救我們了!”
“爹,幸好你來了!你知道嗎?昨天晚上我說我要保護好大哥和三弟,我讓他們好好睡一覺。可是我卻沒有守住我自己沒有扛住,睡著了。因為我睡著,胡鐵柱起來了!他抓起小弟,說如果我和大哥不自斷大腿,他就砸斷小弟的大腿。”
“爹,我們三個只差一點點又變成殘疾人了!”
裴浩南大聲哭起來。
裴淮遠來了,他就不用自責了,他被救贖了。
裴淮遠看著這家徒四壁的破屋子,心頭又酸又疼。
好一個胡鐵柱!
不僅欺騙他們還虐待幾個孩子!
簡直不能忍!
他走到胡鐵柱身邊,一腳狠狠踩在胡鐵柱的小腿上。
暈倒的胡鐵柱背疼的咬牙切齒,大叫一聲,然后他聽到自己骨頭斷裂的聲音。
“裴淮遠,你是子弟兵,你是當兵的,你是為人民服務的!我是你戰友的弟弟,你這樣對待你戰友的弟弟,你良心過得去嗎?我要和你的部隊投訴你!你這樣的人不配做軍人!”
裴淮遠冷冷看著他,“我只是不小心踩了你一腳!這比你故意要來斷孩子們腿要仁慈多了!”
“安康,浩南,聿城,跟爹走!”
裴淮遠轉頭和三個孩子道。
裴安康嘴角一撇,特別委屈,特別愧疚。
“爹,我錯了!我應該自己回來的!當時如果把兩個弟弟留在家里多好啊!”
裴淮遠撫摸他腦袋,“有時候人生的每一步路,都需要自己走,走過之后才知道,未來的路要怎么走。你們沒有錯,這里是你們的家,回來看望你們父母和奶奶,是人之常情。”
“我來的時候,你們娘和我說,這是帶你們回去之后,正式辦理領養手續。你們依然是你們爹的孩子,也是我們的孩子。”
“這個地方,是你們的根。但在你們還沒有長大,能自力更生的時候,你們都要跟著我們。”
裴安康眼淚大顆大顆的落下來。
裴浩南也哭得很慘。
裴聿城直接拽著裴淮遠的手,怎么都不松開。
裴淮遠喉嚨哽咽,猶如被棉花糖堵住。
幸好林云初堅持讓他立刻過來,難以想象,他如果晚出現幾分鐘會是什么樣的畫面?
“好了,咱們男子漢大丈夫哭過了就不哭了!以后跟著你裴爹和裴娘,衣食無憂。你們這里有什么需要收拾的嗎?咱們收拾一下就走!”
裴安康點頭,“裴叔,你身上有帶錢嗎?”
“帶了。”
裴淮遠回答。
他出來的時候,林云初往他背包里面塞了一大把錢,說出門在外,多帶點錢總沒錯。
除了他背包里面的錢,鞋墊里面也被她塞了一些,讓他更哭笑不得的事,他在他苦茶籽上縫了一個小兜,里面也塞了一點。
還振振有詞的道,雞蛋不能放在同一個籃子里。
萬一有個籃子里的雞蛋碎了,其他籃子里面的雞蛋還好著呢。
怕他包里的錢被偷。
所以恨不得每個角落都塞錢。
“過年之前我們見了很多鄰居的面和糧,我想還給他們。”
裴安康有些不好意思的道。
裴淮遠心卻更酸。
沒有想到幾個孩子,是這么過年的。
然后他裴安康他們幾個,將欠的東西轉換成錢,一家一家的還。
還完之后,他帶著他們三個,去他們父母墳前認真的祭拜。
裴安康三人在父母面前認認真真磕了三個響頭,然后和這個地方說再見。
不出意外,這個地方他們很久很久都不會再回來。
至于胡鐵柱,生死都由他自己。
他是死是活,都和他們沒關系了。
如果,他以后還要再來找他們的事情,那就不是像今天這樣的結果!
林云初這家總有一些心慌慌,孩子們一個兩個,三個四個,離開了他們,就立馬出了事。
“云初,不要擔心!相信淮遠,他去肯定能將孩子們帶回來!”
裴母見她心神不寧,柔聲勸慰道。
“嗯。”林云初點頭。
話雖這么說,可她還是擔心有不好的結果。
畢竟去找瑤瑤的時候,裴淮遠也下了苦功夫,卻沒有找到。
安康他們這里她著實擔心。
“小姑小姑你快出來,我好像看到安康他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