農莊的佃戶也不敢靠近了,看著往日里一直對他們笑瞇瞇的夫人,說打就打,一點都不遲疑。
看著劉家管事從一開始的滿口污言穢語到被打得說不出話,祝明卿才揮手喊停。
她上前兩步,月白色的繡鞋踩在了他臉上,狠狠用力碾壓兩下。
聲音冷得像是臘月的寒風。
“你盡管告訴你家主子,本夫人等著!”
劉家管事有一瞬間覺得,可能自己做錯了。
不可能!
不過就是被貶到關城的一群人,更何況他也是為了主家。
主子不會怪他的。
搖搖晃晃站起來,他狠狠瞪了這些人一眼,才一瘸一拐帶人離開。
熱鬧散去,宴席也差不多到了盡頭,人群漸漸離開。
祝明卿心情確實受到了影響。
她剛回到房間準備休息,晁管事突然就來了。
“深夜打擾夫人,實在不該。可小人剛從府衙聽到重要消息,這不就立刻想稟告夫人。”他試探道,“聽說明晚城內即將有大動作,夫人還是在莊子多歇兩天再折返回城吧。”
祝明卿心知肚明,但還是問道:“什么大動作?!”
晁管事看了看紅梅,又小心上前兩步:“此消息極為隱蔽,聽說好像是抓什么人,而且都是一些罪大惡極的犯人!”
祝明卿眼神掃了他一眼:“那你是如何得知的?”
晁管事小心笑道:“夫人也知道小的表叔在府衙當值。”
“我是問……如此隱蔽的消息,你表叔是如何得知的?”祝明卿聲音平淡,卻讓人不敢輕易忽視。
晁管事摸了摸額頭的熱汗,真是邪門了。
這么害怕做什么。
夫人向來溫和待人。
他笑呵呵道:“小的表叔是衙役,所以……”
后面的話兩人都明白。
衙役在官員體系中雖然沒甚地位,但卻是接觸各種消息的第一人。
要是除了關城知府,很可能就是他們最了解關城的方方面面了。
等晁管事離開后,祝明卿想著明晚會發生的事。
現在她都知道了,可見這件事保密程度并不嚴謹。
“紅梅!”
她喊道。
“夫人,奴婢在。”紅梅立刻從隔間軟榻中起來,披上衣服走了進來。
祝明卿拿著剛剛寫好的信封,遞到紅梅手中:“今晚派人回城,務必要交給二公子。”
而夜半時分。
即將入睡的駱淮收到母親的信后,再打開信封,從里面拿出一封完整的信件。
上書:王通判親啟!
深更半夜,王通判早已陷入深睡中,為明日一事養精蓄銳。
而就在美夢中,他一舉抓住了所有人販子,關城百姓愛戴,幽州太守表揚,那種被人尊敬的感覺再次襲來。
“哐哐哐!”
大門敲響。
夫婦二人都被吵醒了。
“大人,駱家二公子拜訪!”門外傳來通報聲。
王通判還迷迷瞪瞪的,但聽到駱家頓時清醒了。
“這么晚了,什么事啊。”王夫人皺眉,嘴里打著哈欠。
“夫人快些歇息,我去去就回。”王通判安撫了兩句,掀開被子和床幔,穿上鞋子,披了件外袍就出門了。
等王通判再回來,無論如何也睡不著了。
他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窸窸窣窣的聲音,讓王夫人直接給他后背來了一巴掌。
“你到底睡不睡?!”
王通判被嚇了一跳,騰地一下起身,面向對方:“你還沒睡啊。”
王夫人嘆氣,起身,盤腿坐在床上。
就著外面深深的夜光,看著老爺腦門上的褶皺:“說吧,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王通判抿唇,將剛剛得知的消息說了出來。
夫婦二人向來是有事都會相互協商,尤其是在重要的事情上,二人從未互相隱瞞。
王夫人聽到后就急了:“那你還不趕緊想想怎么辦。”
“計劃已經變了,今晚抓人。”王通判連忙解釋。
王夫人這才松口氣。
“幸好駱家及時得知了消息。”
說到這里,她臉色微變。
“可駱家,竟然比老爺你還提前得知此事……”
這意味著什么,兩人心知肚明。
夜色濃郁,氣氛沉寂,二人的心跳聲砰砰響起。
“老爺……”
“駱家……”
夫妻倆同時開口。
王夫人:“你先說。”
王通判也深深嘆了口氣:“從大張旗鼓的開酒樓,再看今晚這則消息。夫人,我算是看出來了,駱家就算被貶,但瘦死的駱駝比馬大。”
王夫人贊同:“而且祝夫人很厲害,當初又救過咱們一家。夫君,你萬萬不可因為官職升遷,改變對駱家的態度!”
王通判哼了一聲:“我是那樣的人嗎?!”
王夫人白了他一眼:“行了,我還不知道你,被壓在瑱城數十年,如今可算解氣了。你這官威也大了起來。”
“夫人,你這可就傷為夫的心了……”王通判喊冤。
“別打岔!”王夫人錘了他一拳,鄭重道:“官場上的事情我不懂,你肯定也心中有數。但有一件事你得記住了。”
王通判忙道:“夫人請講!”
“當日若不是祝夫人和梁大人及時通知,如今早已看不到我們一家人的身影,更何況通判一職,想都別想。”王夫人信奉佛教教誨,知恩報恩,這可是和性命攸關的大事。
今夜還提前來通知。
如果明晚計劃失敗,夫君地位不穩。
駱家,又救了他們一回。
這些道理王夫人能想明白,王通判為官多年,這點小道理當然清楚。
但他想得更多。
就怕駱家,不止于此!
“我去書房等候消息,夫人你早些歇息。”王通判起身,就要出門。
“別出去了。”王夫人攔下了人,“書房炎熱,就在這里等吧。”
第二日,天剛剛破曉,陽光從云層傾瀉而出。
王通判夫婦焦急地等了一夜,后來實在堅持不下去,又紛紛睡著了。
此時,被窗棱中射出的陽光刺了下眼睛。
趴在桌子上的王通判,眼睛緩緩睜開,想到什么整個人瞬間就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