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春宵

第54章 你不就是兇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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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婦人僵著脖子,下頜微動,發不出聲。

姜念幽幽說著:“可見這種事,姨娘不是第一回干了。那家里大大小小的入項出項,是不是都得查查?”

一提起查家里的總賬,姜默道反應比崔紅繡更大。

“家里的賬本多,你今日就看好自己那本,其余為父自會查。”

這不打自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模樣,叫姜念都要笑出聲。

“好,那今日只查我的……”

“念姐兒!”

崔紅繡忽然出聲,引兩人復又望向她。

“姨娘有何說法?”

“我想起來,有幾件東西放在別處,我帶你去看看?”

姜念涼涼睨著她,不出聲。

崔紅繡卻已上前攬住她手臂,不容分說推著人走,“那些東西,你看了再做決定要不要問。”

男人面露不解,崔紅繡便道:“老爺在此處稍候,我帶姐兒看完就來。”

姜念也想看看她要怎么翻盤,于是半推半就著,跟她進到了無人的庫房。

正是一天中最熱的時候,日光透過一扇窗映進來,照得滿室晦暗。

“我不跟你繞彎子,”崔紅繡直說,“你那些東西我是換了,但我沒賣,立刻就能拿出來還你。”

姜念冷笑,“就這樣?”

偷了人東西被人抓包,還回去便不用受一點罰?

姜念是沒聽過這種道理的。

崔紅繡深吸一口氣,看著比在外頭時鎮靜許多,“姜念,你從小也沒個人教你做事,這凡事留一線日后好相見的道理,也沒聽過吧。”

“那姨娘可知道,那一線是留給有用的人。”

她和崔紅繡斗了這么多年,誰也沒把誰弄倒;可若是有機會,誰會不想對方永遠站不起來呢?

對面婦人苦笑搖頭,“你啊,還是太年輕。”

隨即話鋒一轉:“忘了嗎?你兩年,兩百多個夜里都在往外跑,這事兒我可沒說出去過。”

從一開始,她就發現了自己往外跑。

不聞不問的,就是為著有朝一日,再用這件事拿捏她。

姜念笑了一聲。

崔紅繡便跟著她笑,“你看,就算是我和你,也得留下這一線。你不要指望老爺如今幫你,他就會幫你到底。”

女人嗓音細軟動聽,“我跟了他這么多年,他是沒法說不用我就不用的。今日這樁事你我各退一步,我找個庫房管事的頂上,你偷跑出去的事我當不知道,行不行?”

“你倒是無恥,”姜念說,“我這回揭過去,往后便不能發作了。可你拿著我的把柄,想我聽話的時候就能拎出來。”

兩人此刻都冷靜到了極致,不慌不忙,一件一件把籌碼擺上桌。

“我告訴你崔紅繡,我不怕你說。名聲這東西于你要緊,于姜妙茹、姜默道都要緊,可我不在意。你要說,盡管去說。”

言罷,她轉身要出門去。

“等等——”崔氏在她身后開口,“那你連你娘的死因,都不想知道嗎?”

姜念站定,側過來的面龐尚顯稚嫩,眉宇間卻流露出與年紀不符的陰沉。

“你,不就是兇手嗎?”

見終于能引起她的注意,崔紅繡松一口氣,“我知道,你一直以為是我。那我要是告訴你,其實當年我也沒那么大能耐,你信嗎。”

姜念終于還是轉過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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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紅繡卻不肯提了,“出去,告訴老爺剩下的東西沒錯,也不查家里其他開支賬冊。你娘的事,我慢慢告訴你。”

“你可要想清楚,若沒了我,恐怕這輩子都沒人能告訴你真相。”

姜念立在原地,盯著她,像是要在她身上穿兩個洞。

半個時辰后,她坐回了馬車里。

依崔氏所言,她沒再死纏偷首飾的事,家里開支也被她放下。

崔紅繡似是而非地說了些什么,她不敢全信,卻也讓她窺見了一點被忽視的人和事。

本也沒想著一次斗倒她,而她肯拿出證據,倒也算意外之喜。

“姑娘,到了。”

聽水軒和姜府離得近,馬車走了不到一盞茶的工夫。

姜念好幾日沒來了,梧桐迎上她時,似意料之中又更多是欣慰。

“梧桐姐姐,正好有件事要問你。”

果然梧桐已明晰真相,得了她的答復,姜念先去往東苑。

許明安正在屋里溫書,聽見扣門聲,還以為是弟弟妹妹。

沒想到,卻對上一張日思夜想的面孔。

“姜姑娘,你回來了?”他話里更多是驚喜。

姜念勾了勾唇角,“請我進去坐坐吧。”

年輕的男人不解其意,卻又知道她不是來示好的,一時把著門不出聲。

姜念卻不跟他客氣,推開人,徑直走到他榻前,幾下就從絲枕里抖出一張紙。

“果然藏在這兒啊。”

姜念找到的,就是許明安偷偷作了藏著的畫像。

他反應不及,磕磕絆絆地問:“你……你都知道了?”

“誰告訴你的?”又口不擇言地追問著。

“許大哥,”姜念扔下他的枕頭,語調略帶疲憊,“我以為你是個聰明人,有些話說開了,那你我各退一步,也能在一個屋檐底下把日子過下去。”

“可你呢?你竟天真成這樣,在人家的地盤動這種心思。”她攥了那張細心卷好的宣紙,走到男人面前,“你知不知道,這東西足以害死我們兩個人了。”

說到底許明安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他鼻間氣息粗重幾分,慌亂道:“姜姑娘,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您就對謝大人說,是我……”

“我說什么?”她故意拔高語調,“許明安,你一家人都不容易,是想著為我死了一了百了,也不想我和采萍姑姑做人了是吧?”

“不是的!”他越著急越出錯,只一味搖頭,“不是的,我不是這樣……”

姜念不想聽,也沒工夫聽他的辯白。

對許明安來說,最好的結果就是離開。

她稍稍冷靜,把手中的畫紙重新放在桌上。

“你是個想做官的讀書人,那我今日,就教你一個生死攸關的道理。”她說得很輕,卻又聲聲入耳,“做官,便是為人臣。”

“伴君如伴虎,若沒把握全身而退,便永遠不要心存僥幸。”

少女轉過身,刻意避開男人眼中的淚。

“離秋闈還有半年,你今夜就動身回去吧。好好考,對得起父母養育之恩即可。”

至于桌上那畫像,似姜念留給他最后一點顏面,始終沒有打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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