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闕涼

第37章 婕妤武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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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很喜歡皇后,就像當年學中我喜歡澤靈姐姐一樣,安靜,端莊,淺淺的笑容總是讓人覺得安穩。可我也是小心的,因為她不只是皇后,這個后宮的女主人,還是和我有著同一個丈夫的人,盡管我和榮璋仍舊保持著距離,但是這個距離只有我們自己知道,在后宮眾人眼中我都是那個特殊的,這其實有些危險——我想。

尤其是在皇后眼中。

不僅因為她是皇上心上無可替代的那個人的妹妹,更是皇上唯一孩子的生母,是目前為止,皇上唯一真正的女人。

這太特殊了,特殊到我什么都可以不在意,卻沒辦法不在意她。更何況我一進宮來便差點給蘊儀公主帶來性命之憂,即便我也是個受害者,可是我知道對于一個母親來說,這也是不能容忍的。當然,憑著我自己,我現在還沒有辦法理解到這一重,但是我娘我大嫂要是這樣囑咐我,我就沒有辦法不相信。

“是不是很奇怪本宮會這樣講,本宮已經有了女兒,怎么會說皇上待我不過就是妹妹一般?”皇后淺淺笑道。

“這怕也是皇后娘娘自己想出來的,在微微看來皇上待您極好,待公主更是疼到了骨子里。”我沒說謊,這時候說謊不是好孩子。

“皇上是很好的人,重情重義,長情長意,待本宮自然是很好,公主是他的女兒,他更是如明珠一般捧在手上。”皇后說罷,似是有些話又不想講出來了,“罷了,都是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今日不聊了,本宮今日找你來是有幾句話想和你說。”

我忙點頭,做認真聆聽的樣子。

皇后一笑:“一呢是想告訴你,本宮也是不愿意湖靈進宮的,分寵不分寵的,皇上喜歡不喜歡的都在其次,我是怕耽誤了我妹妹,后宮里的這些人是什么樣子,我不說破,你也清楚。二是……公主乳母的事情,謝謝你用了這么簡單又不引人注意的法子提醒我,本宮是第一次做母親,很多事都不懂,現在想來還不覺懸心。”皇后說著,臉上幾點自責。

“娘娘這話我不太懂了,楊姑姑不是病了回鄉下了嗎?娘娘還賞了銀子。”我笑道。

皇后一笑點頭,不再多說。

“還有一件事,是你的事……”皇后摸著手里溫熱的茶碗,一時想是不知道怎么開口,臉上紅暈幾射。

“我的事?”我問。

“我是想同你說,其實若是兩人在一處了,你也要試著努力走進他心里才好,這么多年了,他心中孤苦,早該有人代替姐姐走進他的心里……”

我知道皇后在說什么,但是我不敢答,我既不能說我走不進他心里,也不敢說連他的身體也還沒走進呢,誰知道說了會怎么樣?這對夫婦看起來都是好相處的,處起來都不是簡單的人。

我低頭喝茶,茶有些冷。

“恬梔,給賢妃娘娘換茶來。”皇后細心,注意到我的表情。

“娘娘,武婕妤來了,在娘娘殿外跪著。”恬梔走進來給我換了茶,又小心回道。

皇后嘆了口氣:“你去告訴她,這事本宮愛莫能助,若只是她哥哥犯了事,或許本宮還得求一求皇上,從輕發落,此時和她母國叛亂連在一起,本宮是連句話也不敢說的,求我有什么用呢?讓她也不要再去叨擾皇上了,老老實實在自己宮中閉門思過,皇上或許還可不追究于她,若是一味癡纏被遷怒處罰,本宮也幫不上她了。”皇后說罷不無煩愁。

恬梔應“是”,打起簾子出去了。

不一時。

“娘娘,娘娘,哥哥是冤枉的,冤枉的,不是他故意傷人,他也是被逼無奈啊,還請皇后娘娘讓臣妾進去,聽臣妾一言,這不僅是哥哥一人之事,還是我中山國之事,也是大周之事啊!”門外,武婕妤已經嘶啞的聲音傳來,凄婉而竭盡全力。

我想說要不就喚進來見見,見皇后完全沒有再搭理的意思,也只得按下不提,聽她又絮絮囑咐了些過幾日春蠶禮的事情,便起身告辭,出了馥春宮。

宮外,已近黃昏。

“賢妃娘娘。”走出宮門,武婕妤還在跪著,見我出來也沒有力氣站起來行禮,只叩首在地。

我心中不忍,蹲身下來扶住她臂膀,只覺顫抖微微已是力竭不勝之象:“婕妤這是何苦呢?既是皇上和皇后都不肯一見,婕妤便好生將養著吧,照顧好自己才是上策。皇上一向清明,若無事自然就無事,若有事你求又何用啊?”

“娘娘……”武婕妤臉上無妝,發上無簪,只簡單一個發髻,雪白憔悴的小臉兒更顯出清清淡淡的破損之美,越發讓人不忍,“娘娘……我哥哥是被人冤枉的,沙利茲本就是哥哥心愛的女子,他們是兩情相悅之人,沙利的腹中已有了哥哥的骨肉,我的親侄兒。若不是龍番叛亂,哥哥無奈逃出中山,沙利茲也不會被叛軍擄去賣到了長安。哥哥雖莽撞些,卻是真性情的人,他是冤枉的。”淚若雨下,我想她真的是走投無路了,才會和我一個實在不相干,也說不用上一句話的后宮嬪妃說起這些。

不過……沙利茲?好生耳熟。

“你和皇上說起過這些嗎?”我問道。

武言絕望地搖了搖頭:“皇上始終不肯見我,我怎么求他都不肯,我不敢在殿外大聲說這些,我不知道我的侍女里有沒有龍番的耳目或者與龍番能扯上些關系的人,若是被她們聽到了,我被關在基多城的父王母后要怎么辦?我的姐姐們會怎么樣?我不敢想。龍番不是人的,他不是人的。”

我才鬧明白,龍番原來是個人,我一直以為是中山國的一個城或者部落。

“我知道,對于皇上來說,只要中山臣服大周,供歲無少,其實誰統治都不要緊,可是娘娘知道,中山本就小弱,每年送給大周的歲幣已超三成國力,龍番若是為了獲得大周皇帝的支持,情愿多繳歲幣,那我國子民的日子就會更加苦不堪言了。”哀哀其聲,武婕妤伏在地上,發散如瀑,已是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