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一堂雖然吊兒郎當的,但于某些事上卻很固執,他一向聰明機敏,一旦確立目標便會出手。
或許是習慣使然,確定目標后他首要做的事便是計劃和權衡,現在他察覺到了對秦文茵的感情也不例外。
時下風氣沉肅,對女子尤其苛刻,秦氏和顧氏之間的恩怨情仇只要漏出些風便會被人無限放大,他雖不在意這些流言風語,卻不愿她遭受這種揣測圍觀。
所以白一堂并不想在關系未確定前太過出格,以免給她帶來困擾。
而秦文茵本人,想到她曾經的遭遇,白一堂眸色微沉,經歷過顧懷瑾,也不知道她還愿不愿意嫁人。
白一堂這才有些擔心起來。
白一堂三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追求女性,對此沒有一點經驗,這讓一向計劃周密的白一堂有些不適。
看來他還得再做做功課。
白一堂瞬間拿定主意,而在他沉默的這段時間里秦文茵已經幫他選好了兩本書,又轉戰其他攤位了。
白一堂跟在她身邊走,只在她挑好書后付錢,這后街上來往的全是男的,連個賣花的小姑娘都沒有,所以秦文茵出現時大家還是很驚訝的。
但見白一堂陪同在她身邊,倆人并肩而走,又時不時的交談,再掃過倆人身上的衣飾便默契的保持靜默。
有丈夫陪同,來逛這種書攤也沒什么不可。
而一些年長的攤販更是感嘆,往前數十六年,那時候京中女子書院盛行時,往來挑書的女子才多呢。
遇上休沐,他們這些小書攤前的路都能堵住走不動,而有些平民書院的女學生便和男學生一樣常來這里淘換書籍,有時為了蹭書看還會和男學生們一起蹲在地上一看便是一整天。
現在不行了,滿街一望盡是男的。
難得看見一個女的來這里挑書,攤販們都很好奇的瞄瞄她,對她也多了兩分寬容,掃了一眼她挑出來的書,大概明白她想要的類型后便主動幫她選出十幾本來,道:“客官看看這些,這些可都是小攤上賣得最好的……”
秦文茵遞給白一堂幾本,自己翻了剩下的,她看書一向快,片刻功夫就翻了十來頁,見文筆與內容還可行便放到一邊,“你要挑幾本?”
白一堂看了眼已買到手的書,果斷的道:“就這幾本吧,等看完了再來選。”
到時候再讓她陪,白一堂已經無師自通的學會了為下次約會找借口。
秦文茵不知白一堂的閱讀速度,聞言點了點頭,從十幾本里挑了三本出來交給攤主,一并付款后便離開。
白一堂提著捆好的書隨她走出后街,見她目光在街邊的甜湯攤上一頓便笑道:“肚子餓了嗎?這兒的甜湯不錯,不如我們用過再回去。”
秦文茵驚詫,“你不是說不認得后街嗎,怎么知道這兒的甜湯不錯?”
她知道這兒的甜湯不錯還是因為上學時常和同窗們來這里吃,剛才她仔細的一看才發現攤位上幫忙的老人便是以前的攤主,便知道攤位沒換人。
白一堂面不改色的道:“我帶妞妞來這里吃過,不過我還真不知道后面有這么多書攤。”
秦文茵了然的點頭,既然是帶著妞妞,那的確不好逛街。
秦文茵想了想點頭道:“那我們用一碗再回去吧。”
白一堂淺笑著帶她坐到攤位上,點了兩碗甜湯,見她吃得美心里高興。
很好,愛好與他一樣,都愛吃甜的,以后吃飯多半不會吵架了。
倆人用過甜湯,白一堂這才招手叫了馬車,一起回秦府。
白一堂只拿走了一半的書,將另一半留給秦文茵,“我見你并不反感,這些留給你看,等我看完了我們再交換著看。”
秦文茵對其中的幾本還真的有興趣,可以打發時間用,聞言點頭道:“好。”
白一堂提了剩下的書轉身正要走,想到秦文茵的兄嫂便腳步一轉到前面去和何子佩打過招呼再走。
嗯,既然已經定下目標,那就得提前做好準備,跟秦信芳與何子佩打好關系才行。
回到顧府,白一堂才想起他最應該打好關系的似乎是顧景云。
想到智多近妖的顧景云,白一堂有些頭疼。想了想他果斷的跑去找徒弟。
師父娶妻是大事,作為徒弟她怎么也要表示表示。
黎寶璐正在教小寶和盼娣寫字,“你們先認些簡單的字,等你師父定下你們的大名就學寫你們的名。”
盼娣抬頭期盼的問道:“我也有新名嗎?”
黎寶璐點頭,“當然,你和小寶現在所用的名字只能當小名。”
并不是盼娣就不好,如果曲氏夫婦對女兒們足夠好,這個名字便只是一個表達他們期望的名字,但事實相反,曲氏夫婦的態度讓這個名字飽含惡意,對盼娣,對小寶都不好。
留在曲家的三個女孩她無權多管,但現在盼娣已拜她為師,如同父母,這個她還是管得著的。
小寶也很高興,看到師祖進來都乖巧的跳下去站好給他行禮,妞妞看著有趣,也爬下榻東倒西歪的跟著拱手作揖。
白一堂摸摸她的腦袋,抓了一支筆一張紙給她玩,拎了徒弟到一邊說話。
“你覺得師父給你找個師娘怎么樣?”
“好啊,”黎寶璐驚喜,“師父您終于想談戀愛了!”
雖然她敢保證自己一定會孝順,但她不可能時刻陪在白一堂身邊,他愿意娶妻當然更好,以后時刻有個人陪著,互相照顧,心情自然會更好,生活也會更豐富。
黎寶璐目光炯炯的問,“您看上誰了?要不要徒兒我幫忙打聽?”
“不著急,”白一堂斟酌片刻道:“只是她的情況有些特殊,為師要徐徐圖之。”
黎寶璐驚悚,“師父,我未來師母是什么身份?”
白一堂這一生也算閱歷豐富了,闖蕩江湖時什么人沒見過?
但他從未心動過,怎么今兒出去半天回來就想要娶妻了?
白一堂一看就知道她在胡思亂想,一巴掌呼過去拍她腦袋,怒道:“收起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念頭,她未嫁,且成年,我未婚,同樣成年!”
黎寶璐義正言辭的道:“師父,是您想多了,我可從未這樣想您,別的不說,您的人品是可以保證的,別人妻不可欺,您怎么會去做第三者呢,呵呵……”
白一堂無視她討好的笑容,蹙眉問道:“她有個兒子,我問你,你覺得她兒子會答應我們在一起嗎?”
白一堂頓了頓強調道:“在她情愿的情況下。”
原來是個寡婦。
黎寶璐設身處地的想了想道:“如果她兒子開明且真心愛他娘,那多半會同意,師父,回頭徒兒給您買棟房,再買些田,幾間鋪子,有了恒產,勝算就更大了。”
白一堂瞟了她一眼不說話,用顧景云的錢給他置恒產娶他娘?他又沒瘋,怎么可能做這沒品的事?
不過徒弟的確提醒他了,如果他要娶秦文茵,總不能空著手娶他,設身處地的一想,誰愿意把妹妹或母親交給他一個身無長物之人?
仔細一想他還真窮,看來得想辦法賺些錢了,之前他從未想過娶妻,吃徒弟,喝徒弟,住徒弟的天經地義,可現在就有些微妙了。
拿定主意,白一堂一低頭就對上黎寶璐那雙亮晶晶的眼睛,他立時不耐煩的把人腦袋一推,揮手道:“快走,快走,別打擾我。”
“師父,你還沒說你看上的是誰呢,還有,她兒子對她到底好不好?”
“大人的事小孩別插手,看這時辰清和也要下衙回來了吧,午飯你準備好了嗎?”
黎寶璐鼓了鼓臉頰,還是轉身走了。哼,不告訴她,不告訴她她也會知道的。
而白一堂則在沉思,顧景云對秦文茵好嗎?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白一堂嘴角微翹,因為顧懷瑾和顧家的為人,顧景云對生父這個生物是反感的,他不會因為要保留父親的位置這種理由而反對他,更妙的是顧景云對秦文茵的事一向理性。
認真算起來,只怕白一堂和顧景云相處的時間都比他們母子相處的時間長。
秦家人的相處模式他一直看在眼里,秦文茵因身體原因,早年間一年到頭出門的次數兩個巴掌都數的過來,大部分時間都是臥床養病。
顧景云和黎寶璐每日只晨昏定省,每次在屋里呆的時間不會超過半個時辰,倆人是秦信芳與何子佩教養長大的,嗯,還得加一個他。
徒弟一語點破局中人,她說的沒錯,以顧景云的理智和對秦文茵的感情,同意他做他繼父的可能性很高。
既然如此就沒必要瞞著他了。
顧景云和蠢徒弟不一樣,比起讓他發現端倪,不如主動告訴他,而且他的確不會追女孩,這個還得請教他。
不錯,就是請教顧景云。
他把蠢徒弟吃的這么死,顯然于這方面是很精通的,他的建議還是很重要的。
所以顧景云用過午飯正要去午休時就被白一堂攔住了,白一堂一臉嚴肅的對他點頭道:“你隨我來,我有話與你說。”
黎寶璐亦步亦趨的想要跟上,白一堂就轉頭瞪她,“你哪涼快哪兒呆著去。”
黎寶璐控訴道:“師父,我才是你徒弟,親的!”
白一堂不理她,“你要敢跟來我就讓廚房給你熬三天的穿心蓮。”
這個威脅太狠,黎寶璐頓住腳步不敢再跟。
顧景云便好笑的安撫她道:“好了,快回房去吧,我一會兒回來告訴你。”
黎寶璐立時樂顛顛的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