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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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怎么了?”李嬤嬤問。
“嬤嬤,陛下呢?陛下什么時候回來?”
殿里哪都是黑黑的,只有桌子上留著一盞跳動的燭火,映照在其他物品上像是鬼影搖曳。
明媚兒心里害怕得要死,腦子里不斷滾出當年慘死爛了的小姑娘樣貌,鼻子里本快散去的死人味好像更重了。
坐立難安。
李嬤嬤面露猶豫,還是回道:“陛下今夜留宿鳳儀宮。”
“鳳儀宮已經吹燈了。”
“哦。”
明媚兒聽到這話,好像一下被人抽干了力氣,那種惡心感又上來了。
只能躺下再次閉上眼。
“姑娘別難過,今日是十五,按照祖訓,陛下是要留宿鳳儀宮的。”
“知道了,嬤嬤。”明媚兒語氣平淡,毫不見失落或是傷心。
陛下貴為天子,寵幸誰都是應該的。
總不會守著她就是了。
她有什么好難過的。
頂多……是害怕鬼而已。
“嬤嬤你回去休息吧。”
“是,姑娘。”李嬤嬤也沒有多說,吹滅了蠟燭就走了。
她腳步太快,明媚兒反應過來想讓她燃起燭火時,已經不見蹤跡。
到嘴邊的話咽下去了。
她到底無名無分,給不了他們權勢就算了,甚至連錢都給不了。
怎么好意思連點蠟燭這樣的小事都指使他們呢。
“呼呼——”
窗外的風越來越大,吹著樹枝沙沙作響,偶有吹落的風雪打在窗上,讓人心悸。
明媚兒悄悄把伸出去的手腳都縮回被子。
還是別去燃燭了。
眉頭緊蹙,干脆把整個人都藏在被子里。
此時,鳳儀宮。
沈皇后為景文帝脫了外衫,剛覆上他里衣帶子,手就被他一把抓住。
“陛下…”沈皇后遲疑地抬頭看他。
只可惜黑暗中,看不清他的神色。
“別急。”景文帝說話硬梆梆的,還是第一次說別急。
沈皇后眉頭瞬間皺起,從前景文帝都是直入正題的。
雖然少了點溫柔,但帝王霸道也讓人心動,哪怕只是為了延綿后嗣。
她意識到,這可能是其他女人在他‘身上’留下的‘痕跡’。
“是臣妾哪做的不好嗎?”她的聲音溫柔如水,撫慰人心。
也讓景文帝憑空升起一絲愧疚。
她是他的正妻原配,大周朝的皇后。
可是。
他…對她沒有感覺。
“這些事,該由孤主動。”景文帝牽起她的手走向床榻,將她壓了上去。
不消片刻,她衣衫盡褪,而他整個人伏在她脖頸之間。
沈皇后從未被這樣對待過,一時之間渾身酥麻,整個人都軟成一團。
“恩…”情不自禁,發出一聲低吟。
景文帝動作一滯,忍了又忍。
還是站起身。
“邊疆有急報還未處理。”
“孤,明日來看你。”
說罷不等沈皇后回答,穿好外衫,轉頭就走。
“臣妾,恭送陛下。”沈皇后也披上寢衣行禮恭送。
面上依然和婉大方、平靜如水。
只是看著景文帝離開的背影,她臉上的笑,散得干干凈凈。
面無表情穿好寢衣,她又變成了那個華貴無雙的皇后。
“娘娘。”貼身宮女秋菊端著燭臺進來,放在桌上不敢看皇后的臉色。
“…秋菊,你說,本宮是不是老了?”沈皇后抬眸看向秋菊,神色不改問道。
秋菊略蹙眉,滿口否認道:“娘娘多心了,您尚在桃李年華,怎么也說不上老啊。”
“你見過沖喜的女子嗎?是不是很漂亮。”沈皇后問道。
從前陛下并不留戀后宮,一個月也不過是來個五六次,其中她和寧妃的榮寵最盛。
可是陛下如今已然大好,還未曾招幸過任何一位妃嬪,連她躺在他身下,他都能毫不動心。
卻和那女子在乾清宮纏綿悱惻數日。
到底是她們姿容太差,還是窯子里出來的娼婦一身狐媚勾人?
“奴婢未曾見得,只是聽人說容貌不凡,不過她到底還是個黃毛丫頭又出身低賤有什么風韻可言,她是萬萬不能和娘娘比的。”
秋菊的回答出自內心,她是內務局派來皇后身邊服侍的,至今已經有七年。
她攏共在宮中呆了二十年,敢拍胸脯說,沈皇后的規矩和儀容氣場是宮里數一數二的。
“陛下對那沖喜女子多有恩寵,也不過是為著龍體考慮,娘娘別多心。”秋菊勸解著。
“本宮從不顧念恩寵多少,只是中宮無子…”
古人言,娶妻娶賢、娶妾娶色。
她從不屑于和嬪妃們攀比容顏,誰也撼動不了她中宮之位,她苦惱的從始至終都只有子嗣一事。
沈皇后拿起景文帝喝過的茶水,仔細打量后,一飲而盡。
宮道上,宮人抬著龍輦慢悠悠地走,一直得不到陛下命令,心里都有些沒譜。
“陛下,咱們是回御書房,還是乾清宮?”
景文帝坐上龍輦,汪公公小心翼翼詢問,不敢觸霉頭。
這十五大晚上的,和皇后娘娘剛要開始就結束了…是什么情況。
景文帝摩挲玉扳指的手一頓,看向汪公公的眼神略帶不悅。
“回乾清宮。”汪公公立刻吩咐抬龍輦的宮人。
“從庫房里挑幾樣好的,明日送去鳳儀宮。”
待到乾清宮門口,主殿毫無光亮,汪公公剛要宣告,就被景文帝這句吩咐給堵回去了。
“是,陛下。”
汪公公十分恭順跟著景文帝走到永延殿門口,他就停下了。
沒有再不識趣跟上去打擾。
滅燭的主殿、被堵回去的宣告,陛下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至于景文帝一入內殿便看到小榻上蓋得嚴嚴實實、鼓著的大包,正是明媚兒。
他自小習武,耳聰目明,再加上三年臥床,往往都是白日昏睡,夜晚才睜眼。
早就已經習慣黑暗,只需月亮暈黃的光,便可視物。
他本想直接去床上休息,卻在路過小榻時,敏銳感知到——她再抖。
“怎么了?”景文帝語氣毫無波瀾。
沒有得到她的回應,反而是抖得更厲害了。
他直接上手把被子掀開,她抓得倒是緊,只露出鎖骨以上。
蒙的滿頭都是細密汗珠。
“別…別…”
她嘴唇囁嚅著在說什么,他附耳過去才聽清。
夢魘住了。
“明媚兒。”景文帝輕輕拍她胳膊。
國師曾說,若是夢魘被人嚇醒,恐有瘋癲之癥。
“啊。”明媚兒發出低沉短促的驚叫聲,眼睛猛地睜開。
看到面前有個黑影,嚇得坐起來瘋狂往床腳邊爬:“別殺我,我錯了,再也不敢跑了。”
“是孤。”
景文帝一把將她扯回來,強迫她看他。
“陛下?”明媚兒聽到熟悉的聲音,從夢魘中稍稍回過神。
使勁去看眼前黑影,像是陛下的身形。
“是孤。”景文帝又重復了一遍。
“嗚嗚嗚,陛下。”
明媚兒撲進他懷里,夢中她變成那爛臉女孩,被人扎針、烙印、割臉的恐懼都變成對他的依賴。
她終于,離開賞春樓了。
明媚兒哭了一陣,景文帝只是摟抱著她,輕撫她的脊背以作安撫。
一字未發。
“陛下,您怎么回來了?”明媚兒從夢中的陰影中回過神來,看著黑漆漆的天,才后知后覺想起。
陛下不是留宿鳳儀宮了嗎?
景文帝手頓了頓,臉色微沉:“不想見孤?”
說罷,直接松開手轉身就走。
明媚兒突然失去支撐,險些摔下榻,穩了又穩才停住。
“陛下。”兩個字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明媚兒伸出去的手也默默收回來了。
“奴不敢。”
她也不敢阻攔天子的步伐。
他已經嫌她沒規矩了。
“呵。”
景文帝利索脫去外衫換上寢衣上床。
沒有再給明媚兒一個眼神。
畢竟,她這樣的回答,未免太過敷衍。
“明日,你便去東廂房住。”
景文帝的聲音響在殿里,擲地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