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姝色

第296章 保他一命

夜,越來越深了。

明媚兒太累了,又睡著迷迷糊糊中做了一個夢。

夢見在元宵燈會上和娘親看花燈,看火戲。

娘親的手邊一直牽著一個不說話的小男孩,不知是誰家的孩子。

她想和這個小男孩說話,可這小男孩一看到她就別開臉,一個字也不肯說。

最后賞花燈的人越來越少,直至偌大的街道,冷冰冰的只剩下她一個人。

她到處去尋找娘親,卻腳下一空,醒了過來。

“娘——”

明媚兒猛然從床上坐起,一頭的冷汗。

身旁的孩子像是被她突然的喊叫嚇著了,也從夢中醒過來哇哇哭起來。

剛端著藥進來的豐郎中聽到哭聲,趕忙加快了步伐,將藥碗放在明媚兒手邊:“自己喝。”

隨后又去抱孩子哄:“不哭不哭不哭…”

可孩子還是一直哭。

豐郎中看著發怔的明媚兒,抱怨道:“你也是當娘的人了,怎么對孩子一點不上心。”

“這孩子你到底能不能養,不能養我抱走了。”

明媚兒聽到這話回過神來,慌忙搖頭:“不要,我能養。”

她如今只有這個孩子了。

豐郎中看著明媚兒亂糟糟的頭發,和顯然還有些神志不清的樣子,忍不住道:

“能養個屁啊,你看看你這不人不鬼的樣子,還怎么照顧孩子?”

“你……”

豐郎中后面的話都在看到明媚兒眼淚的那一刻,收回去了。

他不是不知道明媚兒今夜受了什么打擊,可是越是如此,越是要堅強,越是要斗爭。

像她這么萎靡下去,什么時候才是個頭。

“我娘呢?”明媚兒看著空蕩蕩的小榻問道。

豐郎中說:“我讓影八先暫且找了個好地方安置了,人死了還是要入土為安的。”

“等你好了,讓影八帶你去看看,若是地方不滿意,你想遷墳便遷墳……”

不等豐郎中把話說完,明媚兒就急切地打斷了:

“你怎么能沒有我的允許,私自給我娘下葬?更何況如今是大晚上的,外面還下著雪……”

又被豐郎中不耐煩打斷了。

“你是不是有病啊。”

“今晚都成這樣了,明日還不知道什么情況,若是拖到明日,萬一上面的旨意有變,你連自己和孩子的去留都保證不了,你怎么能保證你娘真的能入土為安?”

“況且也許明日就是真的陛下的人來了。”

“你娘趁亂夜色被埋了,到時候若問起來,咱們還能說…說是回老家了,或者是干什么去了,過一段時間再說死了。”

“不然你孩子剛出生,外祖母就死了,這不是坐實了克親之說?外面又適逢大雪,你就算是長八百個嘴你也說不清。”

“外面的吐沫星子都能給你倆淹死!”

“有些事你現在能決定的時候,你不辦,等你不能決定的時候,你求爺爺告奶奶都沒有人能給你辦!”

“你清醒清醒吧。”

“留給你悲傷的時間不多了。”

豐郎中氣哄哄地抱著孩子去外間了,不想看著這個明媚兒犯傻。

看著就窩火。

而影八正守在外間,看到豐郎中出來。

低聲道:“她才十六歲,驟然失去母親,又遭遇人生大變……”

“行了行了,別護著了,我都沒說兩句,難聽的我還沒說呢。”

“也許明日,也許后日,也許大后日,就是腥風血雨,她這么窩窩囊囊的,誰能給她出頭?”

“是你這個小暗衛,還是我這個糟老頭啊?”

“沒有時間好好和她說話,再不把她罵醒了,她還能哭三天。”

影八抿唇,知道豐郎中是為了明媚兒好,最終只是嘆口氣,什么都沒有說。

夜色更深。

“影八。”

屋內傳來明媚兒的聲音。

影八一個閃身就進了內室。

豐郎中見此搖搖頭,看著懷里抱著的孩子,什么都沒說。

屋內。

“影八,我想見恒親王,你有沒有辦法?”明媚兒雖然仍是紅腫著眼睛,但是精神狀態已經比方才好多了。

影八考慮了片刻問道:“什么時候見?”

“現在。”

“現在???”

“我仔細想過了,郎中說得對。”

“有些事我若是現在不辦,明日就不一定能辦了。”

“到時候就是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影八將最外側的窗戶微微掀開了一條縫,看了看外面黑壓壓的天,和漫天飛舞的鵝毛大雪,以及地上厚厚的雪層。

“你剛生產完,身體虛弱,若是有事就讓屬下去辦吧。”

“屬下一個人,進出也方便些。”

影八合上窗子說。

明媚兒認真地看著影八,與之對視良久。

影八的視線不避不讓。

半晌。

“影八,幫我拿筆墨紙硯來。”

“是。”

影八的速度很快,就將明媚兒要的東西都拿來了。

為了避嫌,他沒有留在內室。

等著明媚兒自己寫完信,封好、叫他,他才過去,將信封塞進了懷中。

“影八,勞煩你了。”

“屬下很快回來。”

影八沒有多言,說罷直接離開。

明媚兒后知后覺此時才想起擋在自己身前的小伍子和失蹤的小康子、鄭嬤嬤。

但外間只有豐郎中和孩子…

她不敢問豐郎中。

只能等著影八回來。

不成想豐郎中自己抱著孩子又回來了。

“你這個當娘的是真放心把孩子交給老夫啊。”

明媚兒抿唇,斂下神色道:“郎中救我和孩子的性命,我自然是信得過的。”

“…我看你不是信得過,你是腦子轉過彎來了,想讓老夫把這個孩子帶走吧?”

明媚兒聽到豐郎中的話,卷翹的睫毛抖了抖。

下一刻,她抬起眸子看著豐郎中,掙扎著起身跪在地上,恭恭敬敬地對豐郎中行了一個大禮。

豐郎中不躲不閃,應了。

“郎中救我和孩子與水火之中,此次大恩,我無以為報,只求下輩子能為郎中做牛做馬,償還恩情。”

“正如郎中方才所言,以我如今的情況,自保尚且困難,更別提護著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跟著我,恐怕只有死路一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