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宮姝色

第499章 (番外)前往地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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鳴玉被父皇一叫,回過神,強壯鎮定將書合上了。

“這本異聞錄很好看,父皇,我帶走了。”

景文帝看著鳴玉拿著的書都是倒的,也不想拆穿她。

方才他雖然在看急奏,但汪洋和鳴玉的眉眼官司和小動作,瞞不住他。

這羊皮圖也是在他默許之下,才被汪洋扣下的。

左不過是一些拆卸安裝的步驟,無傷大雅,哄鳴玉開心罷了。

過了明日,鳴玉便及笄,也不算是孩子了。

他也該是時候讓鳴玉見些風雨。

他的孩子,無論是男是女,都應當是人中龍鳳,而不是只會在閨閣中相夫教子的菟絲花。

哪怕是最‘傳統’的慈安,也是文武皆通,對政務有自己的一番見解。

更何況是‘離經叛道’的鳴玉和‘身負重任’的成陽。

“我讓你和成陽去接待使臣,可有看到耶吉?”景文帝問。

鳴玉一聽耶吉的名字就皺眉,耶吉像狗皮膏藥似的纏了她好幾年。

但是她真不喜歡耶吉,總覺得耶吉太過圓滑市儈,總是笑盈盈的,看著金銀俗物便走不動路,這不是她想要的夫婿。

但是——

“不曾看到耶吉,這次耶國來的是位公主,才十三,名喚善雅公主,對大哥很殷勤。”

景文帝頷首,沒有多問,他自然是知道耶律肅的意思。

想通過獻女的方式,來賣好。

但是這些不過是小兒之間的玩鬧,成陽也不見得喜歡,沒什么值得放在心上的。

“父皇,我想要北地的紅棕烈馬,還想去北大營看練兵,還有藩南國進貢的火銃。”

鳴玉看父皇沒心思聽使臣的事,她正好也懶得說。

她只想知道自己的生辰愿望能不能實現。

景文帝看著鳴玉眼神亮亮的,眸子中帶著一種期待和緊張,有一瞬間的失神。

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明媚兒那雙小鹿般的眸子。

鳴玉如今只有一雙眼睛,像極了明媚兒。

“父皇,您又看著我出神了。”鳴玉不滿出聲,呼喚回了景文帝的思緒。

景文帝眸色微暗。

自從明媚兒死后很長一段時間,他不能聽人提起明媚兒一句。

只要有人敢提起明媚兒一言半語,他就控制不住想要發瘋。

漸漸的,后宮中沒人敢提及從前那位盛寵的儷皇貴妃。

連帶著鳴玉都很少聽人說起自己的母妃。

她小時候還會問父皇,母妃是什么樣的,母妃去哪了,母妃什么時候回來。

可是她每次問,父皇都會失態。

甚至到了一種……病態的地步。

父皇不會對她發脾氣,只會把自己關在屋子里,數日不理朝政,甚至是不吃不喝。

每次再見人時,就是瘦了一大圈。

豐郎中偷偷讓她別再提了,怕常年累月的刺激父皇,父皇有一日會受不住。

漸漸的,她也不提了,甚至,也開始忌諱別人提及母妃。

并不是她不想念母妃,而是她已經沒有母妃了。

那些想念母妃偷偷哭泣的夜晚,已經過去了。

現在,她不能再沒有父皇了。

從想念明媚兒上,父女二人倒是出奇的一致。

表面上誰都不提,甚至是誰都忌諱提及。

但是背地里,收藏著明媚兒的親筆,明媚兒的畫像,明媚兒用過的東西。

幾乎夜夜翻看。

但是當太陽再次升起時,兩個人又會變成沒事人一樣,出現在所有人面前。

像是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想要什么自己去取吧。”

出乎意料的,景文帝一口應允了鳴玉的請求。

只是還不等鳴玉高興,景文帝又道:“明日入了夜哪都不許去,我帶你去個地方。”

鳴玉在父皇幽深的眸子中,仿佛看出了什么,似有所感,臉上的笑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慎重的模樣。

“好。”

一夜多夢。

第二日白天,鳴玉參加生辰宴會辦了及笄禮忙得腳不沾地。

西太后特意提早半個月,親自下帖子為她請了一個今年八十七高壽,兒女雙全,富貴吉祥的老夫人來做正賓。

這老婦人乃是三朝元老汝國公的親娘,被人稱汝國公府老夫人。

她出身名門,嫁給曾經的汝國公后夫妻恩愛,誕育二子三女,各個都是人中龍鳳。

今年已經八十七,老汝國公是三年前去世的,雖然是提前沒了夫君,但這個年齡擺在這,夫妻也都算是高壽喜喪了,沒什么好忌諱的。

他們又曾和皇室沾了點血親,也算是長輩。

又請了諸多命婦來觀禮,慈安也帶著孩子回宮祝賀,景文帝同樣出席。

這一場及笄禮辦的盛大又隆重,一直忙到下午。

景文帝回御書房處理奏折。

鳴玉回永壽宮本想歇會,但是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又趁著沒人,悄悄把母妃的畫像拿出來看。

畫像中的女子和自己模糊記憶中的女子漸漸重合,又漸漸失真模糊。

掉了一陣眼淚,又擦掉。

直到入了夜。

鳴玉迫不及待的前往御書房。

這次倒是規規矩矩的等著通報。

一顆心七上八下的胡跳。

而屋內的景文帝聽到汪洋來報說鳴玉求見。

將手中的信件若無其事放回抽屜最深處,壓好。

又喝了一口茶,神色已經恢復如常。

“更衣。”

“是。”

不過片刻,景文帝已經換上一身騎裝,帶著鳴玉。

父女二人又帶了一隊暗衛,悄悄騎快馬離宮。

連日下雪,道路結冰難行,極考驗馬匹和騎馬人的御馬技術,但他們這一行人速度極快,沒有因為結冰的道路而放慢分毫,反而是越來越快。

鳴玉的心,也跳的越來越快。

終于,快馬加鞭兩個時辰后,到達了鳴玉夢寐以求,又不敢相信的地方。

皇陵。

父皇的地宮皇陵。

而此時的皇陵地宮中,只埋著母妃一人。

她從沒來過皇陵,每年只不過是在宮中的寶華殿給母妃上香、燒紙、祈福。

如今能來親自祭拜母妃,又怎么能讓她不激動。

她激動的身體都控制不住的微微發抖。

景文帝的眸子在看到皇陵后,也越加晦暗不明。

這些年,他也不曾來過皇陵。

起初是月月來,后來是一年一來,直到近五年,一次沒來過。

他對明媚兒的愛,一日比一日更濃厚,對明媚兒的思念,也是一日勝過一日。

但是過度的愛,有時候會讓人心生怨恨。

從前,他看著明媚兒留下的幾封絕筆信,會心痛欲裂,反復抄錄,仔細珍藏。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止住心口的疼痛。

但是如今,他總是一邊抄錄,一邊又在抄錄好后,全都撕掉。

他開始怨恨,為什么明媚兒沒有給他寫一封信呢?

為什么連死,都不肯給他留一個念想呢?

為什么她對一個奴婢都有話說,對他,卻沒有呢?

最重要的是,她為什么要死呢?

這是景文帝百思不得其解的疑惑。

這個疑惑幾乎像是夢魘魔咒一般困著他,讓他日夜難安。

讓他對明媚兒從極致的愛中,時常滑入另一個極端。

那邊是極致的恨。

這種恨不能言明,更不能細想。

只要每次想到,都勝過剜心之痛。

過去的一切折磨著他,糾纏著他。

痛苦的也像是只有他。

有時候他都在想,明媚兒死了,解脫了,反倒是他在受折磨。

還不如他也去死了,好在陰私地獄里找她討個說法。

但是冷靜下來后,他還是沒有選擇去死。

偌大的江山,不能敗在他的手上。

孩子們,也不能失去他的庇護。

他只能茍延殘喘的活著。

拒絕來皇陵見明媚兒,是他唯一能‘懲罰’明媚兒的方式。

只是夜半夢回,也不知道是誰在懲罰誰了。

所有的如同驚濤駭浪般的思緒,最終都化作清風一縷,輕飄飄不見實物,卻緊緊纏繞,無處不在。

“走吧。”

景文帝按下機關,打開了地宮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