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嬌雀

第64章 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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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答案在意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意料之外的是這個僅存下來的刺客竟可以抗過魏寧的十六道酷刑,意料之中的是,指使他們的主人是許秋和。

魏承一瞬間有些后悔,當初將李游推給許秋和,是不是一個明智的決定。

他微微出神了一會,回過神,淡淡問:“沒有其他人了?”

魏寧一頓,一時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刺客只說出了許秋和的名字,還說那個女人說,要車里娘子的命,至于車里幾個娘子,叫什么,他們不清楚。

做下屬的不能琢磨到君上話里的意思,是做下屬的失職,他立刻有了危機感,抱拳跪下:“屬下慚愧,屬下再提出來審一次,一定不放過一條漏網之魚。”

魏承揮揮手:“不必了。”

他微微抬頭遙望了一會窗外的流云飛鳥,想了想:“昨夜我一夜未歸,想必有人要坐不住。”

“你回府,去再取一些金瘡藥回來。”

“是。”魏寧順嘴問了句:“是沈娘子要用?”

“不是,是我用。”

魏寧走后,室內恢復了寂靜,唯余清淺的呼吸聲,從六扇翡翠折屏后的美人榻上幽幽傳來,他靜靜地聽了一會,起身抽出身后架子上放著的一只錦盒,打開,拿出盒中的折扇展開鋪在桌上。

大骨玳瑁,小骨沉香,泥金扇面空空如也,等著扇子的主人平添上一幅詩情畫意。

他抬手挽袖研墨,青玉湖筆飽蘸濃墨,在扇面上緩緩勾勒出一幅美人窗下春睡圖,美人小憩的美人榻邊,兩只白兔左顧右盼,窗外伸出一支榆樹枝,迎風招展。

畫中美人一頭青絲流云瀉地,萬種風情。

畫雖好,只是畫完后右側總覺得空蕩蕩了些。

魏寧正趕在這時候回來。

他正提著筆低頭看著那些許空白沉思,頭也不抬地問:“可有人說什么?”

魏寧心道自家君上果然神機妙算,回去取藥的一會功夫,連著遇到兩位來詢問的。

“有,屬下回府的時候,先后碰上了王娘子和大公子,王娘子問這藥是誰用,屬下說是少君您用,王娘子很有擔憂,問您現在在何處,說想來看看您,被屬下婉拒了,說您如今正休息,等好些了自然會回去,大公子與王娘子說的差不多,不過沒問您在哪里,只讓屬下轉告,若是傷得嚴重,回府養傷為好。”

“嗯。”

魏寧注意到他提筆的手,手背上的傷深可見骨,雖然已經止住了血,傷口邊緣微微紅腫,露出里頭新鮮的血肉和暗沉的血跡。

這些日子,都不能動刀劍了。

“少君的手傷得厲害,畫這扇面不急于一時,少君何不等傷好了再畫?”

魏承抽了本書,有一下沒一下地扇著畫上未干的墨跡,直到墨跡干透。“下去休息吧,折騰了一天一夜,也累了。”

魏寧不敢再勸,退了下去。

天色已經暗透,一眼望去,滿是濃郁的黑,燈火如豆,只照得亮案上燈下方寸大的一塊。

他托著燈將屋內的纏枝燭臺一一燃起,室內這才明亮如晝,他捏著筆走進里間,撩開紗幔,側坐在美人榻上,俯視著還在睡的女子。

提筆緩緩靠近她皎潔紅潤的臉頰,左右比劃。

眼看著就要在她臉上畫出個王八來,她適時地睜開眼,狡黠地望著上方那雙含笑的鳳眼。

魏承收回手。

“好困。”她掩了個哈欠:“什么時辰了?”

魏承沒有戳穿她,眼底笑意一閃而過,拂袖起身,慢悠悠地將筆掛回了筆架上,“亥時不到。”

“哦,睡了這么久。”她起來伸了個懶腰,在房間里踱步,看到魏承手里捏著一柄泥金折扇,走上前湊過頭瞧了瞧,帶著些許討好的語氣,說道:“這是你的新扇子?”

魏承從不用折扇拂塵這些文人雅士清談聚會,坐而論道時喜歡用的東西,更不屑用,他的腰間,一貫只有佩劍。

聽到她如此問,他眼中笑意漸漸散去,哼了一聲,將手中的折扇“啪”的一聲合起來,扔到了案上。

“好好的,怎么這么大的氣性?”沈銀霄訕訕地拿起案上的折扇,美人春睡圖在她手中緩緩展開,她忍不住感嘆:“畫得真好,可是為什么右邊留白了許多,看起來有些空,要是有題詞就更好了。”

她如此略帶討好,不過是方才假睡時偷聽到魏寧和魏承的談話,知道他幫她查出來了幕后兇手,連對他說話的語氣,也假模假樣了起來。

真是個逢場作戲的好手。

魏承坐了下來,慵懶地靠在椅背里,手指隨意地叩著花梨木的案面:“替你查出這么多,不表示點謝意?”

她沉吟:“我有的你都有,我沒有的你也有。”

她有些泄氣:“我能拿什么謝你,有什么是你想要卻沒有,而我有的。”

男人不說話,半晌,聲音虛無縹緲地傳來:“今日畫了幅扇面,卻沒有題詞,也想不出讓我滿意的,你給我寫一幅題詞吧。”

“萬一我想得你不滿意怎么辦?”

“那就想到我滿意為止。”他涼涼地瞥了一眼她:“給我好好想,別打馬虎眼。”

沈銀霄認真認真想了想,畫上的白兔圓滾滾,俏生生,莫名地讓她想起一句哀怨凄婉的小詩。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她望向他:“這句如何?”

“煢煢白兔,東走西顧,衣不如新,人不如故。”他將這句詩默念了一遍,寥寥十六字在舌尖百轉千回,忽然一哂,眉梢掛上幾許笑意:“這是在提醒我,有了新人,勿忘舊人?”

她臉一紅,沒有說話,只催促他:“這句如何?”

他沉吟一會:“罷了,一時也想不出其他好的,就這句吧。”

說完拿起架子上筆,也懶得洗,遞給她,自己抬起袖子開始研墨。

“我來寫?”她握著筆只覺得任務艱巨。

“我傷還沒好,難道要我寫?”他聲音懶懶的,微微帶著風寒未愈的鼻音。

冬日的太陽不如夏日的烈,養了一個冬天,魏承再黑的手也養白了,玉色的手襯著漆黑的端硯,風流旖旎,要不是右手手背上那道駭人的傷痕,此時應當更加養眼。: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