寵嬌雀

第209章 教導

第209章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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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從小被養在瑯琊郡老家的王家長房大小姐被家中接回了長安。

祭祀祖廟,告慰先靈。

一一拜見了王家的長輩們,坐在最上首的主君司徒王允須發皆白,眉目慈善威嚴,見到她,笑吟吟地點頭,又讓人端出早就準備好的玉如意送給她做見面禮。

其他的長輩也都給出了自己準備的禮物。

收了整整一日的禮,臉都快笑僵了,任由著他們拉著自己噓寒問暖,偷偷將她渾身上下打量個遍。

“看著舉止儀態,一看就知道是大夫人和大爺的親女兒。”一堂姑掩唇笑道。

銀霄看向母親和父親。

父親一直外放,聽說她尋回來了,這才匆匆趕回來,卻也呆不了太久,為人倒是隨和儒雅,一身藏青長衫,與一旁的夫人謝氏很是相配。

幾日之間,她又重新有了爹娘。

她坐在謝夫人為她專門收拾出來的閨閣里。

她的院子毗鄰母親的院落,兩廂來往很是方便。

“要是還缺些什么,直接派人去庫房取,這里是你自己家,不要因為沒在家里長大就生分了。”謝夫人指著檐下已經暗淡的金鈴,“你小時候,最喜歡被人抱著玩那鈴鐺了,可還記得?”

她當然不記得了,只是偶爾午夜夢回時,依稀有金色的影子一閃而過,伴著“叮叮當當”的清脆響聲,而那到底是茫然間虛無的一場夢,還是孩提時遙遠的記憶,她早就分不清了。

她點頭。

謝夫人更開心了,卻見她這幾日一直有些郁郁不樂,蹙眉嘆了口氣。

“早知道那婢女是你看重的人,當時就該留下來,也好讓她跟著你進宮,只可惜......”

“不是母親的緣故。”她垂眸,“是我沒及時說出來。”

謝夫人松了口氣,扶住她的肩膀,“這些日子許多人家都送了禮來,有一批禮未曾署名,是從北邊送來的,你可知是誰?”

說罷命人將東西抬了上來。

好幾個箱籠,一一被打開陳列在房中。

一箱子瑩潤光潔龍眼大的珍珠,一箱子顏色鮮紅的名貴錦緞,一箱子顏色各異的繡線,還有一箱子各色名貴玉器和珊瑚云母螺鈿等珍奇小玩意兒,其中金絲銀線熠熠生輝,格外顯眼。

這些禮物算不上是她收到的最貴重的,但是絕對是最意味深長的。

送禮之人的意思不言而喻,好似生怕她閑著,生怕她忘了與那人的婚姻之約,特地送來做嫁衣繡嫁妝的東西。

明里暗里地提醒她不要忘了。

“看起來倒是喜慶,倒像是給新嫁娘準備嫁妝用的。”謝夫人打量著箱籠里的東西。

“母親。”她忽然開口。

“怎么了?”謝夫人回過身,攬著她的肩膀關切道:“可是有什么委屈?這幾日見你心事重重的。”

“若是我也像碧琇一般,母親會如何對我,也會厭惡我覺得我敗壞家門么?”

謝夫人放在她肩上的手一頓。

“當然不會。”謝夫人正色道,心知是那丫鬟給她留下了太大陰影,摸了摸女兒后腦垂順的秀發。

她的女兒走丟了二十年了,丟的時候還是個咿呀學語的娃娃,如今再回到自己身邊,已經是個玉立亭亭的娉婷少女。

錯失了女兒成長的歲月,她早就對那奴婢痛恨入骨,可是又聽說這些年她并未苛待她,又生出一絲欣慰。

算是不幸中的萬幸。

“但是自然不能讓事情傳揚出去。”謝夫人拿起一把雕花梳子,挽起她的長發一下一下地給她梳理披散的長發,低聲道:“若是那人可靠踏實,爹娘就算排除萬難,也會讓你們好好在一起,我的女兒,過得安穩快樂就好。”

“若是他是你們的敵人呢?若是他是世人眼中的反賊,惡人呢?”她看著鏡子里與母親相似的眉眼。

謝夫人手上動作停了停。

沒有說話。

她知道了。

“魏承非吾女良配。”

謝夫人神色認真。

“無論從前你們有什么交集過往,日后也要一別兩寬,你的堂妹,在幽州就曾受到魏承蹂躪,每每提及此事,她總是不敢細說,想來其中有不少見不得人的腌臜之事。”

“魏承所謀絕不在小小北地,他的野心,比你想象的要大,他可能想要締造一個能將權力完全集權在他一人手中的政權,這樣的人,成則王,敗則寇,不是霸主便是暴君。”

謝夫人聲音柔和:“要嫁給一個一直很好的人,而不是嫁一個只對你好的人,萬一日后色衰愛弛,他坐高臺,你如何保證他能依舊待你初心不改?”

她如今對面前的母親感情很是復雜。

從一開始的孺慕之情,到后來見到她對碧琇的死冷漠淡然,甚至對于她的請求,也絲毫改變不了她的心意時的失望。

到這幾日她牽著自己的手,殷殷地喚自己“女兒”,給她添衣置院,帶著她一一見過人精似的祖父和長輩們,如今又諄諄教導她女子的生存之道時,那顆已經被束之高閣許久的心里,又突兀地生出一絲希冀來。

這是沈母從沒有帶給過她的體驗。

睿智,溫和,且適時的冷血。

心底干涸枯萎的人總是希望有人能毫不保留的愛自己,就算只是一絲柴薪的余燼,也會引得他們像是撲火的飛蛾,張開翅膀擁抱滾燙的火堆。

魏承和爹娘比起來,孰輕孰重?

自然是血緣更勝一籌。

母親對她的愛是真真切切的,不僅是因為愛,更因為她是她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血肉,血脈相連的作用在此刻發揮得淋漓盡致。

她犯了錯,父母會替她遮掩,她曾有不堪示人的過往,父母親也從來不在她面前提及。

就像她對沛霖。

一想起那個孩子,她的心就一抽一抽地疼。

她即將在家族和魏承之中選擇站在家族這一邊。

她甚至已經可以預料到他得知此事后的情形。

雷霆萬頃之怒都不足以形容。

血脈之間的聯系不可隔斷,就比如他與沛霖,王家與她。

既然注定無法握手言和,魏承也不會為她放棄唾手可得的一切,她又該如何應對這場雷霆之怒?

一陣涼風裹脅著薔薇香氣,屋內的水晶簾被吹動得嘩啦響起。

水晶簾動微風起,滿架薔薇一院香。

院外的仆婦輕手輕腳進來稟報。

“夫人,三房那位小姐還是不肯試穿嫁衣。”

謝夫人將銀霄腦后的頭發挽起一個精致簡單的鬢,聞言皺眉:“那便不用試了,大一些小一些也沒什么要緊的,反正只穿一日。”

那仆婦躬身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