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庭禁寵

第188章 心甘情愿的枷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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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郊無名冢很多,但李煦安準確無誤帶葉蓁到了半山腰的一處舊墳。

立了碑,卻沒有名字和生辰,只拓著道家往生咒。

墳墓背后的林子,無論形狀還是數量都有講究,雖一眼看去和別處無甚不同,但葉蓁明顯覺得此處一點不顯陰冷,還有鳥兒在墳頭歇息,泥土里生著一叢叢不知名但很好看的紫色小花。

李煦安蹲在墓碑前,修長的手指輕撫碑文,銀鐲和石碑碰撞發出輕微響動,遠遠聽著,像有人低語。

李煦安背對著葉蓁,看不到他臉上什么表情,但微微顫抖的肩膀出賣了國師一貫的清冷鎮定。

葉蓁猜,這就是那小侍女的埋骨之地。

救了侯府二爺是件大功,說不定還能脫離賤籍,怎么就···埋在這荒郊野嶺了。

李煦安那樣念著她喜歡她,怎就讓她葬在這兒?

可別說這是什么風水寶地。

見他久不開口,葉蓁有些擔心,思忖片刻,上前道,“日后在家中立個牌位,不必讓她一個人孤孤單單。”

“我知道,以二爺的身份立牌位不合適,但我可以。”

“等二爺宅子修好,找個風水好處為她單獨留一間房,以后逢年過節她也不會寂寞。”

葉蓁輕柔的聲音如暖流涌進李煦安身體,令他每一處毛孔和肌膚都覺無比舒暢,心底的黑暗和痛苦也得到了安撫。

緩了片刻,他拉過葉蓁的手,對著墓碑道,“我找到了愿意共度一生的人,帶來給你看看。”

李煦安一陣哽咽,“你也認得她的,當年不是你說的,我若敢開口,你做主為我定下這門親。”

葉蓁從未在他身上見過如此放松之態,像和經年老友閑聊,又像和極度信任的人分享心事。如果不是在墳地,葉蓁毫不懷疑他會讓人擺些蜜餞點心,再煮上一壺茶最合適不過。

這和她想象的不太一樣。

還有,他這話又是什么意思。

小侍女認得她?當年···又是哪一年。

葉蓁皺了皺眉,實在沒什么印象,忍不住打斷他,“二爺在說什么?”

“我不記得和···”她頓了一下,“不知這位姑娘怎么稱呼?”

她也不想碰小侍女在李煦安心里的位置,小侍女太干凈太重要了,憑一個女人的感覺,若不是愛極了李煦安,怎么可能為他去死,還給他活下去的勇氣。

葉蓁自認她是做不到的。

李煦安回頭,眼睛微紅卻含著光,唇角掛著淺而有溫度的那種笑。

有種正式要把葉蓁介紹給家人的錯覺。

葉蓁陷在他溫柔乖巧的神色間,聽他道,“他不是姑娘。”

不是姑娘?

葉蓁瞳孔一顫,而李煦安似乎并沒有解釋的打算,繼續說道,“八年前,你跟著雜耍班在城門處賣藝。”

“他帶我上街就去那兒看,當時我腕上帶著鐲子。”李煦安晃了晃腕子,銀鐲在光線下泛著耀眼的光澤。

“你抓著我的手說要幫我砸開這鎖鏈,還我自由。”

李煦安的聲音如鼓槌一下一下擊打在葉蓁心上,當年的記憶剎那涌入腦海。

她那個時候脖子上總被拴繩或鏈子,雖然能引來更多的人,也能得到更多賞錢,可勒喉的感覺太難受也太恥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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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些看客的眼里,她就是個猴子,甚至是條狗。

葉蓁恨那條鏈子,可又需要借這鏈子謀生。

那一次,她生氣是因為有看客不是給賞錢,而是抓起吃剩的點心和水果丟她,扔之前還用逗狗的聲音叫她。

點心砸在臉上的那一刻,她全身血液都是涼的。

而為了那點賞錢,她還要伸出舌頭去舔碎渣,逗客人開心。

葉蓁那個時候哭不出來,心里堵得很難受,在人群中見著一個戴斗笠的女子,她腕子上的銀鐲特別晃眼。

當然那時她不知道那是首飾,只見女子被一個公子哥拉著,便以為也是身不由己的奴婢。

不知哪里來的勇氣,葉蓁沖上去抓著人家的手就想徒手掰斷那東西。

后來被告知那是個鐲子,并且和女子一起出來的公子手上也有一只,上頭還刻著字,說是取兩人名字里的一個字刻在上頭,表示情深意重。

葉蓁回過神,不可置信地從李煦安鐲子上找刻字,終于在內圈看到個小小的“洵”字。

他們鐲子上刻的是對方的名字,所以那小侍女叫洵?

李煦安見她想起過往,唇角笑意逐漸加深,“你是唯一一個素不相識卻揚言要給我自由的人,可后來···發生了些事,我再找到你時,你已經要給李乘歌做側室。”

“那時我就知道,你成了我的牢籠。”

葉蓁呼吸一沉,她現在腦袋有些亂,需要捋一捋。

自己初來京城就和李煦安有過交集,他說自己是他的牢籠,那么···關于前世自己死后的那個夢也是真的!

前世他娶了葉雪卻視若無睹,常年在外修道,實在病的厲害才回侯府修養。

每次病重都會讓云追去東院告知自己,

曾經她理解是需要撥銀子買藥,但事實可能是,他很可能覺得自己醒不過來,期待再見她一面?

這個可能性讓葉蓁心跳幾乎都停滯了,手指不由自主輕顫,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如果是這樣,從閣樓那晚開始的所有一切就都解釋通了。

她以為是自己先動了心,卻不想這個人藏著八年的感情,侯府初見,他平靜無波的眼底該有多么難過。

李煦安見她久久未能平靜,探臂把人抱進懷里,察覺葉蓁身子都有些僵硬,便似摸貓兒一般在她后頸順著長發一遍一遍安撫。

“我終于把你找回來了。”

“我曾覺得自己上輩子一定是做了窮兇極惡的事,這輩子從出生開始就背負著別人的錯。好不容易有人愿意對我笑,許諾我長大,也因我而死。”

“我覺得不公平,這世界欠了我。”

“幸好還有你。”李煦安額頭抵著葉蓁,聲音沙啞又充滿無奈,“他死之后,我想過殺了所有人,可我怕你難過。”

“葉蓁,你是這世上唯一一個讓我心甘情愿戴上枷鎖,沒有變成瘋子的存在。”

葉蓁一點點環抱住他的腰,深深吸了口他身上的檀香,往日只覺自己重生負重而來不易,沒成想李煦安和她一樣。

清風徐來,吹著他的銀鐲叮當作響,聽著悅耳又輕快。

葉蓁輕聲在他耳邊,“二爺也是渡我出苦海的菩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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