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腰令

118 沈瑜生真的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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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先離開了,”黑袍客答應一聲,他轉身,踉踉蹌蹌的朝外走去。

阿苑看著他的背影,眼中是濃濃的不屑。

“啞奴!”等黑袍客徹底的離開后,她看了啞奴一眼,吩咐道,“讓人看著他,一旦他想要送信給慕長歡,就要了他的命!”

“是,主子!”啞奴答應,跟著她又在原地站了片刻,確定主子沒有旁的吩咐才朝外退去。

另一邊,黑袍客回了偏院,他思前想后,還是放心不下慕長歡,換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打算離開山莊。

他出了偏院,小心翼翼的朝后門走去,他自以為將一切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卻不知,他的身后一直跟著一個侍衛。

侍衛隱在后面,悄無聲息的跟著他,看他雇了一輛馬車,往北靜王府而去。

一個時辰后,馬車在延政街停下,黑袍客下了馬車,他拄著拐杖,一步一步的朝北靜王府走去。

這時,隱在他后面的侍衛再也忍不住,遽然現身,在經過他身邊時,亮出了匕首。

再說黑袍客,他雖然斷了手腳,但畢竟多年習武,警覺性還是有一些的。

在感覺濃重的殺氣來臨的那一刻,他下意識的朝后仰去,躲避掉了侍衛的第一波攻擊,同時,他也看清楚了刺殺他的人是誰。

“是你!”他整個人朝后掠去,冷冷的看著侍衛道,“是師妹讓你來的?”

侍衛唇線緊抿,一句話都沒有說,再次動手,朝黑袍客攻去。

黑袍客跟侍衛過了幾招就看出來,他是真的對他動了殺心,當即,他不再客氣,猛地一揚袖子,袖子里是他之前調制好的一些毒粉。

侍衛吸入后,當即軟了身子,他用劍撐著身子跪在了地上,目光凜冽的看著黑袍客。

黑袍客沒再理會他,他直接朝北靜王府走去。

“什么人?”他剛靠近北靜王府,就有帶刀的侍衛上前質問道。

黑袍客聞言,他皺起眉道,“我是北靜王妃的師傅,找她有要緊的事情。麻煩幫我通報一聲。”

“是嗎?”侍衛聽著,卻不信他。

實在是,黑袍客現在的模樣太過磕磣了。

可黑袍客卻不肯放棄,他反復解釋,“我真的是北靜王妃的師傅。”

“我們王妃不在府上。”侍衛被他纏的沒有辦法,只得改口道,“你若是真的有事要找王府,請去何首輔府上,今日是沈少卿認祖歸宗的日子,王妃和王爺都去了何首輔府上。”

“多謝!”黑袍客答應了一聲,轉身離開。

他在上京呆了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何首輔府上在哪里的。

當即,他走到延政街口,又雇了一輛馬車。

馬車很快就跑了起來。

這次,只用了不到一個時辰,馬車就停下了。

黑袍客迫不及待的跳下馬車,但下了車,他才發現,車夫帶他來的根本就不是什么何首輔府,而是阿苑的山莊。

他被人擺了一道,又回到了這里。

“師兄,很意外嗎?”阿苑從太師椅上起身,一步一步的走向他,輕聲問道。

她臉上的笑意溫柔,但看在黑袍客眼中,卻只覺得瘆人,他暗暗捏緊了拳頭,問她,“師妹,你到底想怎么樣?”

“你是一定要站在慕長歡那邊,對嗎?”阿苑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詢問。

黑袍客聽她這般問,想了片刻,點頭道,“是,我一定要站在長歡那邊,我不希望她死……哪怕她現在心里已經沒了我!”

“嗬……”阿苑聽他這般說著,忍不住笑出聲,她笑了很久,忽然,又戛然而止,看著黑袍客道,“我可以放你去找她,也可以放過她不過我要你答應我一件事。”

“師妹請說!”黑袍客迫不及待的去找慕長歡。

阿苑沒有再猶豫,她從袖中取出一顆黑色的藥丸,交給他,“師兄你將這個吃下,我就放你走。”

“這是什么?”黑袍客將藥丸接過,挑眉反問。

“師兄這么問是什么意思,你是擔心我害了你嗎?”阿苑一副受傷的模樣。

黑袍客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不再多問,他揚起頭將藥丸放進口中,,當著阿苑的面咽下。

阿苑看著藥丸順著他的喉嚨下去,才緩了臉色,沖他道,“師兄請吧,你這一走,我們再相見就是敵人了。”

“師妹保重!”黑袍客朝阿苑拱了下手,然后轉身,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身后,阿苑看著他的背影,慢慢的數著:一、二、三……五、六、七!

當她數到七,黑袍客的背影突然僵住,他整個人轟然倒在了地上。

啞奴見狀,走到黑袍客的身邊檢查了一番,確定對方是真的沒有氣息后,她看向阿苑道,“主子,已經死了。”

“扔去亂葬崗!”阿苑面無表情的吩咐。

這些年,她忍了他太久了。

如今他終于徹底離開她的生命,她的心里只有痛快。

啞奴領命,向身旁的江湖人使了個眼色,江湖人上前,提起黑袍客便往亂葬崗掠去。

何首輔府上。

那一場大火一直燒了數個時辰才停下。

等火被撲滅時,已經到了黃昏時分。

“啟稟大人,沈少卿的尸體已經找到了,”廳堂中,有下人進來稟告。

何首輔和慕長歡同時變了臉色,兩人立刻站起身子,朝外走去。

竹笙院,已經淪為一片焦土,在庭院里,柳樹下,則躺著兩具尸體,尸體上蓋著白色的麻布。

“我兒……”何首輔等了這么久,他再也忍不住哭出聲來,撲向了沈瑜生的尸骨。

慕長歡看著這一幕,也紅了眼圈,豆大的淚滴從她眼中滾滾而下。

蕭赫心疼她,側過身,將她的頭按響了他的胸口,道,“節哀。”

慕長歡緊緊的抱住蕭赫的腰。

很久,都沒有放開。

直到,耳邊傳來一陣下人的參拜聲,“喬指揮使。”

“你表哥來了,”蕭赫抬起手,在她后背輕輕的拍了拍。慕長歡這才抬起頭,她放開蕭赫,轉向喬景端,叫了聲表哥,

喬景端已經有一陣子沒有見慕長歡,此刻見到她這般柔柔弱弱的模樣,只需一眼,他就辨認出來,這是歡歡,不是長歡。

“王妃,”喬景端拱手還禮,頓了頓,又解釋道,“沈少卿的事情,皇上已經知道,他將這個案子交給了我來查。”

“嗯,”慕長歡輕輕的點了點頭,“有勞表哥了。”

喬景端微笑,并沒有提,皇上只給了他三天的時間,若是三天內查不出來,那他就要交出官印,往西北邊關而去。

另一旁,何首輔哭了很久,才勉強被下人扶了起來。

喬景端也上前見過何首輔。

何首輔一面抬起袖子抹淚,一面道,“有勞喬指揮使了,請您一定要還瑜生一個公道。”

“我會的,”喬景端道,跟著他又問,“現在我可以讓仵作檢查沈少卿的尸骨嗎?”

“這倒是不必,”一旁,慕長歡插話道,“他的情況,我了解,請表哥跟我來!”說著,她轉身朝一旁的花墻走去。

喬景端看了蕭赫一樣,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才跟著慕長歡走了過去,問,“王妃想跟我說什么?”

“沈大哥他是中毒而死,這種毒名喚千里紅,顧名思義,中毒者會七竅流血而死,而他身體里流出來的血又會變成新的毒藥,直到蔓延千里,一片飄紅。”

“所以,沈少卿的尸體必須被燒掉?喬景端若有所思的問。

慕長歡點頭,“而下毒的人是阿苑。”

“阿苑?”這個名字,喬景端還是知道的,他幾乎立刻反應過來,“是敏貴妃?”

“不錯!”慕長歡頷首,然后壓低聲音,將敏貴妃的底細說了一遍。

喬景端聽完后,只覺得后脊發涼,他從前只覺得毒王歹毒可怕,沒想到,毒王的背后還有阿苑這么一號人。

“我知道了!”許久后,他點頭說道。

慕長歡深深的看著他,“表哥,不止如此,我懷疑阿苑還會有別的動作,你最后讓人看著他。”

“我知道了,”喬景端頷首,認真的答應。

但是,他話音剛落,慕長歡又搖頭道,“算了,不用了,你的人只怕看不住他,還會平白送了性命,我這邊派人過去吧,一旦有了什么消息,我通知你就是。”

“也好!”喬景端答應,頓了頓,他又看著慕長歡通紅的眼睛和疲憊的神情道,“你在何府待了一天,想必也累了,回去好好歇著吧。”

“嗯,”慕長歡淡淡的點了點頭,“我知道,表哥,再會。”

“再會!”喬景端看著她的眼睛說道。

慕長歡轉身離開,喬景端的目光仍舊沒有收回來,這些日子不見她,他以為他見了她會有很多話要說的,可結果,卻是話到嘴邊,什么都說不出來。

也或者,他什么都沒必要說,他只需要看她一眼,靜靜的望著她的背影就已經滿足。

這邊,喬景端還在胡思亂想,另一邊,蕭赫和慕長歡已經和何首輔道完別。

走之前,慕長歡又看了喬景端一眼,朝他點了點頭,然后才轉身離開。

回北靜王府的馬車上,慕長歡躺在蕭赫的懷中。

她睜著眼睛,空洞而又無助。

事實上,直到現在,她都不敢相信,沈瑜生是真的死了。

真的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了一具尸骨。

“在想什么?”蕭赫察覺到慕長歡的失落,他低下頭問了她一句。

慕長歡的思緒被他打斷,她輕輕的一眨眼,眼淚就從她眼眶滾了出來。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道,“王爺,我真的沒有想到,人生會這樣反復無常……你知道的,我的第一次性命,是我爹娘給的,第二次性命,是長歡給的,第三次,則是沈大哥。”

“如果,我是說如果,早知道他回到何家會有此一劫,不管怎么樣,我都會阻止他的,而不是冷眼看著,任由他選擇。”

“雖然他從來沒有跟我說起過,可是我知道,他之所以回到何家,是為了我,他想保護我,想借用何首輔的權勢護著我。”

慕長歡說的都是另一個男人對他的情意,那個男人還是她曾經地未婚夫。

蕭赫聽著,心中又酸又無奈,他只得將她抱的更緊了幾分,吻著她的發心道,“歡歡,你還有本王。”

“我知道,”慕長歡閉上了眼睛。

她緊緊的抱著蕭赫,蕭赫更緊的回抱她。

車廂內一片寂靜,只能聽到外面不停奔馳的馬蹄聲。

半個多時辰后,馬車停下。

蕭赫抬起手,輕輕的摸了摸慕長歡的發心,道,“王府到了,該下車了。”

“嗯,”慕長歡答應了一聲,兩人一起朝下走去。

徑直回了正房。

到正房后,慕長歡正要青桐和紫槿伺候她沐浴,這時,外面突然響起一陣腳步聲,接著,褚章從外面走了進來,道,“王爺,王妃,毒王求見。”

“毒王?”慕長歡皺起眉,“他來做什么?”

提起毒王,她就忍不住想起豫王府那一晚,他對她做的那些事情,她恨不得要了他的命。

“回王妃的話,毒王并未說明自己的來意,只是說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說。”

“不見!”蕭赫察覺到慕長歡的不悅,直接冷聲吩咐。

“不,”下一刻,慕長歡卻打斷了他,看向褚章道,“將他帶去前廳,我倒要看看他這么晚了登門,所為何事!”

“歡歡,”蕭赫不放心的叫道。

慕長歡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王爺,我說過,長歡做得到的事情,我也可以做到!”

聽她提起長歡,蕭赫怕觸怒她,只得閉口不言.。

褚章領命退下,很快將人帶去了前廳,慕長歡換了衣裳,也往前廳而去。

前廳中,黑袍客一身的狼狽,正坐在太師椅上喘著氣喝水。

驟然聽到腳步聲,他下意識的放下手中的茶盞,朝慕長歡看去,叫了聲“長歡”。

“你別這么叫我!”慕長歡看著他冷冷的說道,頓了頓,眼神如刀的看著他,又道,“我沒什么耐心,你直接說自己的來意罷。”

“也好,”黑袍客失望的點了點頭,他道,“我來,是想跟你說,阿苑她瘋了,她想給整個上京的水井下毒,讓所有人淪為她的傀儡。”

“你說什么?”慕長歡變了臉色,“她要整個上京的水井下毒?”

“是,”黑袍客肅然的答應。

慕長歡挑眉,“你怎么知道你說的是真的?”

“我活不過今晚了,”黑袍客見慕長歡懷疑他,忍不住苦笑了一聲,道,“阿苑,她因為我要站在你這一邊,她給我下了七日斷腸,我用龜息功假死,才掙來這一夜的時間。所以,長歡,我不會騙你的。”

“真的?”慕長歡還有幾分不信。

黑袍客抬起手腕,遞給她。

慕長歡猶豫片刻,一把握住。

這脈象……他說的竟然是真的。

她抬起手朝他看去,那一瞬,黑袍客眼中最真實的失落和絕望落在她的眼中。

也是這一刻,她突然福至心靈。

阿苑,她定然用迷魂計誤導了黑袍客什么,好讓他以為他愛的人是她。

這么想著,慕長歡心里舒服了些許。

但是很快,她的眼神又冰冷起來,她突然取出袖中的魚腸劍,朝黑袍客的心口扎去。

黑袍客沒想到慕長歡會突然對他動手,他低頭看了眼自己胸前的匕首,又抬頭看了眼慕長歡,嘴角溢出一絲血痕,聲音縹緲,難以置信的反問,“長歡,你為何要殺我?”

“你還記得葉銘嗎?還記得葉館嗎?”慕長歡的眼神突然變得幽冷,她看著黑袍客,一字一句的問道。

黑袍客聽著慕長歡的問題,陷入了回憶。

這一刻,阿苑對他所下的禁制也完全失效。

他看了慕長歡很久,最終眼中淬滿了悲哀和怒火,“原來是為了葉銘和葉館……原來,我這一生就是一個笑話!”說完,他整個人突然朝后倒去。

落地時,發出一聲轟響。

慕長歡看著他眼帶諷笑,死不瞑目的模樣,微微勾起唇角。

她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這么清醒。

伴隨著毒王的死去,她終于找到了她另一半的記憶,長歡的記憶。

“歡歡,”蕭赫是聽到一聲轟鳴,才從外面走進來的,他下意識的將慕長歡攬進了懷中,請撫著她的后背道,“歡歡,別怕,有本王在。”

“我沒有怕!”慕長歡抬起手,輕輕的拍了拍蕭赫的手臂,望著地上的黑袍客,道,“我殺了毒王,我用魚腸劍,親手殺了他,替葉銘哥哥和葉館姐姐報了仇。”

“歡歡……你,你都想起來了?”蕭赫聽她這般說,仿佛明白了什么,激動的問道。

慕長歡看著他的眼睛,點了點頭,“是,蕭赫,我都想起來了,我什么都想起來了。”

“真好,長歡,真好!”蕭赫說著,他再也忍不住將慕長歡攬進懷中。

慕長歡聽著他的稱呼,卻忍不住又吃味道,“蕭赫,我就知道,你更喜歡長歡。”

“都是你,全部都是你,”蕭赫毫不猶豫的說道,“長歡,歡歡,她們都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