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敢羈絆李南方逃命的因素,都會被他一腳踢開。
他的左腳腳尖,即將碰到漢姆的腦袋時,卻像兇猛撲來的巨浪那樣,停住了。
無論這個女人有多么的可惡,終究算是他李南方的女人了。
她的第一次,獻給了他。
如果此時為逃命,就把漢姆一腳踢死,或者踢海里去,那也太不爺們了。
“唉,你倒是給我起來啊。”
重重嘆了口氣后,李南方左腳下探,擱在了漢姆腰間,用力一挑。
全身尿癱了的漢姆,就像個抱枕那樣,被他輕松挑起,伸手把她橫抱在了懷中。
這次,漢姆的反應倒是很快,立馬伸手抱住了他脖子,連同艾微兒的胳膊,一起。
“不要,不要丟下我。我、我還不想死。”
全身打顫的漢姆,艱難的說出了這句話。
那雙被人稱之為百變的眸子里,全是驚恐到極致的哀求。
“草,我也不想死啊。可如果不是你造孽,老子怎么會——”
罵到這兒后,李南方閉上了嘴。
一來,他實在不想總埋怨一個做錯事的女人。
二來,也是最重要的,貨輪在颶風的狂吹下,已經有了大幅度的傾斜。
如果這時候他再唧唧歪歪個沒完沒了,隨時都有可能被颶風吹走。
呼啦一聲,一團黑影在恰好又是一道閃電劈下時,猛地撲在了李南方臉上。
他躲,都沒處躲。
幸好,這東西不是錘子,斧子刀子之類的,只是一件衣服。
漢姆穿的那件大紅色露肩晚禮服。
那會她被楊逍拽著跑上甲板時,曾經用晚禮服來遮住身體來著。
看到巨浪滔天,李南方又走向船頭后,好怕好怕的漢姆,就隨手扔掉衣服,光著屁股跑了過來。
晚禮服被船艙一角給掛住了,隨著勁風獵獵飛舞,好像一面英雄的旗幟那樣。
只是大家伙都已經被巨浪給嚇傻了,當然沒誰會欣賞它的絕世風采。
巨浪停止,颶風突起后,質料再不錯的晚禮服,終于被撕裂,離弦之箭那樣被風吹來,恰好撲在了李南方臉上。
“我擦,嚇了老子一跳。”
伸手拽下晚禮服,李南方正要隨手拋海里去時,卻又忽然想起,這不是老天爺賜給他的“安全帶”嗎?
用這玩意把他們幾個綁在貨輪甲板護欄上,只要貨輪不翻,他們就能平安渡過此劫。
“感謝老天爺您的大恩大德,哥們我是沒齒難忘。保我平安返回華夏后,我就會給你重塑金身。誰能告訴我,老天爺的金身在哪兒?”
李南方絮絮叨叨著,手上卻沒停止,把那件撕成長條的晚禮服,飛快的綁在了護欄上。
做這些時,李南方還有空看了眼甲板上。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總是覺得少了個什么東西——
楊逍在被一聲霹靂,給嚇得松開他胳膊時,恰好貨輪即將側翻,于是他就以一個相當瀟灑的姿勢,平平地飛了出去。
可惜,那時候李南方正在魔障了似的,對著滔天巨浪厲聲長嘯。
那會兒,他身體里的黑龍,也是極度亢奮,上下翻騰,咆哮狂吼,只想沖出來,一腦袋扎進大海中,肆意的飛舞。
黑龍的極度亢奮,促使李南方發出超長的厲聲長嘯。
直等巨浪忽然駐足不前,黑龍才有些興趣缺缺的,一頭扎進了他的丹田氣海內。
巨浪,也像被風化了的沙子那樣,哀嚎著現出原形,變回了海水。
所以,被黑龍左右的李南方,并沒有看到楊逍已經落水了。
他只是覺得,少了個什么東西。
卻也沒時間去想了。
沒看到菲爵爺等人,都在紛紛拿繩索,把他們自己綁在護欄上了嗎?
“李南方!李。李南方——救我,救我!”
就在李南方先把漢姆一根大長腿,牢牢綁在護欄上,又反手把此時已經睜開眼,卻嚇傻了的白牡丹,從背上拽下來時,凄厲的救命聲,忽然從他背后海面上傳來。
李南方下意識的回頭看去。
老天爺還真青睞這家伙,生怕他看不清海面,一道閃電突地從天而降,擊打在遠處的海面上,瞬間騰起幽藍色的火焰。
一閃即逝!
就這一閃即逝的白光,已經足夠李南方看到好像開鍋了的海面上,有個人忽隱忽現,伸手沖著船頭,凄聲大喊救命。
“楊逍?”
李南方一愣:“他怎么會掉海里去了?啊,我就說呢,剛才感覺少了個什么東西呢。”
看到楊逍后,李南方隨即想到巨浪來臨之前,楊逍就像個癲瘋患者那樣,死死抱著他左臂的。
可現在,他怎么在大海里,上下翻騰呢?
好像下了鍋的餃子那樣。
有意思。
好玩。
“讓老子救你個妖孽?
哇靠,老弟,你這是在開國際玩笑呢?
你可知道,我有多么希望你能去死嗎?
你肯定不知道,我在知道你怕水后,就琢磨該怎么把你扔進大海里去呢。
現在,你自己跑大海里,即將魂歸天國,算是解決了我最大的心腹之患,我傻了,才會去救你呢。
更何況,就算哥們有好生之德,可問題是,我也得敢下海啊。
哥們承認,我的水性那是當世無比的,在水里,就像魚兒那樣自由自在——誰敢這樣說,老子一腳踢死他。
真以為我是魚呢?
在這種惡劣環境下,就算是魚,也得被淹死啊。”
想到心腹大患,就此一命嗚呼,李南方心中大悅,趴在護欄上,高聲喊道:“老弟,我看你華蓋紫氣縈繞,雙目炯炯有神,此乃壽比南山不老松之面相。定當遇難呈祥,逢兇化吉,視大海如無物。猶如海的女兒、不對,是海的兒子那樣,在水里暢游,高歌一曲我們的祖國是花園,祖國的花朵真鮮艷——”
楊逍的聽力,靈敏到幾近變態。
李南方能聽到他的呼救聲,那么他自然也能聽到這廝在胡說八道什么。
尤其他幸災樂禍的狂笑聲,更讓楊逍恨不得,一爪在他腦袋上抓幾個血窟窿。
他發誓!
對軒轅神像發誓,如果現在他能殺李南方,絕不會手下留情。
問題是,他現在沒機會啊。
那道擦著船頭,劈在海面上的霹靂過后,楊逍就被一種他無法抗拒,更不知道怎么回事的力量,給拖下了大海。
在摔下過程中,他拼命的尖叫。
只是尖叫這東西,有時候僅僅是尖叫而已,根本起不到任何能改變悲催命運的作用。
所以,他唯有在拼命掙扎中,落水。
剛落下水中后,他就像石頭那樣,向海底深處急速下沉。
同時,他也按照海水的意思,乖乖張開了嘴巴。
任由苦澀的海水,不要錢般的向里猛灌。
“楊棺棺,你要死了。”
快被灌死的楊逍,往海底沉下時,仿佛聽到一個神秘的聲音,從海底最黑處傳來。
恍惚,卻又偏偏清晰可聞。
也正是這個神秘的聲音,讓徒勞掙扎的楊逍,猛地清醒,閉上了嘴。
他在心中說:“不,不!我不想死,我也不能死!我還沒有完成列祖列宗固有的傳承。我還沒有把黑龍帶回烈焰谷,祭奠軒轅神像,讓我恢復晝男夜女之身!怎么可以,就這樣死去?”
有時候,你不得不承認,厲害的人,就是厲害。
就像楊逍,明明已經快被淹死,意識已經完全模糊,卻能在最最危急的時刻,迅速恢復理智,隨即爆發出強大的求生欲望,閉上嘴后,雙臂猛地向下砸去。
這是他清醒后的全力一揮。
如果是放在陸地上,他這力氣砸在半米后的青石板上,也能砸個粉碎!
再加上海水有相當大的浮力,一股子他在求勝心切間沒有察覺出的熱流,迅速上升,托著他的身子,猶如鉆天火箭那樣,從水底噌噌地上竄。
很快,開躥出了水面。
張大嘴巴,猛地深吸一口氣。
命不該絕。
楊逍并不知道,在他落水之處向上百米外,就有強大到無法形容的白色水汽,自海底深處呼呼躥了上來,與巨浪狠狠地相撞后,卻又瞬間化為無形。
這條阻擋數百米巨浪的白色水汽,如果是從貨輪下面撲出來,絕對會輕松掀翻它,再把上面所有人,都變成蒸乳豬。
但饒是這樣,這塊區域的海水溫度,也在快速上升。
不過因為天降傾盆大雨,又是黑夜,所以白色水汽并不是太顯眼。
楊逍一點都搞不懂,大海是怎么了。
水,怎么忽然間這樣熱了呢?
不過這樣也好,從而避免了他會被凍僵的危險。
他拼命拍打著水面,不時的喝一口水——終于看到船頭上的李南方后,立即尖聲求救。
可恨的是,那個人不想救他。
不但不想救他,反而幸災樂禍的說那些話。
楊逍不知道,有多么的恨李南方。
他只知道,他如果想活下去,就得讓李南方來救他。
這艘貨輪上,也唯有李南方能救他了。
“李南方!”
楊逍再次喝了口水,又猛地浮出水面后,嘶聲叫道:“你答應過我的!你答應過我,說會放我一馬的。只要我哀求你。李南方,我求求你,救我,救我呀!我求求你,救——”
我字還沒有喊出來,一個兩米高的浪頭,從貨輪左側猛地撲了過來。
精準,而又力道兇狠的,砸在了楊逍腦袋上。
一下子,就把他給砸到了水下。
再也沒有漂上來。
貨輪船頭上,趴在護欄上往下看的李南方,清楚看到了這一切。
當然,也聽到了楊逍哀聲喊出的那些話。
“老子什么時候,答應你,會放你一馬的?哀求我?我就會救你。呵,呵呵,你這是在做夢呢。我傻了,才會冒著生命危險,去救一個要殺我的妖孽呢。”
李南方望著不住翻騰的海面,白癡般的傻笑了幾聲,隨即轉身,拿起禮服,把他的白牡丹,與漢姆緊緊綁在了護欄上。
然后,他一腳踏在護欄橫梁上,振臂剛要縱身。
一只手,卻抓住了他的腿。
是漢姆的手。
女人昂首看著他,大聲問道:“你要去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