閑臣風流

第七十六章 峰回路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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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知縣又喝道:“來人,給我搜身,須防夾帶。”

兩個如狼似虎的衙役撲上來,將梅樸的考籃搜得亂七八糟。

畢竟是個孩子,梅樸屈辱的眼睛都是淚水。其他考生看他的目光既有同情,又幸災樂禍。心中都道:“這個梅三公子惡了知縣,今科縣試怕是無望了。”

周楠也是心中郁悶,想,史知縣果然是貪水家的銀子,要將頭名給水岳,苦也。

很快,三百多考生陸續入場,將里面擠得滿滿當當。即便點了十幾只蠟燭,依舊一片昏暗。

這光線自然沒辦法作題,考生們都閉幕假寐蓄養精神,等到天光大亮再說。

周楠負責卷,在桌椅之間穿梭,擠出一身汗來。淮安還好些,讀書人不是太多。如果換成江南文教昌明之地,每次考試都有上千人,也不知道是什么光景。

當然,據史料上記載。西北地區,如甘肅、寧夏這些地方,因為經濟落后。每年考試也就阿貓阿狗三兩只,能湊夠人數對于當地知縣來說就是一大功勞。只要你去參加,只要不是文盲,都能過關。

可見,要想走科舉這條道路,投胎也是一門技術活。

所謂考卷,其實就是幾張印了格子的幾張紙,天頭上還蓋著縣衙大的印。八股文有嚴格的限制,考生得將這些空格都寫滿了。如果沒寫夠,或者寫多了沒地方落筆。抱歉,明年再來吧!

考卷下去之后,等下縣官就給再給大家一張題目紙。

當卷子到梅樸的手上時,看到他眼睛里的淚光,周楠忍不住低聲安慰:“考生,別想亂七八糟的事情,專心作文,文章做得好才是根本。”

梅樸抬起頭狠狠地看著周楠,直欲躍將起來將他撕成碎片。這廝不是說好讓我得頭名嗎,看今天縣尊的情形,完了,一切都完了,我要弄死你這個畜生。

休息了大約半個時辰,天亮開,題目紙下來。周楠一看,果然是《智之實》,就松了一口氣:果然是。

轉念一想,又喪氣:提前知道題目,提前背熟范文又如何,頭名都給水岳了。

這次考試的題目是截塔題,甚難,大多數考生到午后才交卷出場。當然,也有提前交卷的,比如水岳。

這小子倒是個能讀書的,史杰人看完卷子,說一聲“難得好文章”就當場錄取了。

看到水岳得意洋洋的樣子,周楠心中氣惱。

縣試排定好名次之后要三天之后才榜,周楠氣憤史知縣不守承諾。恰好明天是休沐,又請了兩天假,撂挑子回家去了。

這事看來不成,周楠現在最要緊的是琢磨出一個如何應付梅家報復的法子,又要想想如何去弄那三百兩銀子,把舊債給了啦。

梅樸出了考場,失魂落魄地走了幾條街,也不知道怎么地回到家里。

父親梅康和二姐梅遲已經一臉焦急地等在那里,見到任何,二人同時問:“考得怎么樣了,題目是什么?”

梅三公子訥訥道:“是《智之實》。”

“好,太好了!”梅康大笑,又壓低聲音道:“那姓周的小畜生倒是個信人,沒有騙老夫。你背熟的文章自然作得極好,哈哈,咱們梅家終于又要出一個秀才了。兒子,爹爹往日在錢財上對你苛刻了些。你想要什么,說就是了。對了,遲兒,你這個做姐姐的,是不是也該油鞋表示。”

梅二小姐微笑道:“阿弟不是喜歡我房中那口宋代汝窯水洗,過來討過幾次了,等下我叫小紅給你送過去。”

“誰要你的東西,這次考試別說頭名,能不能上榜都難說。”梅樸畢竟是個孩子,先前被知縣當著幾百人訓斥了一通,感覺窩囊到極點。現在父親和姐姐哪壺不開提哪壺,頓時委屈得落下淚來。

梅遲:“阿弟別哭,說說究竟是怎么回事?”

等梅三公子說完今天的情形,梅員外一臉鐵青,咬牙道:“周楠,小畜生竟敢調戲老夫,等著,你給我等著!”

梅遲心中卻是疑惑:“爹爹,周賊是個奸佞小人不假,卻不是個蠢人。他絕對不會無端來激怒你老人家的,或許,這事有蹊蹺。要不……反正還有三日就到放榜的日子,咱們等等看。”

“等等,等上三日,若榜上沒你兄弟名字,黃花菜都涼了。”梅康暴跳如雷。

周楠在這兩天里也沒閑著,四下想著賺錢的法子。可惜他在現代社會只不過是一個文科僧,又沒有在經營一線干過,哪里懂得這些。忙了半天,竟沒有個章程。

難得休息三天,周楠索性就和云娘、小蘭一起把家搬到水家送的房子里去。

這不搬家不知道東西多,零零碎碎,裝了五大車,一整天才弄好。

古代的街道都窄,五輛車,幾個來幫忙的腳夫,再加上周楠一家三口擠在一起,倒也浩浩蕩。

古人生活簡單,沒有娛樂活動,日子過得乏味,地上螞蟻打架都要被人圍觀半天,更何況大名鼎鼎的周師爺搬家了。很快,街上就立滿了人,議論紛紛。

“周師爺搬新家啊?好多東西,家具不錯,看來還是做官好,收入高不說,每月按時拿錢,不要太快活。”

“哼,衙門里有好人嗎,都是收刮的民脂民膏?”有人語含諷刺地說。

“誰,什么人在背后議論本典吏?”周楠大怒,轉過頭去想將那不開眼的東西認清,借個由頭抓回衙門,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讓他知道背后誹謗人是不對的,要改。

這一看,又喪氣,這幾人還真不能抓。

原來議論他的正是幾個有功名的秀才,正坐在路邊的茶館里談詩論道。他們掌握著社會議論,見官不跪,自然不懼怕周楠這個小小的普通公職人員。

看到周楠不敢把自己怎么樣,幾個秀才越得意,聲音也高起來:“什么喬遷新居,你們大約還不知道,周典吏的新宅是水員外送的。據說,這一科縣試頭名案已經定了,就是水岳,其他人的文章作得再好也沒用。”

“科舉乃是公器,豈能私授,這個賊胥好生可惡!”

周楠心中氣憤,卻又啞口無言。的確,自己的新房是水家送的,可只是為了登記報名,和他是否拿頭名案沒一文錢關系。現在史知縣要給水岳第一名,自己得了水家好處,還真是說不清楚了。

般到新家,終于有自己的房子,周楠算是安頓下來了。

次日是縣試放榜的日子,周楠也懶得去看,一大早就泡了一壺茶躺椅子上呆。

“師爺,不好了,不好了。”林阿大滿頭熱汗地跑進來:“縣試放榜了。”

周楠懶洋洋地說:“知道,我這幾日不是要搬家嗎,就給縣尊請了兩日假,榜的事情,我也沒管。”

“哎,師爺你怎么不管呢,這事對你卻是大大不利/”林阿大頓足道:“你知道是誰得了頭名案嗎,就是你的大仇家梅家三公子。按照科場上的規矩,縣試頭名秀才功名是穩拿的。梅家本富,現在家里又出了讀書人,將來若要對你不利,如何應付?虧得師爺你還睡得著。”

“什么,你說誰得了頭名?”周楠觸電一般躍將起來:“走,咱們看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