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巧改曲目第44章巧改曲目←→:sjwx
半晌,那名丫環復又出來示意我可以進去。
我踏入殿里,里面陳設也與其它配殿相似,但更加簡樸幾分,沒有任何奇珍異寶作為擺設,若是不知大公主心性之人恐怕不愿相信這會是身份尊貴的榮壽大公主所住,與處處精細到連茶杯都是金托玉石所造的慈禧居所樂壽堂相比簡直堪稱天地之別。
榮壽大公主見到我,神情和慈禧般淡定如常并未有太多變化,但卻和她帶給人的感覺不同,慈禧給人摸不透看不清的城府感,然而她卻是真正的神色淡然。
“不知珍嬪今日為何蒞臨?”她緩緩說,復又轉頭:“岫兒,為珍嬪斟茶。”
“您不必麻煩,我是特地上門來謝大公主的,昨日虧得您為我解圍。”我笑說:“帶了一點薄禮,這禮當真太薄,還望您莫嫌棄。”
“謝意我姑且收下,但禮卻不必。”她說,未施任何脂粉的面頰上透著幾分老態和厚誠。
“您先看看再做決定。”我說,示意容芷拿過兩卷卷軸來,大公主見狀終于多了幾分別樣神色。
我和容芷一同展開來自己今日臨時所作的一副中秋賞月圖和一副以蘇軾的“念奴嬌.中秋”為內容的行書。
“此禮著實很有心意。”大公主難得的展現出淺淺笑容來。
“不過,珍嬪,雖然我著實沒看錯人,不過你的性子當真應該收收。”她轉而蹙眉說。
“怎了?可是有何不妥,莫非是我這字寫得太洋洋灑灑了,人道字如其人……”我心生奇怪的問。
“字寫得大氣是好事,但這詩的內容有暗貶現實黑暗,向往自由之意,你這幅字給了我你當慶幸,若是給了皇太后或許這禮倒反讓你多了不是之處。”她和我一同卷起卷軸說:“你可知你屢次得罪皇太后是因你實在太缺心眼。性情率真在這宮里難能可貴,它能讓你得到皇上甚至皇太后的無上恩寵,但它卻也終有一日恰恰可能變成一把利刃來刺傷你自己。”
我心一驚,選詩時壓根未想這么多,沒想到大公主外表淡漠卻實則聰慧無比,能夠輕易洞悉一切,只是她向來選擇不說而已,裝出一副自己什么都全然不知也不關心的樣子。果然慈禧的紅人不可能會是平平無奇之人,總有他們各自的機智之處,才能不僅安然無恙的長久呆在慈禧身邊卻還備受歡心。
“大公主聰慧珍兒確實難及,不過,聽說大公主向來不偏私任何人,這次為何卻偏偏相幫我?”我好奇的問。
“從見到珍嬪之初,我便能夠看出你乃性情率真之人,我甚至能夠從你的身上看到幾分我當初的影子。”她面容上露出一絲微笑來。
我有些詫異的咧嘴:“您?當初也和我這般不守規矩不受拘束?”
“規矩自然是要守的,不過只是性情飛揚些罷了,不過,那時的我卻不及你,甚至還有些跋扈。”她輕笑道。
“那時候年輕,又仗著太后偏愛,我出行時所有人都需回避,馬車也得停下來讓路。還記得有一次,錫尚書的車隊無意冒犯了我的車隊,我便將其車夫等都關押起來,直到那尚書親自在我轎前叩頭請罪,才姑且饒了他。”
我聽聞,好半天回不過神來,聽她如此描述,可見她當年的性情與現在確有天壤之別,我怎樣也想象不到面前這個面容沉靜不茍言笑的大公主當初竟也是如此飛揚跋扈之人。
“當真想不到!那為何您現在卻變化如此之大?”我驚詫的問。
“在皇太后身旁看得多了,自然該學的不該學的也都學會了。”她微微嘆氣說,我不解的咬唇看她。
“你以后會懂的,雖然你和我不同,你性情率真卻不跋扈,但是在宮廷里,卻連率真都容不得。”她望著我的雙眼里多了幾分復雜情緒:“但是,珍嬪,我只愿你日后就算磨光了你外表的真性情,內里卻還能存留幾分自我。這樣,既可保全自己,也不失了本心。”
我似懂非懂的點頭,但仍感激她這份提點的好意。
回寢宮的路上,我一邊思索著大公主那幾句意思莫測的話語,一面問右邊的容芷:“你說,你能想象到大公主當初的性情竟然和現在判若兩人嗎?”
然而,卻未聽到回應聲,我疑惑的看向容芷,她似乎正沉浸在思慮之中恍著神,蕓洛趕緊碰了碰她的手肘示意,她這才回過神來抱歉的看著我:“珍主子,您方才說什么?我……”
“有何心事?不妨說出來。”我輕笑著問,平時少見容芷失態,除了那回她的母親病重去世之外。
“沒,珍主多慮了。”容芷低下頭說。
“是呀,珍主,如今容芷無牽無掛,還能有何心事,如今呀,唯一所思的便是如何伺候好您。”蕓洛連忙機俏的幫腔說。
“就你最會說。好啦,我也就隨口問問,不想說也不會勉強的。”我豪爽的一揮手。
“珍主子!”我話音剛落便見到小德子朝我快步走了過來,我左右望著,心生奇怪。
“您莫找了,此次奴才未跟著皇上。”他看穿我的舉動笑呵呵的說,我有些尷尬的一笑。
“不過,奴才卻也是皇上派來辦差事的。”他話鋒一轉說:“珍主子,皇上今夜戌時邀您于昆明湖相會。”
“嗯,我知道了。”我點著頭笑說。不知他今日又要弄什么新鮮名堂,我倒是生出幾分期待來。
“珍主子,皇上果真時刻記掛著您呢。”蕓洛捂嘴笑說,我無奈的看了滿臉散發著八卦神色的蕓洛一眼。
黃昏之時,我應邀前去,特意支開了大批太監宮女。
此時,夕陽西下,晚霞上徒留一抹紅暈,昆明湖畔的水光十色之上停留著一艘船,淺淺的影子投射在水面上,閃爍著溫暖的橙黃光芒。
我走過去,見到小德子站在那邊迎我,那個清俊的身影果然已在船上。除他之外船上還有幾名身著便服之人,若我沒有看錯他們手中似乎還拿著樂器。
“皇上,您這是?”我好奇的踏上甲板看著那幾人,他們紛紛朝我行禮。
“朕邀你一同來賞樂,清風輕舟,豈不快哉!”他笑說,讓我一同坐下,他對撐船之人點頭示意,船便穩穩當當的向湖中心泊去。
那些樂師開始奏樂,船中還擺著一方小桌,兩碟點心兩杯清茶,我一笑說:“皇上想得可真周到。”
“珍兒,朕見你近日煩悶,便想著帶你過來排遣一番,無論心里頭壓著什么都盡可隨波逐流而去。”他抿了一口茶說,我心中感動,他總是如此體貼細心。
“難得皇上百忙之中也愿陪我來這一遭,心里自是歡喜的,哪里還有什么煩憂。”我輕盈一笑說。未想到他如此懂浪漫,良辰美景加上古典婉轉的樂聲倒將現代那些個燭光晚餐加小提琴演奏都給比了下去。
樂師奏過清靈的高山流水后卻又換了一首陌生的曲子,我聽著悠揚的管弦樂聲問他:“這是什么曲目?”
“思賢操,也為泣顏回,說的是孔夫子為他的學子顏回所泣。不過,朕倒覺得少了點什么。”他拿著茶杯的手一頓,轉頭對樂師說:“這曲泣顏回雖原是純管弦演奏的清板,但加入大鑼或許更為動聽。”
“皇上,可是此曲從未試過加入大鑼,況且譜子里也并無大鑼的曲譜部分……”樂師遲疑的說。
“沈寶鈞,郝春年,你們當即重新編公尺譜,加入大鑼,再交與他們演奏便是。”皇上對另外兩人說,然后指點了譜子上的幾個地方讓他們分別在那幾處加入大鑼的部分。
我聽得倒是糊涂:“公尺譜?臣妾只聽過…西洋人那套彈鋼琴用的五線譜。”
“戲曲大多都用公尺譜,有上尺工凡六五乙七個音階。”他對我說。
“七個音階,那和五線譜豈不是差不多,也是1234567(哆瑞米發嗦拉西多)”我恍然大悟的哼道。
“和西方相比也不盡然,細說起來曲牌有上千種,又有南曲北曲之分,這曲泣顏回為南曲曲牌,便只有五個音階。”他說。
“……哦。”我點了點頭佩服的說:“皇上,您對音樂的造詣比我想象中還深。”
“對于自己的興趣自然精心鉆研些。”他笑說。
“稟報皇上,曲已按照您的意思改好。”一人呈上曲目說,他過目一遍點頭讓他們演奏出來,這一次管弦樂加上大鑼感覺果然不一樣,比起之前的如泣如訴如今倒少了幾分哀婉,多了幾絲大氣。況且那幾處在皇上的指點下加得恰到好處,絲毫也不顯突兀,倒像是曲子里原本就有的。
“皇上!此曲向來為清板,不參雜其它樂器,您這樣將其改成混板奴才倒是頭回嘗試,原本演奏前還有些顧慮,未想到演奏出來倒是有意外之喜!”那樂師興奮的說。
他輕笑一聲:“曲目也都是人編造的,又哪有不能改動只能生搬之理,你日后若有好的想法,也可改動原曲一番,只要不動曲意,換個方式奏彈又有何不可。”
“奴才受教!”樂師敬佩的低頭說。
“皇上此言倒是在理,著實沒有什么是不可變的,曲可變,規矩能變,祖宗之法也能變。”
我順口說出來,但又覺觸到了什么不該觸碰的東西,便住了口,他卻不以為然的笑說:“珍兒此話倒深得朕心,我原本也并未聯想到這些,卻被你提點了出來。最近我又閱覽了不少西方書籍,其實也一直藏有此意,如今時代在變,祖宗之法又為何不可變,只要利國利民,順應時代調整一番也是必要的。”
原來此時他便已生出些許變法之意?只是時機未到,我看著他心想,無意間的話卻居然牽出了他的思慮。
“為何忽然這樣看我?”他疑惑的問。
(科普一下哈哈,清板就是純用一種樂器演奏的,混板是幾種樂器一起):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