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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剛義憤填膺的準備開口,卻聽到急匆匆的腳步聲,跟著才是李蓮英有些詫異的聲音:“皇……皇上。”
那個明黃色身影氣喘吁吁的闖進來,看著便像是一路趕過來的樣子。
“皇帝竟未經通傳便闖進來,你向來知禮守禮,這可不像你的行為。還是……此番是特意趕著來了?”慈禧看了我一眼掩藏住不悅對他說。
“親爸爸,正是!雖然兒臣不知珍妃此次又做錯什么惹了親爸爸不滿,但還請親爸爸網開一面。”他向慈禧行禮說。
我將沖到喉頭的話咽了下去,看著他,心里頭不理智的魚死網破的想法似乎便驟然退卻,不能莽撞讓事情更糟,最后替我買單的依舊會是他。
“皇帝都不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就急沖沖的來替心上人求起情來了。”慈禧深有意味的一笑將他扶起來說:“既然如此,哀家也不瞞你,你有權知道身邊夜夜伴著的人究竟是什么樣子,值不值得你為她至此,你看看那兩件衣裳便知。”
他不明的看了看說:“這是何意?”
“仔細看好了,這兩件衣裳有一塊一模一樣的布料,這種名貴的布料明明只有宮里頭才有,然而他作為一個民間戲子卻有。你的壽宴,好幾場戲都是他們瞞著你共同編排的,你的枕邊人!身為嬪妃卻和一個從宮外來的戲子交往過密!”慈禧指著我說,此刻,我才開始隱隱有了擔心,不擔心任何責罰,只擔心他會信了這些話,甚至開始對我有一絲懷疑。
我探查著他的神情,卻看不出什么來,他拿起那件男子的長袍端詳。
“親爸爸,這袍子上的這塊布料是兒臣賞給穆瑞的,有什么問題嗎?”他一語倒讓慈禧愣住,這是她意料之外的事情。
“您莫多想,珍兒日日都和兒臣在一起,穆瑞偶爾來宮里頭演場戲,得了賞便出了宮。不知,您是從何人那里聽來的風言風語,竟然如此污蔑,可見那人的險惡用心!”他蹙眉,又說:“您向來洞悉一切,應當不會相信這捕風捉影之事吧。”
慈禧無話可說,這次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變數太多。以前在他面前不善言辭的皇帝此次卻讓她無言以對,她若不退一步,倒是應了他那句沒來由的捕風捉影。
“既然如此,那倒是哀家錯怪珍妃和穆瑞了,想來,宮中口舌太多,縱然如此,你們也該避嫌才是。”她只得如此打個圓場,畢竟她知道這種既莫須有又損皇家名譽的事情傳出去對誰都沒有好處,以她的城府必定能斷是非,知道這是無稽之談。
召我過來只是見我最近又風頭日上因此想要借由一個理由來整治我罷了,因此特意安排單獨在儲秀宮里頭的體和殿召見,甚至連奴仆都全部退了出去。
若她當真懷疑我和穆瑞的關系,定然連召我過來的機會都不給,徑直推我出去埋了都有可能,畢竟那是皇家不能折辱的聲譽之事。
我在心里頭不由冷笑,這件事沒能打成我的臉反倒讓她打了自己的臉。
我和皇上一同出了儲秀宮,穆瑞卻追了上來,撲通向我和皇上跪下:“珍主子!奴才對不起您,讓您無辜被連累,早知……早知奴才便不用那塊布料做衣裳,原本還舍不得這圣上的賞賜,誰知用了這布料卻無端給您帶來煩憂……多虧皇上為奴才作證……”
“奴才當初的命都是您救的,就是讓奴才以死謝罪也當值得。”
“行了,起來吧,哪有那么嚴重,反正事情也弄清楚了,這原本也怪不了你,你又不會未卜先知。”我倒是一副輕松的模樣,見狀穆瑞反倒不知說什么,畢竟這個時代的女子對清譽大多看重過生死。
然而以我的思維,至少這件事沒傳出去遭人誤解就只是虛驚一場而已,而且我也有把握精明的慈禧定然不會讓這種折損皇室面子又莫須有的話當真傳出去。
“或許只有你,此刻還能有心思玩笑,你知不知道差一些你又要受皮肉之苦。”穆瑞走后,皇上無奈的對我說。
“當然有心思,我不在乎皮肉之苦,我只知道,你對我的信任,沒有絲毫懷疑的信任。”我笑道。
他反倒一笑說:“和你待了這許久,又怎會不透徹明白你的心意。”
“是啊!是啊!您如此有魅力,我兩只眼啊怎舍得看其他人一眼。”我挽起他的胳膊膩歪的說,他看著我唇角蕩漾開一抹笑容。
“對了,今兒個您怎么知道我來了儲秀宮,然后專程趕來救我的?”我好奇的問。
“是容芷急匆匆的闖到養心殿來說的。”他說,我這才想起怪不得我被帶走時沒見到她,倒是個機智的姑娘。
原本以為此事風過無痕,然而在蕓洛為我梳發鬢的時候她卻無意中說起:“珍主子,最近啊,奴婢又聽來一個消息。”
“好事壞事?”我不在意的問,畢竟宮里頭芝麻綠豆大的事都能被她們拿來當新聞。
“算壞事吧,您還記得以前在宮里頭一時風光無二的戲子穆瑞嗎?”她說,我一愣,為何最近總有人提起他。
“聽說他昨兒個在屋子里上了吊,不知何事一時想不開,遺書也未留下一封,只在地上寫了清白做人幾字。”她說著,我卻身子一僵:“你說……什么?”
“奴才當初的命都是您救的,就是讓奴才以死謝罪也當值得。”回憶起那日他說的那句話,我找出了些許跡象來。于我來說,他為人忠厚,戲也不錯,舊社會果真迫害人的思想,讓他直勾勾的一根筋去尋死,為禮法陪葬。以為這樣便替我脫罪證明了我們的清白,傻傻的相信慈禧當真懷疑我們,殊不知半點她的心思。
“也是可惜了,奴婢那時候可喜歡看他演您排的那些個新鮮戲了。多俊的小生,一時風光無兩,怎么就突然想不開了,還留那么奇怪的四個字呢……”蕓洛感嘆著,我久久才從驚詫中回過神來,嘆了一口氣說:“他啊……終究是個大傻瓜。”
戲臺上再次鑼鼓喧天的開演,不變的風景,人卻未變,一個英俊的小生吊起了唱腔,幾個瀟灑的武打動作過去贏得滿堂喝彩。
坐在臺下的我卻想起了穆瑞,他的身份在別人眼里從一開始到最后都是戲子,無論他當初也在臺上多么大放異彩風光無限,死后短短幾日仿佛就已被人遺忘,他的生命在這個時代輕如一片柳絮,一吹便落。
說到底,他是枉死。既不會讓高高在上見慣生死的慈禧憐憫他半分,更不會讓她為導致他自盡的那些話帶來絲毫愧疚感,他太不可解一個冷血的統治者,怎會將目光挪于他身上分毫。倒是讓自己的親人哭得聲嘶力竭卻換不來同情淚。想到此,我只覺心里頭一陣沉重。
“這出戲很是出彩,叫他們過來領賞。”慈禧滿意的說:“對了,那個武生本領不錯,跟頭翻得花樣百出,讓他上前來!”
那名武生受寵若驚的走過來向慈禧行禮,掩飾不住的激動和緊張。
“奴才叩見皇太后!”他跪下磕頭說。
“你叫什么名?”慈禧看戲看得一時心情好,便想起來問他。
“奴才張蘭德,上回救過一次場,皇太后還賞了奴才來著,您貴人多忘事,奴才此等卑微之人不巴望您記著名字,您這場戲若是看得歡喜了就是奴才的成就。”他的狀態調整很快,一會兒便掩藏住明面上的緊張,相較其它奴才,他卻是巧舌如簧,讓慈禧不得不多注意到他,甚至記住他。
這三年他從一個跑龍套的小角色到扮演主角獨當一面定然日夜下了不少苦功,便是為了今日在慈禧面前這一現。
“喲,看來是哀家年紀大了,記性也不好了,以前竟然也曾問過你的名字。既然如此,哀家便賜你個好記的名字如何?”此時的慈禧慈眉善目得就像一位普通的老太太。
“這是奴才莫大的光榮!還請皇太后賜名!”張蘭德更是激動的連磕了三個頭。
“就叫小德張吧。”慈禧隨口一說,張蘭德連忙謝恩,然而,慈禧這名字一賜,比改戶口還管用。從此,旁人都開始稱他為小德張,這個新改的名字經了慈禧的口反倒成了他的榮耀。
他成了當紅小生,開始入儲秀宮當差,卻已經沒有人記得以前還有穆瑞那個人。
“洋務運動時期官辦企業積弊已深,急需變革,改為商辦。中國原有局場,經營累歲,并無大效。急應去招商人來承辦,不至于讓它繼續有名無實下去,朕知南洋各島及舊金山有不少華僑富商,務必告知他們朝廷旨意,勸他們集股,必定樂成……”光緒對眾大臣說。
他過于前衛的思想走在了所有守舊派的前頭,所謂一語激起千層浪,引起一片質疑聲。幾千年都重農抑商的中國竟首次開始發展起了工商業。
傍晚,養心殿里頭隱隱亮著燈,我端著御膳房做的魚湯躡手躡腳走到他身旁,并不明亮的燈光下,他低眉投入的翻閱著書,光影淡淡勾勒出他如玉的輪廓,透著幾許書生般的俊雅。
“皇上,又看什么那么入迷呢?”我見他全然沒發覺我,笑著探頭問。
“珍兒,你來了。這書是今日新送來的,說的都是西洋各國的風情地貌。”他頗有興致的向我介紹,眼看又是一本純英文以我等學渣之力看不大懂的書。
“聽小德子說你晚膳都沒用什么,急匆匆的就坐這里來看書了,我就給您端了一碗魚湯來。”我將魚湯放在他的桌案前。
他一聽魚湯便頗有陰影的蹙眉:“先……放著吧。”:mayiwsk←→新書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