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一世夙愿

第126章:七月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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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叫靜若處子動如脫兔。”我“有理有據”的說,他點了點我的額頭,面露無奈的笑意:“這些歪理,也和以前那般說得溜!”

我們嬉笑著,眼尖的我見到門外頭有人走過來,立刻收住方才的神采飛揚,他見我面色突變回頭一看,明白了幾分。

“皇上,奴才今兒為您帶來一本英文著作。”來人是德齡,她行禮之后拿出了一本書來。

“這是奴才從法國帶來的巴爾扎克的《人間喜劇》,那日您和奴才談論了不少有關西方的政體,從這本書想必您定會受益匪淺。”

皇上頗有興趣的接過這本書:“多謝!其中若有生詞還需向你請教。”

“您詞匯量的豐富奴才見識過,除了口語上有些不足,您實在是太謙虛了。”德齡笑說。

我過去倒茶,她坐下開始教他彈鋼琴,指尖彈過幾個短暫的音。

“……西方的樂譜和中國的樂譜并不相同。”德齡說到此,他點了點頭:“是用的五線譜對吧,其實我認為只是和國人記譜的方式不一樣,究其根本,最基本的還是在七個音階上變化。”

德齡遮掩不住的錯愕,他的博學大大超出她的想象,和宮里頭那些思想局限落后的人相較簡直別具一格。

我心間也頓生優越感,他不枉是牢牢套住了我此生讓我心生崇拜之人,才學豈是這個時代的其它人能較。

“恕奴才冒昧,您……當真只呆在宮里頭或是頤和園?”她好奇的問。

“除了這兩處,朕倒也想去其它地方。”他輕嘆一口氣:“不過在這個寬闊的世界,原本自己親歷的就不過只是冰山一角罷了,花上一輩子都走不完,只能夠濃縮成幾本書。”

德齡投向他的目光滿是贊賞:“您的眼界之廣讓奴才自嘆不如,您說的又何嘗不是呢!”

他的唇角上翹,清淡的笑容迷人而溫暖,直讓德齡看得恍了神,仿佛一時陷入而忘了拔出來,而皇上卻全然不覺。

站在一側的我憑借女人的第六感已然看懂她的目光,慈禧以為自己又派來了一個女間諜,卻沒想到見識廣博的“洋派”女子竟也被他給俘獲。

臨近七月半,由于容齡德齡緩解的氣氛似乎又驟然變幻,這是慈禧心情最郁結的一月。她命令和尚百人誦經,來超度孤魂,也不許我們穿得艷麗,然而這卻不僅僅是因為宮中流傳的眾多鬼神之說。

夜晚,慈禧難得的未掛閃耀的珍珠披肩,卸下了平日一身光彩照人的珠寶,而是身著樸素的淡藍色旗裝出現。她率領全體宮女坐船游湖,我幸運的也在此列。

小德張為每個人發了一只荷花燈,中間插著一根蠟燭,我將它點燃后護住了火苗,待火光穩定后和白柢相視一笑,一同將手里頭的荷花燈放到湖面上。輕輕一推,默默祈禱著我們能安好,它順著船經過的波浪緩緩向遠方飄去。

放下的荷花燈越來越多,漆黑的昆明湖面霎時變得亮晶晶的一片,被這些燭光照亮,穿插著湖中的荷葉飄蕩。微風徐徐,映照著不遠處的拱橋和典雅的四角亭,這種情景只在古裝劇里頭見過,如今竟置身其中成了那個放花燈之人。

“放下這些燈是用來許愿的嗎?”我問白柢。想起在電視劇里頭見過妃子為祈求皇帝寵幸放花燈來許愿。

“也可以這么說,但在今日放是為了寄托對先帝的哀思。聽說,鬼神會循著光而來。”她望著盈光滿面的湖說。

“先帝?”

“明日便是先帝的祭辰,我們當久了丫鬟的都知道每到這個時候皇太后心情就不大好,咱都得比平日更加小心伺候著。”提起此,她的目光中流露出對明日的擔憂來。

深夜,月緩緩的藏入云中,荷花燈中明明滅滅的蠟燭已然燃盡,淅淅瀝瀝的雨忽然潑灑下來,隨著風在湖面上留下了坑坑洼洼的印記,將還留下的幾只微弱的燭光澆滅,竟下了一整夜。

第二日清晨,窗外的雨絲卻依舊未曾停下,慈禧命令所有人這幾日都遷到西苑預備祭祀,也就是瀛臺;而我跟著隨行只因總管太監擔心慈禧不吃不喝,興許用得上我,除了皇上仍然被禁錮在玉瀾堂。

宮中所有的戲樂全都停下,籠罩在雨霧中的紫禁城肅穆而又清冷。

慈禧一身黑色旗裝,悶悶不樂的模樣,由容齡和德齡一左一右的攙著,然而她卻執意不肯打傘,因此我們作為奴婢的也都只能一起淋著。

“你們說,如今哀家還打扮個什么勁?先帝不在了,也只能夠孤芳自賞。”她驀然沉聲說。

“皇太后,您不是說過嗎?身為女人定要好好打扮自己,若不然什么勁都沒了。”德齡察言觀色的說:“您代表的可是大清國,誰人又不知中國的皇太后有多么典雅端莊呢。”

德齡這番話正中她的心,讓她的愁眉舒展了些許;容齡和德齡的嘴都巧,只是容齡巧在活潑天真上,而德齡卻是天衣無縫的圓滑,很會揀最動聽的說。

到了咸豐的靈位前,她只讓容齡她們和我們少數幾個丫鬟跟了進去,她掂了一根香燭,大殿里頭寂靜無聲,充斥著一種莫名的氣氛。望著輕煙繚繚和咸豐的神牌,慈禧竟滿面愁容的落下了清淚,我有些詫異,不知她是否是因為懷戀先帝而一時真情流露。只是,平日那個城府深不測底權謀勝過男子的女人竟露出了些許凄楚來。

德齡和容齡也不得不跟著她悲傷起來,慈禧卻緩緩開了口:“你們年紀輕輕的,還不懂什么是悲痛,不必跟著哭了。”

“你們是永遠也不會懂的,這一輩子,彈指一瞬那般。人人都羨慕這當皇太后的有多快活,卻不知哀家承受的比任何人都多。”她嘆息一聲,第一次向旁人道出這一切:“從小,家里人便更寵愛妹妹,而自我入宮以來,又處處招致別人嫉妒。好不容易生了個兒子,咸豐爺卻又病重,早早的便歸天。想起來,那仿佛還像是昨日的事。”

“悲痛之中本寄希望于兒子,誰料他年紀輕輕的就去了。”提起兒子,她依舊不免老淚縱橫,仿佛老了好幾歲,那堅而不摧的軀殼在身為母親的身份之下依舊如常人那般不免破碎。雖然同治英年早逝和她間接的逼迫脫不了關系,但是她這一刻的真心我卻毫不懷疑。

“……而皇帝進宮之時才三歲,我將他當作自個兒的親兒子看待,費勁心力的培養,然而他卻依舊體弱多病。總之,自打入宮,便無一件讓人順心之事。”她淚如雨下的哭訴著,過了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祭日結束后,我才回到玉瀾堂,而慈禧也不在紫禁城多留便率領眾人回了頤和園,不知為何,似乎隨著年歲增長她愈加不喜歡呆在宮里頭。興許是氣氛太過肅靜壓抑,縱然是她也更喜歡能夠放松心情的頤和園。

我也才知她為何會讓皇上留在玉瀾堂,她總是不讓皇上離開她的視線太遠。

“這幾日,皇額娘沒有為難你吧?”皇上關切的問我。

我搖了搖頭,發覺他今日穿得很正式,上戴著清涼絨纓朝冠,一襲黃緙絲片金邊單朝袍,石青江綢單金龍褂,還戴著齋戒牌,束著銀鍍金鑲珠紅寶石朝帶。平日除了要去上朝,他都是一身樸素的常服。

“皇上,您今日為何穿得如此英俊瀟灑……”我緊緊盯著他正說著卻聽見有人推門。

“皇上,一切都準備就緒。”一名小太監稟報說。

“朕知道了。”皇上點頭揮手讓他下去。

“您要出去?”我奇怪的問。

“沒錯,要出去祭天,已經接連著下了好幾天的雨。”他轉而說:“其實,我從來不信祭天能產生什么實質的效果,只不過原本君主便被常人幻想成通天的神明,能夠安慰民心也是好的。”

聽了他這番話,我詫異的望著他,見我瞪得溜圓的雙目他一笑,如從前那般親昵的點了點我的鼻梁:“怎了?朕方才莫非說錯了什么?”

“您的思想也太過前衛了,您可是大清的君主!”我忍不住伸手觸碰他的臉頰,懷疑自己方才是不是幻聽。

身為一個封建君主向來都是以“君權神授”來作為門戶,他竟毫不忌諱的一語道破了這個幌子。況且這個年代的人最相信的便是鬼神之說,事事都要看風水。

究竟是我穿越過來,還是穿越的人其實是他。

他笑著握住我的手:“你該不會也和他們一般信這天地間當真有神明存在?”

我搖了搖頭:“我不信,可我不信不奇怪,您也不信那便奇怪了。您的思想超越這個時代的人那么多倍,讓常人怎樣才能追趕得上?”

才華橫溢也就罷了,思想還遠超這個年代的平均水平,我望著他的目光充滿崇拜,如今都“一把年紀”了卻仍能一秒成為他的迷妹。

他見我花癡的眼神全然失笑:“你這話說得奇怪。”

“不和你鬧了,這幾日想必你也累了,便不必和朕出去了,好生休息休息。”他說完便打算出門,我卻扯住了他的衣襟,可憐巴巴的咬著唇,滿臉寫著帶上我。

他唇角上揚,禁不住我軟磨硬泡點了點頭,我歡喜的跟了上去。

他坐在轎子里,而身為宮女我只能跟在轎子后頭走著,接連幾日未停的雨卻不單沒有停下來的跡象,反倒是雨點越來越密集,砸落在我的身上。我低著頭,擔心妝容會花,不一會兒,便打濕了我的發絲和衣裳,無一處干著。

到了天壇門外,他從轎子上下來,在風雨中,兩名公公為他舉著傘,他扭頭見到已被雨全然淋濕的我咬著唇頓了一會,眼眸里滿是心疼和自責,然而卻無法。畢竟身邊都是慈禧派來“護送”他之人,況且身為奴婢本就不能夠跟在主子旁邊打傘。

我見狀暗自沖他輕輕一笑,以示自己沒有關系。

旁邊的太監輕聲提醒:“皇上,不可再耽擱了,以免誤了吉時。”

他沉默不語,這才邁入里頭去完成祭祀之禮。

祭畢回程之時,他向身旁的總管太監說:“雨勢頗大,總不能讓大家伙兒都淋著,各自賜予他們一把傘吧。”

“皇上,您雖仁善,但這并不合規矩,奴才們粗糙慣了,淋這么點雨沒事的。”總管太監一臉笑容好言好語的“婉拒”,他面露不悅。:sjw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