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華照灼

第302章 騎虎難下之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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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必須要謀得最大的利益。

余時襲爵,他的女兒就是永寧侯府的老太君,再也不必看任何人的臉色,更不用受一丁點兒委屈。

永寧侯一怔,像是被什么蒙住了一般,目光閃爍,面露難色,掙扎許久“岳父,我正值盛年……”

“然后呢?”席尚書不急不躁的反問“你不會以為,余時扛下所有流言蜚語,陛下就會當作什么事情都沒有發生吧?”

“休要犯蠢!”

“這些時日,你跟那豎子進進出出,父慈子孝的模樣,人所共知。”

“你想想裴氏其他支脈的族人,想想侯府的榮光前景,就該清楚,老夫的要求,并非全然出自私心。”

“你好好想想吧。”

“想清楚了,老夫會運作斡旋,保你侯府爵位不失。”

他是真真正正一步一步爬升到禮部尚書的位子的。

他的底蘊和人脈,是扎扎實實的。

“好。”永寧侯罕見的沒有多加猶豫“我應岳父的要求。”

不是不想討價還價,實在是他怕他被橫著抬出甘露殿。

生死面前,其他似乎都變得輕如鴻毛了。

“岳父,您入宮的真實用意到底是什么?”永寧侯擦了擦嘴角的血,輕聲問道。

席尚書“你我目的一致。”

永寧侯徹底松了口氣,高高懸著的心終于落回了原處。

“那接下來就有勞岳父了。”

席尚書沉默不語,微瞇著眼睛,養精蓄銳。

年歲大了,熬不了夜。

想來,宮外的風向已經變了。

紈绔浪子回頭,癡戀清玉公主,從此潔身自好守身如玉,翹首以盼清玉公主回頭。

“岳父,萬一清玉公主被僥幸救回來了,卻寧死不嫁,又該如何?”

“你閉嘴。”

沒有萬一。

也不會是僥幸。

席尚書眼皮輕輕顫動,掩藏起眸底的沉思不解。

清玉公主何時搭上了謝小侯爺和謝侯夫人這條船!

這才是重中之重。

想到謝小侯爺的下屬神不知鬼不覺出現在他的書房之中,他就止不住心驚肉跳。

騎虎難下之勢。

這門親事,不成也得成。

否則,他敢確信,清玉公主能咬死永寧侯府,拖著他的女兒和余時下陰曹地府。

畢竟,裴敘卿已死,真相如何,他們無從得知,清玉公主又占盡先機和優勢。

恰好,他的糊涂女兒和紈绔外孫對這門婚事樂見其成,上趕著往上湊。

甘露殿內,陷入了寂靜。

那廂。

貞隆帝看著床慢里一臉死氣,白眼朝天,身發寒顫的清玉公主,眉頭皺的擰成了一團。

有擔憂。

有惱火。

亦有不愿承認的嫌惡。

想不通,他的兒女怎能如此的不成器!

“公主到底如何了?”

太醫們紛紛跪倒在地,“啟稟陛下,鴆毒素有未入腸胃,已絕咽喉之說,毒性極為猛烈,發作速度極快。”

“因此,即便惠嬪娘娘發現得及時,打翻了鴆酒,但仍有一小部分毒酒滲入了公主殿下的臟腑。”

“臣等嘗試催吐之法,但效果甚微。”

“即便是常用的解毒藥丸,也難以……”

貞隆帝冷聲打斷“說結果!”

太醫們不寒而栗,戰戰兢兢。

“結果……”

“結果就是,即便公主殿下吉人天相,僥幸撿回一條命,從此以后,身體孱弱多病,經不起任何風吹雨打,需靜心嬌養,稍有不慎,便會……”

“還有,公主殿下,此生子嗣艱難。”

未竟之語,在場的所有人的心知肚明。

惠嬪撲在床沿,哭嚎“我可憐的女兒,你別丟下母妃。”

孱弱多病?

經不起風吹雨打?

需靜心嬌養?

貞隆帝面色越發越差。

太醫的診斷已經說明,清玉喪失了和親的價值。

上京至北胡,跋山涉水,何止千里迢迢。

且,北胡苦寒,風沙肆虐,從不是什么能養人的風水寶地。

說不失望是假的。

但,偏生不能表露出來。

“朕命你們竭盡全力救回公主的命。”

既然如此,那就能好生考慮考慮禮部尚書和永寧侯所請了。

皇室的顏面和北胡的勢力,總得保留其一。

耳邊是惠嬪源源不斷的哭嚎,貞隆帝聽的越發不耐。

哭什么?

有什么臉哭!

堂堂公主,一言不合就飲鴆自盡。

窩囊又愚蠢!

倒是跟永寧侯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兒子般配的很。

他當初是瞎了眼才會一度重用永寧侯!

“惠嬪,朕定會給清玉一個交代。”

貞隆帝撂下一句話,揮揮衣袖,大步流星離開。

俯在床沿痛哭的惠嬪,眼里浮現出一層陰翳之色。

這個懦弱無能,膽小怕事了大半輩子的女人,心里頭一次滋生出憤恨。

恨涼薄無情的貞隆帝。

也恨指手畫腳的光祿寺少卿。

若不是光祿寺少卿牽線搭橋保媒引薦,她的清玉絕不會跟裴敘卿有一絲一毫的糾葛。

如果不是貞隆帝屬意清玉和親北胡,清玉又何至于紆尊降貴委曲求全。

明明她的清玉是最孝順最懂事,最舍不得讓她操心的,也是她在深宮里唯一的溫暖和光亮。

“清玉,你活下來好不好。”

“別丟下母妃。”

“母妃不逼你了,母妃也不逃避了,活著好不好。”

惠嬪緊緊攥著清玉公主的手,小聲哭泣著哀求。

回到甘露殿的貞隆帝,將太醫的話一字不差的復述出來。

“你們裴家,毀了朕的女兒!”

毀了他的大計!

席尚書斂眉思忖,清玉公主這么豁得出去嗎?

身體毀了,得償所愿又有何用?

永寧侯強忍著心口劇烈的疼痛,叩首道“陛下,千錯萬錯,皆是臣和那孽子的錯。”

“懇請陛下將清玉公主下嫁犬子余時,侯府上下絕不會讓清玉公主受委屈。”

“如若清玉公主長辭,侯府愿迎牌位入府,犬子余生絕不再娶。”

“如若清玉公主無恙,臣請旨犬子余時襲爵,以永寧侯之身迎娶清玉公主,一生不納二色。”

“外界流言蜚語,以及那豎子的死,皆有侯府承擔。”

“此后,臣離府修道,為陛下和清玉公主祈福。”

貞隆帝覷了眼席尚書,心道,這老東西怕是現場教女婿了。

這番話,說的明顯更漂亮了。

“余生絕不再娶?”

“一生不納二色?”

貞隆帝手指微屈,輕敲桌沿,意味不明“侯府絕后嗎?”

“罷了。”

“你們翁婿先離宮吧。”

“先將流言消弭于無形,再談其他也不遲。”

“至于廷杖,先記著,”

“席尚書,你意下如何?”

席尚書不假思索,一副發自肺腑肝腦涂地的模樣“陛下隆恩浩蕩,老臣感激不盡。”

“跪安吧。”貞隆帝擺了擺手。

永寧侯在席尚書的攙扶下才勉強站起身來,深一腳淺一腳踉蹌著向外走去。

后背,已是一片濡濕。

風一吹,冷的人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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