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鸞飛快地應了,起身就要往孟氏的屋子跑去,那邊孟氏卻已經趕了過來。
也是,自己這蘭院離著孟氏的棠院原就是極近的,這邊鬧騰成這樣子,早就應該有婆子丫鬟跑去回話了。
“娘。”敏君看著從回廊一側向自己趕過來的孟氏,低著頭行了個禮,方才退到她的身后沒再說話。孟氏看了她一眼,就是轉過頭冷聲道:“寧哥兒一時吃酒醉了,竟是昏了頭混鬧起來。你們快不快些將他拉住了。”
這話雖然說得平和,但語氣冷淡而又帶著一點森然,她隨身帶來的幾個有氣力的婆子如何不知道這里頭的意思,忙就是一股腦涌上來,用了氣力強行將徐尚寧抓住,只道一聲:“哥兒醉了,可得小心些。”,就是用一個仿佛是荷包一般的東西將他的嘴給堵住,一股腦拉著出去了。
孟氏的臉色仍舊不大好看,她瞧了瞧邊上圍著的一圈人,冷聲道:“主子眼瞧著不大妥當,你們竟只干瞧著,真真是翻了天去!來人,將這里圍著看的小蹄子都拿了,革去一月米糧,罰掃各處院子一月!”說完這話,她也沒再瞧旁的人,只盯著其中一個,冷聲笑道:“碧桃,你怎么也在這里?”
那碧桃穿著桃紅灑花褙子,下面略微露出些淺粉的紗裙,原是極好的如同花朵兒一般的臉,此時蒼白中泛著一點青色,竟是有些兢兢戰戰說不的話的樣子。聽得孟氏這么一番話,她神色越發慌張,說著話也是透著些說不出來的緊張,整個人已經是軟了下來:“奶奶贖罪,奴婢真是沒法子的。小少爺也不知道聽了誰的挑唆,竟是認定了奴婢的罪,喊打喊殺的。奴婢一時慌了神,方跑到姑娘的院子里的……”
“對著你喊打喊殺?”孟氏眉梢一挑,有些疑惑地問了一句,看著碧桃狠狠的磕頭,滿口認定了這事情,她想了想后,便淡淡道:“罷了,這天底下的事情到底該是怎么樣的就是怎么樣的,總歸欺不過天去。你自己曉得道理的,我也不理會,若是不知道道理的,也莫怪我這個當家作主的太過較真。起來,你自去青蓮那里,與她細細說了事情前后,就回自個的屋子,不要出來走動了。要有什么事,我自會遣人尋你問話的。”
“是,奶奶。”碧桃聽了這話,只低著頭應了。她雖然是個心高的,可這么些年在孟氏的身邊,也是知道幾分的,當下忙就是應了。
孟氏并不理會她,只拉著敏君到了內室,一面細細打量著,一面滿身滿臉摩挲,拉著她坐下道:“可是驚著了?嚇著了?”敏君搖了搖頭,知道孟氏是擔心引了之前那一遭落水的驚嚇,便安然靠了過去,柔聲道:“娘,女兒沒事,不過一時愣了會神罷了。”
看著敏君果然沒有甚么不好,孟氏舒出一口氣,臉上也露出些微笑容來,她摸了摸自個女兒的臉,整個人大為松快了下來:“沒事就好。我就怕你又想起先前那件事。今兒你做的都很好,日后都按著這個來,不論是繁君,還是尚寧,記得嗎?”
“娘……”敏君聽得一愣,她抬頭看向孟氏,先前她是有憐惜繁君的一點小心思。畢竟,她雖然站在孟氏這一邊,可到底不是她親生的女兒,總沒到達那種深惡痛絕的地步,看到繁君那種處境,也是由不得生出幾分憐憫來:“您都曉得了。”
揉了揉敏君的頭發,孟氏的眼里有些微淡淡的光芒,唇角微微翹起,只看著她柔聲道:“你素來是個心善的,偶爾有一點心思是難免的。這人性本善,娘也沒甚么好攔你的。畢竟,你也是知道事情,大局上是不差的,該是怎么做還是做得精細。而且,這本就是我們大人的事情,你一個小姑娘家家的,本就該和睦兄妹的。”說到這里,她嗤笑了一聲,眼里卻有一點冷光:“你做得好,自然有人看得見。”
也就是說,她做的越是妥當,那兩兄妹就能越發現出不友不悌來吧。
敏君心里苦笑了一下,卻也想不得孟氏竟會支持自己對那兩個好,果然古代女人的宅斗是博大精深的。明面上是不能露出絲毫的,什么都得在暗地里下手。只是這也算合了自己的心思,因此,她點了點頭,應許下來。
若是以前的敏君,孟氏自然不會提出這么個意見,可現在的敏君,前番針對著碧痕三人的行動很是犀利,孟氏還有甚么不放心的。再怎么樣,難道自己的女兒還會為了那幾個三不著兩的東西跟自己鬧不成?更別說,她也沒想著要怎么收拾了她們,只是一點點壓下去,讓她們過普通的安生日子罷了。
由著如此,孟氏微微一笑,又揉了揉自個女兒的頭發,輕聲說了幾句話,便又道:“對了,這田地已經過去安置了,想來晚上你就能得了。你明日好好瞧一瞧,有什么覺得不妥當的,早打發了人去與娘說就是了。”
敏君笑著應了。
孟氏頗為不舍地又揉了揉她的頭發,令丫鬟過來好生服侍她上榻好生睡一會,安安心神,自己才起身來:“好了,我也該過去瞧一瞧了,那邊還不知道鬧騰成什么模樣了。你安生躺著不要起身,這半日且不必出去,沒的那些個賤蹄子又過來鬧騰你。”說完這話,瞧著敏君點了頭,她才戀戀不舍地離開了。
“奶奶真真是疼愛姑娘。”青梅早已趕著回來了,她臉上帶著笑,可語氣卻透著些微莫名的復雜感覺。敏君抬頭看了她一眼,思量了一回,想著往日青梅三不著兩的時候,到底將今日這件事情拋到腦后。
點了點頭,敏君神色卻有些淡了:經了今日這一遭,孟氏雖然許了她對徐繁君好些,可她自己卻越發覺得別扭。也是,都是到了這地步,明明都站在對立的處境了,何必在對一個注定不能成為自己一方的人留情?
這也是身為蘇小涵的時候,虛偽但又免不了的一點柔軟吧。
敏君的眉眼漸漸柔和了下來,心里卻另外有了一個想法,或許,自己還得按照孟氏說的去做,可那些不必要的柔軟情緒,還是早些放棄吧。總不能為了徐繁君可憐,就傷了孟氏的心,哪怕,這些或許只有自己心底知道。有些事,開了頭就難免會結果。與其到時候左右為難,還不如早些了斷,只站在一邊做事。
想到這里,敏君倒也算略微放下一點心了。就在這時候,外頭的錦鷺忽然進來了,她臉上帶著笑,提著一個食盒:“姑娘,廚下正巧有好些細致糕點,里頭有幾樣精細的,都是你愛吃的。另外,奶奶還將一碗酥酪送了過來,說這正合適姑娘。”
“嗯。”敏君點了點頭,令人將那邊放著的蘇瑾的匣子拿過來,做了單子收拾安放妥當了。方才起身靠在枕頭上,任憑青梅一勺一勺的喂食。自己隨手取了一塊綠豆糕,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
吃了一塊糕并大半碗的酥酪,敏君她便搖了搖頭,道:“好了,我這也足夠了,你們有什么喜歡的,也吃一點,等著晚上那一頓還有些時候。”這些做丫鬟的都得等伺候的人吃完了,活計都妥當了,方才能換著去吃飯,因著如此,都是要吃一點的。早些吃點子糕點墊墊肚子,總會舒服些。
果然,青梅幾個聽了這話,都是有些歡喜,忙就是應下了。反倒是敏君,想著今日這一出事情,想了半日后,總覺得有些不大對頭,有心想要問一下,卻也沒個人去。這青梅又是被孟氏趕著進來的,周嬤嬤因著兒子重病的事情,請了好些日子的假不曾來,一時間,她竟是沒個人去聽聽怎么回事了。
好在一邊的錦鷺是個有眼色的,瞧著敏君的神色有些焦躁,想了一想,就是笑著回道:“姑娘,翠鸞已經過去瞧怎么回事了。姑娘且不必擔心,奶奶是個善心人,卻也不會鬧出什么大動靜來,一切必定都是妥妥當當的。”
“若真是這么著,倒也好了。”聽了這話,敏君點了點頭,便自轉向里頭,掏出蘇瑾的信箋細細看著,一面還在心里籌算著要送些什么東西回去。
及至小半個時辰過去后,翠鸞回來將事情細細說了一番,那徐尚寧竟不是旁人挑唆著,而是在碧痕埋怨責罵之后,聽了幾個小丫鬟的說笑話,方才想要打死了那碧桃并春草。只是碧桃已經鬧出來了,春草便得了無恙。
徐允謙回來了,聽了這事情,大為惱怒。沒個老子房里人,兒子想要錘死的道理——好不好,那都是長輩,且又是一條人命。由此,倒是徹徹底底放棄了這個曾經寄以重望的兒子,將其打發到了一個越發偏遠的院子里,撥了幾個壯年婆子好生看守,連著規矩等事情也是越發嚴格了。
這些全是后話,暫且不提,只敏君聽著事情已經妥當,又瞧著夕陽尚好,自己躺著骨頭都酥軟了,便偷偷地起身,帶了錦鷺等人走到了一處開墾好了小半畝田旁邊。
冷汗,睡前爬過來看看,才想起來沒有上傳今天的章節,現在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