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代言情
第二十四章嬸娘
第二十四章嬸娘
敏君方才坐下,還來不及看孟氏一眼。主座上的一個中年美婦便起身告罪,親自從一側開得芳香撲鼻的朱砂丹桂樹上折了一枝,定下了擊鼓傳花的雅事,言道:“或是才藝、或是詩詞,或是水酒一杯,俱是妥當。”
聽得這話,一眾女子自然是笑著應了,敏君側過眼看了孟氏一眼,看著她神色已經平淡安靜,又見著原本在身邊伺候的大丫鬟甘棠并向日里頗為倚重的媳婦子青蓮都消失無蹤,心里頭便有了幾分準信,有幾分松寬下來。
此時鼓聲驟起,從主座而始,那一枝丹桂在嬉笑間傳了下去,頭一個斷下去,卻是個美艷秀絕的少女,她穿著一身大紅縷金的衫裙,才一站起來,就仰著頭笑道:“欣兒倒沒什么吟詩作畫的本事,若是幾位夫人不嫌棄,倒能奉上一段劍舞!”她說話爽利干脆。目光爍爍生輝,渾身上下都是透著說不出來的朝氣。
就是為首的幾個老夫人、夫人看了,相互說了兩句,竟也沒有見怪,只笑著令丫鬟到邊上一點,將原先就設定好請眾家姑娘顯示才藝的地方略略更大了些,再請這個喚名欣兒的姑娘下來舞劍。
敏君看著這喚名欣兒的姑娘神情自若,仿佛舞劍不過一樁小事,眉眼間神采飛揚,真真是個極不錯的爽利女子,當下由不得也分出一分心思在她身上。就在這時候,那女子輕輕喝斥一聲,取來一把如同一泓秋水般的寶劍,伴隨著邊上彈奏的十面埋伏的琵琶聲,徐徐舒展,揮劍起舞。
十面埋伏原是極凄莊簇急的,但這少女身處其中,卻迅速敏捷,手腕翻飛之時,人影騰挪之刻,劍光如雪,連綿不斷,如同長虹貫日,游龍相隨,又似行云流水,婉轉纏綿。靜止時姿態沉穩利爽,劍影卻如江海面上平靜下來的波光。粼粼生輝。行動時矯健輕捷,如同群仙駕龍飛翔一般,劍光閃閃,使人神怡目眩,驚魂動魄之處,竟覺得連天地都旋轉起來了。
琵琶聲聲,劍光如雪,恍惚之間,敏君瞬間想到了一句話,當下由不得喃喃道:“美人如玉劍如虹,至今方信。”坐在她側下的一個姑娘聽了這話,由不得略微露出些笑意,目光閃爍間,竟透著一點狡黠的味道:“這位姐姐……”這話還沒出口,那邊的少女已經收劍歸鞘,起身盈盈一拜。因她劍舞的極好,不少女子婦人都是贊不絕口,她這一句話倒是被壓了下去,敏君絲毫都不曾察覺。
欣兒真真是的,我才剛想說話來著的。那小姑娘剛想著這個,她身后忽然走出個丫鬟。急急說了幾句話,就拽拉著還有些不甘不愿的她離席而去。敏君先為了家中事情擔心,后又看了這一段劍舞,也沒發覺有什么不對。
而后,這宴席之中,大多女子都是吟詩一段,偶爾有顯才藝的,有了那為欣兒的珠玉在前,也是不大起眼的。敏君最后也得了一次,配著隨口吟詩一首,卻不高不低,并不十分顯眼。
倒是那璧君出手彈奏了一首春江花月夜的古琴,才藝也頗為不凡,加之她容貌不俗氣質也是出挑的,好些個夫人之類的都是竊竊私語,看著她的目光也透著一點與眾不同起來。
算是如愿以償,頗為得意了嗎?敏君掃了秦氏一眼,再看著雖然低頭斂眉,但目光透著歡欣喜悅的璧君,也彎了彎唇角:希望這如愿以償之后,不要再鬧出什么事出來,先前馮嫻來的時候,她們兩個的神色可都不怎么好……
敏君這么想著,先前提議擊鼓傳花的婦人又笑著出來,略略說了兩三句話,便又提了幾個小游戲,務必使所有的少女都是略略顯了顯一次,方才罷了。
吃酒笑談,而后游園戲耍。足足再過了兩個時辰,眼看著日色西斜,漸漸有了黃昏之像的時候,這宴方才散去。秦氏、敏君自然是歡欣喜悅,連著說話也比平日多了三分笑,婉君依舊是淡淡不語的,至于西門氏與嘉君,雖沒有十分的高興,但臉上也帶著笑容,并沒看著有一分勉強不樂的樣子。而繁君,敏君并沒有看向她,只是略略一頓,轉頭看向孟氏。
孟氏一如故往般沉靜安然,并沒有絲毫的神色變化,敏君將這些看在眼中,忽然覺得渾身都是疲憊起來。
今日的事情,真是忽如起來,自己都是有幾分怨恨徐允謙與碧痕兩個,心中又急又怕,孟氏心底必定比她多了十倍,說不得是多么焦心呢。只是這時候,秦氏在、西門氏在、璧君婉君嘉君在,連自個也都在這里。她如何愿意顯露出來,令人恥笑冷眼,或是讓自己擔心呢?
想著這些,敏君想要趕回去的心里越發得擔憂了。一路上雖然還帶著笑容,但心思早已不在了,便一邊的姐妹說話,也不過嗯嗯應了兩句罷了。孟氏側眼看到她這樣,微微搖了搖頭,伸出手裝作給敏君抿了抿頭發,輕輕地按了兩下。
敏君抬頭看到孟氏唇角勾起的弧度,雙唇上下蠕動了幾下。便咬著下唇與孟氏點了點頭,略將一分心思放到車里的伯娘、姐妹說談之中,但神色仍舊不大好,還下意識將繁君疏遠了些,凡是她的話都泛泛地應了一句,連看也不看向她。
繁君將這個看在眼中,咬著唇沒有再多說什么,心里卻生出幾分惶恐來:原本一切都還好,雖然三姐姐一過來便被馮夫人接走了,但瞧著母親的神色都還是滿意高興的,連看向自己的眼神也沒有先前幾日的淡漠了。誰想著忽然家中有個丫鬟過來,也不知道說了什么話,母親的臉色立時變了,看向自己的眼神,仿佛透著自己看到什么厭憎不已的人一樣,兇狠毒辣,令她都心驚肉跳起來。
而后,三姐姐來了,看著情況不對,仿佛拉了個丫鬟說了什么話,回來之后,不但避著自己不愿接近,看話也懶得說了。自然,自己向日小心不說,今日也沒說幾句話,根本沒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而兄長尚寧去了佛寺里頭,也沒什么可能冒出什么觸怒的事情。那剩下的、便只有自己生母碧痕姨娘了……
究竟是什么事?之前姨娘懷孕的事情,瞧著母親并沒有十分在意,最起碼,沒有下手的意思——不說旁的,老太太、太太在這里,母親必定也不敢輕易動手的。那還會有什么事情?
繁君皺著眉頭細細想著,忽然間想到自己先前知道碧痕懷孕之時,她得意的臉色,艷麗的姿態以及囂張跋扈的言辭。什么“三爺還是看顧我的,那個賤人算什么!”。什么“也就是兩個小崽子在罷了,不然三爺早就會重頭寵愛我的!”種種言辭,竟連絲毫的擔憂都沒有,仿佛這內宅殺人不見血的手段都是沒有了。要真是如此,老太爺那么多的妾,怎么就一個女兒是庶出的,其余的兒子女兒都是嫡出的?太太更有四個兒子兩個女兒,庶出的一個都沒有,府里頭舞姬通房丫頭的且不論,兩個縮在內院不說話的老姨娘可都還活著呢。
若不是孟氏著實不是個手段狠辣的,自己生母碧痕也是個受寵的,不說旁的,就是他們兩個活不活得下去,還是另外一說呢。
想到這些,敏君恍然間有些微苗頭看出來:瞧著并不是小事,那是不是、是不是姨娘真的照著她的話說,竟是趁著這個機會,跑到三奶奶的屋子里,沖撞了兩個弟弟不成……
繁君的臉色立時變了。
就在這時候,外頭的車馬停了下來,眾人又重頭換了小車,往各處的屋子走去。孟氏、敏君、繁君三個人坐在車內都不大說話,俄而有個小丫鬟忽然跑了來,喊道:“三奶奶,三奶奶!”
“什么人!”敏君看了正安靜坐著頓然不語的孟氏一眼,開口冷然道:“這般大聲嚷嚷是何道理!快將那個丫鬟拉住!”
邊上的錦鷺聽了,忙就是上前來拉住那個小丫鬟,一面輕聲哄著,一面笑著將她拉到車邊,輕聲回話道:“姑娘,是三奶奶屋子里的丫鬟。”
“什么事?值當你這般大聲?”輕輕瞥了孟氏一眼,敏君正是想要說些什么,那丫鬟便喘著氣兒道:“四奶奶聽說奶奶回來了,趕著我過來與奶奶說,那碧痕姨娘似有些不好!請奶奶趕緊回來!”
“什么!”繁君聽得這話,臉色一片蒼白,只一句話呵斥而出,那邊孟氏也是開口了:“離著不過十來米路,不必乘車過去,現在下車趕過去!”
聽得著一句話,敏君與繁君都不敢耽擱,忙就是扶著孟氏下了車,一行人半走半跑趕著回去,才踏進院子里,那邊四房的常氏便趕著過來相迎。她穿著一身竹青印梅紋的薄綢褙子,眉眼含怒,臉上掛著一層寒霜,看到她們過來,便直言怒道:“三嫂子,我常日里聽說這個碧痕是個難纏的,素日還不信,今日方才知道,這豈止一個難纏,竟是個囂張的潑婦!依我看來,就是市井里頭那些婦人,說不得也比她好上一層!”
這話說完,她狠狠瞪了繁君一眼,方才換了一種語氣,輕聲道:“我算曉得三嫂子為何平日里什么氣都受得住,原來也是見慣了大場面,我要天天這般被折騰,只怕一條命早就氣沒了!還是嫂子好性,還能拿得住……”
又是悲劇地趕不上時間,呼呼,明天開始一定要開始存稿存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