閬九川一句結契說出口,木魚就玩了個心眼,道:“結契,結什么契?你這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能在我主人鐫刻的陣紋里再加一層新的咒符,沒破壞這個塔,確是有幾分本事。你不知如何成為這塔的主人,我教你,只要在這塔打上你的魂印,使其有你的魂識即可了。”
“你這么說,是真的把我看成個毛都沒長齊的小丫頭啊?前面擁有塔的那個人,是怎么沒的,你最清楚吧?是因為他雖成為金剛塔之主,而沒有成為你的主,所以在他拿這金剛塔養那些鬼煞時,才會被你這器靈瞅中機會,將其反噬,最后更是使他死在自己養的鬼煞吞噬吧?”
閬九川說著又啊了一聲:“不對,他甚至沒能成為金剛塔之主吧,只是拿到了這寶器,于養鬼煞,變寶為廢。”
木魚:“!”
它虛弱沉睡多少年了,現在的鬼孩子都這么聰明的嗎?
“不管前面擁有塔的人是怎么沒的,但在我這里,我絕不會走前輩們的老路,來一個重蹈覆轍,免得隨時被你反咬一口。”閬九川冷哼:“所以,趕緊結契,別跟我廢話。”
“我堂堂器靈,你說結契就結契?憑你這黃毛丫頭也想成為我主?”
“小木魚,你大概是忘了,你如今有多虛弱?我若一直不用這小九塔,你想好起來,那是做夢。作為一個器靈,若一直虛弱下去,你就會徹底消失吧?我等得起,你呢?”
器靈,也是器之魂,和器相輔相成,器若長久不用,沉于歷史長河中,器靈是會消失的。
看木魚如今多虛弱,它當初如果和養鬼煞那個同流合污,它會變得強盛,但同時,它也會徹底變成邪靈。
但它沒有,反而用自己的靈識保留著羅勒法師的一點心血,使得自己越發虛弱。
弱肉強食,人是如此,器靈亦擺脫不了這個殘酷的事實,一旦那陰煞兇戾徹底把金剛塔養成邪器,它要么被同化,要么被吞噬,徹底消失。
木魚像被掐住了咽喉,好氣!
“小丫頭還真有點聰明。行,結契也行,不過以后你可要好好供奉我。”木魚故作高傲。
閬九川說道:“看心情,若是你做得好,供奉好說,畢竟是我的塔嘛,跟著我的,都不能吃虧。”
木魚輕哼。
看它屈從了,閬九川也不再廢話,接連畫符和鐫刻新的陣紋,她的魂其實也到了極限了,不過強撐罷了。
閬九川召出符筆,把自己的魂識給打在了小九塔內,魂印在塔中生成,再與器靈共鳴結契的話,就會順利得多,畢竟木魚是答應了的。
天空忽現一聲雷鳴,驚醒不少夢中人。
待結契生成,閬九川立即有了一種真切的感覺,她是小九塔的主人了。
閬九川的元魂重新回到肉身之內。
將掣懸著的心一下子釋放了,發出一聲憤怒中又夾雜著委屈的虎嘯,回到靈臺中,蜷成了一團。
閬九川露出一個虛得不行的笑容,要是有人在此,保管會被她的人給嚇壞,誰家好人的臉是沒有半點血色,慘白得像鬼一樣的?
她看向依舊炫黑的小九塔,還差最后一步,引雷淬洗。
經了天雷的淬洗,它才算徹底洗去那些污穢,重拾本該屬于它的光輝。
閬九川暗自調息一番,等魂魄在體內穩固了,又吞了幾顆丹藥,這才踉蹌著起身。
剛站起來,眼前發黑,靈魂幾乎出竅。
將掣弱聲道:“你好歹悠著點兒吧,別再折騰了。”
閬九川說道:“就差兩步,做完即可入塔內養魂,何樂而不為?”
兩步,不是一步嗎?
閬九川抄起小九塔,放在寬大的袖子里,道:“你本就是佛道雙修的高僧給鑄煉出來的,如今身在佛寺,亦是與佛有緣,帶你去沾沾佛性,也好洗一洗過去的晦氣,不然挨雷劈時怕是挨不住。”
將掣:在這薅不夠,還要去佛像面前薅,做人過分了啊!
木魚則是興奮不已。
夜深人靜。
閬九川披上大氅,輕悄悄地出了門,旁若無人地穿過一整片禪院,來到大雄寶殿。
殿中有一個沙彌在殿中一角的蒲團上打坐參禪,似是沒料到有人會在深夜前來,見是個小姑娘,雙手合十微微頷首。
閬九川還了個禮,來到殿前,抬頭看向渡了金身的巨大佛像,它們眼睛微闔,面露慈悲,眼神憐憫地看著眾生,并沒有對她這個異魂作出驅趕。
果然慈悲。
想來也會憐蒼生,憐器靈的。
她取了香,敬了一炷,然后安心跪坐在佛前的蒲團軟墊上。
那沙彌看了一眼,也沒在意,只當是女施主心誠又慈悲,大半夜不睡覺來參禪,是以他也不知道某個不要臉的女施主從袖子里取出一尊小塔,放在墊上,以自己的身軀和大氅遮擋起來。
因是大年初一,又是護國寺,在主殿的香火非但不會斷,而且敬的都是手臂粗的精品檀香。
小塔一出,那佛前香就燃得飛快,源源不斷的香火氣入了塔內。
木魚歡喜之余又感慨不已,多少年了,沒吃過這樣的好香,想來羅勒法師也萬萬想不到,在他圓寂幾百年之后,后世會生出這樣不要臉又膽大的后輩,敢在佛前搶香火。
一刻鐘后,閬九川開始漸漸感覺神魂發虛,像是在震蕩疼痛,要被驅離肉身似的。
這是,被警告了?
她睜開眼,抬頭,佛陀依舊憐憫,金光卻是較之前要盛,法力無邊,欲舉法槌將她這異魂敲打。
再看那手臂粗的佛前香,閬九川訕訕的摸了摸鼻子,抄起已無邪性的小九塔,塞進袖袍里,道:“走了,今日先這樣,以后咱們再來拜佛。”
木魚:“……”
怎么說呢,這話聽著真讓人光火,它也想出來狂揍她一番,但它知好歹。
諸佛斂起慈悲:再來?佛也有火的!
閬九川施施然地離開大雄寶殿。
那沙彌起身,又向她行了一個佛禮,目送她離開了,這才轉身,準備添點香油。
可他走了兩步,就停在原地,愕然地看著那幾支手臂粗的巨香,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
阿彌陀佛,這香才換上多久,怎么就快要燒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