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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干物燥,正是火災易發的季節,靈堂掛著的白幡尤其易燃。
楚翎這一腳踢得正正好,帶火星的紙灰飄出來,灑得到處都是,有的濺到帳幔上,有的落在衣擺上。
這可要了命了,在場都是皇親國戚,出了事還了得?
于是宮人內侍齊齊上場,潑水的潑水,滅火星的滅火星。
楚翎已經退到靈柩邊上,卻見那幾個內侍一動不動,心里更加確定。
“二哥小心,那邊還有!”
她一邊喊著,一邊往后邊避去,慌不擇路中,碰到了旁邊的連枝燈。
連枝燈有專人看著,奈何場面太亂,宮人也在避讓,一不留神,就這么被撞倒了。
“嘩啦啦……”
連枝燈本就龐大,帶著幾十支燭火傾倒,簡直嚇人。
更可怕的是,它傾倒的方向還是靈柩!
“公主!”被人群隔在外面的鄭秋魂飛魄散。
那幾個內侍終于動了,有的去擋燭火,有的去護靈柩。
“啊!”于是楚翎一邊叫著,一邊閃身到另一邊,對著靈柩的方向用力一撞……
“怦——”還沒合上的棺蓋就這么被撞歪出去。
“大哥!”她像是被嚇了一跳,驚慌地撲上去看看情況。
旁人聽到聲音,轉頭瞧見這邊的情形,一時目瞪口呆。
“殿下!”呂嬋大驚。
“大哥!”楚翮也慌了。
那幾個內侍更是手忙腳亂,要護著靈柩不被燭火碰到,又想去拉開楚翎。
但是宮人很快涌了過來,把他們沖散了。
于是楚翎順利地看到了長兄的遺容。
太子楚翌無聲無息地躺在靈柩中,已經整理過的面容干干凈凈。
“大哥!”悲傷不由自主涌上來。
楚翎一邊哭著,一邊目標明確,去摸楚翌疊在腹部、藏在大袖下的手。
“公主小心!”一名內侍試圖將她帶離。
“公主!”鄭秋及時擠進來,很自然地護在一旁。
于是楚翎身邊很快被宮人圍滿了。她們不在意楚翎有沒有接觸到靈柩,只在意她會不會被傷到。
內侍無可奈何,只能盡快清理現場,讓一切恢復正常。
只要正常了,就能順理成章把公主帶離靈柩。
這么短短的時間,應該不會出事吧?
當燭火被一一熄去,火星也都盡數滅掉,大家終于松了口氣。
楚翮顧不上別的,立時往靈柩那邊擠去。
“阿翎!快回來……”
話沒說完,就被楚翎的一聲尖叫打斷了。
“這是什么?大哥的手怎么會是這樣?”
女孩兒聲音尖細,瞬間穿透了懷德殿的混亂。
在場的皇親國戚、東宮姬妾、宮人內侍,全都看了過來。
——他們的目光,集中在靈柩里被高高舉起的一只手上。
這只手寬大、蒼白,帶著微微的浮腫,使得發黑的指甲格外醒目。
楚翮呼吸一窒,腦子一麻,整個人僵住了。
呂嬋“唰”地白了臉色,盯著那只手,跌跌撞撞往前走。
“太子妃!”
她推開宮人,撲到靈柩前,抓住那只手,用指腹搓了搓。
是黑的,不是沾了什么,就是指甲發黑!
“大嫂,你看!”楚翎拉下衣袖,露出遺體手臂上淡淡的青斑,一個又一個……
“怎么會這樣?”呂嬋口中喃喃,腦子里一團亂麻,反復翻看。
不遠處的皇親國戚們也都吃了一驚,小聲交頭接耳。
“人死之后會發青嗎?”
“我聽說會有尸斑……”
“尸斑不是這種顏色,祖父去世的時候我見過,應該是暗紅色的,不會發青!”
“對啊,更不用說指甲……”
這時候,有人慢吞吞念了一句話:“凡服毒死者,面紫黯或青色,手、足指甲俱青黯,身或青斑……”
周圍一靜,只有一個宗室紈绔聽得稀里糊涂,傻乎乎地問:“楊小公爺,你在念什么?”
那位楊小公爺淡淡瞥過去一眼,說道:“洗冤錄,卷四,服毒。”
“哦。”那紈绔頓了一秒,突然反應過來,叫道,“服毒?你是說太子中毒了?”
這聲驚得大家一個哆嗦,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什么啊,這種事心里知道就好,叫什么叫?康王府的小九果然是個不知輕重的家伙。
“太子殿下的臉也是這樣的嗎?”這位小九公子還想擠過去,“看起來好像很正常啊!”
說著,楚翎已經端起潤喉的茶水輕輕一潑,再用帕子擦去收殮時敷的粉,立時露出上面隱隱約約的青斑,連嘴唇也是暗青色的!
事實確認無疑!
“太醫!叫太醫!”呂嬋顫著聲音喊,眼淚不由自主滴落下來。
楚翎同樣心痛如絞,但她知道自己有更重要的事得做,一邊作勢向外走,一邊喃喃道:“父皇呢?我要告訴父皇!大哥被下了毒的,這不是意外,這是謀害!”
楚翮回過神來,連忙道:“阿翎,父皇病了!父皇已經被大哥的死訊打擊到病倒了!你這樣跑過去,萬一父皇受不住刺激怎么辦?”
楚翎停住腳步,哭得六神無主:“那怎么辦?總要有人做主吧?大哥好端端被害,怎么能不管?”
“我沒說不管。”楚翮柔聲安撫,“正因為茲事體大,我們更要謹慎。大哥身為太子,還沒弄清楚就胡亂傳揚出去,只怕會引起動蕩。不如聽大嫂的,先叫太醫來驗過再說。咱們畢竟不懂,萬一不是那么回事呢?”
說得太有道理了,還把責任推到太子妃身上。
可呂嬋只是叫太醫,沒說不能報信。
楚翎啜泣著點頭:“好吧!太醫,太醫在哪里?”
懷德殿有這么多老頭老太太哭靈,本就有太醫值守,聽得喚聲,急忙過來。
“怎么只有一個?”楚翎不滿,“再多叫點。秋娘,去太醫院,把所有當值的太醫都叫過來!”
鄭秋應聲,使喚宮人:“快去!能叫幾個叫幾個,一定要把院使叫來。”
“是!”宮人急匆匆地往外奔去。
楚翮張了張嘴,似乎想阻止,卻沒有理由。
楚翎垂下頭遮住嘴角的冷笑。
主殿哭靈的都是宗室勛貴,可偏殿還有文武百官,又是著火,又是中毒,現在還大張旗鼓請太醫,就不信沒人過來探個究竟。
很快,門口傳來腳步聲,一個沉穩的聲音傳來:“臣張鼎元,敢問殿中發生了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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