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
“烏云么……”
臨近青云的姻緣節,中州一處仙園之中,無數世家子弟都在此會面,閑逛,尋找著適合結親的對象。
只是未等氣氛熱烈起來,很多人都發現天色在迅速變暗。
于是年輕男女下意識地抬起頭來,見著那蠕動的黑色,立刻屏住了呼吸。
剎那之間,如同碎石磨礪的尖嘯聲瞬間驚醒了整座城池,鋪天蓋地的邪種帶著厚重的煞氣,面目猙獰地轟隆碾下。
“砰!!!!”
沉重軀體墜落之際在地表犁出一道深邃的溝壑,隨后掙扎著爬了起來沖入城中。
一只,兩只,三只……
咔嚓一聲,守城衛兵瞬間被吞下,爆出了滿地的血漿。
而后,它們踩踏、撕扯著,爭先恐后地地沖向了城內,砸塌了城墻與房屋,手忙腳亂地涌向了人氣最為密集。
所過之處,房屋倒塌,尸骸遍地。
僻靜的人間一瞬間全都亂了起來,無數聲凄厲的哭喊環繞滿城。
“怎么回事,到底發生了什么?何來如此之多的邪種?”
“太多了,根本看不到方向,東南西北全部都
是!”
云集于中州的世家反應還算迅速,在察覺到不對的一瞬間,護族大陣便瞬間升騰而起,將整個祖地包圍。
只是那些猙獰的邪種只不過是死去的軀殼,并沒有任何恐懼的情緒,仍舊氣勢不減地沖向那玄光大作的陣法。
第一批邪種撞在了大陣之上,發出令人牙酸的慘叫聲的,隨后在龐大的殺機之中被絞殺成了一團。
但第二批邪種則踏著他們的尸體,尖銳的指爪狠狠地扎入了那玄光之中。
隨后是第三批、第四批……
原本是守護世家的大陣,一瞬間被蠕動的尸潮包裹成了巨大的球,踩踏拉扯,爭先恐后的邪種眼中只有對于殺戮的渴望。
“轟!!”
“轟!!!”
“轟!!!!”
隨著連續不斷的沖擊,許多世家的大陣被直接沖散,無數慘叫聲中,血腥之氣狂涌。
太古時代結束之后,人族崛起,期間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出現過尸患,但卻從未出現過如此駭人的規模,簡直如同蝗災。
眼見著這一幕,尚未被尸潮覆蓋的世家瞬間放棄了守護大陣,爭先恐后地向北方騰空而去。
不多時,高天之上便有無數駕輦、寶船先后騰空。
邪種沒有御空的能力,按道理講,御空是最為安全的。
可是隨著無數人朝天逃竄,地面的邪種尖嘯著,彭一聲越空而起,以令人難以置信的越空高度,直接密密麻麻地爬上了那飛馳的仙船。
強烈的搖晃之中,最先騰空的那座仙船忽然傾斜,隨后狠狠撞向了另一座仙船。
“太多了,太多了……”
“莫要驚慌,立刻前往盛京避禍!”
中州西側,何家家主雙手朝天,一道仙光震殺而出,直接轟退了大批的邪種,隨后爆喝一聲令家中子弟立刻東北而行。
這玩意的個體實力并不算太強,但數量實在太過龐大。
以人力相搏,終究是會被耗空。
而且他們家中還有許多小輩,立刻撤離才是最好的方式。
七大仙宗的護宗大陣,還有盛京的皇都大陣,都是與北境城墻同源。
那種等級的大陣抵擋了蠻族千年,這些死去的軀殼即便再強也不可能沖的破。
于是在這聲爆喝之下,世家長老分立前后絞殺邪種,年輕后輩則在中間受庇護,一群人開始向西而行。
中州其他幸存的世家也在這支隊伍之中,例如跟隨何家的邱家、劉家,盛家,聞聽此言后立刻跟了上去,而在逃離路上,他們還碰到左丘家,以及跟隨他們而來的黃家、周家、呂家等等。
濃重的血腥氣間,邪種如同傾盆落雨,呼嘯砸下。
隨后匯聚成浪,一路撲殺追趕。
他們的數量實在太過于龐大,而且先天肉身強悍,許多境界的低微的修仙者不可避免地被飛撲而來的邪種啃碎在了當場。
鮮血淋漓之間,無數人被嚇得肝膽俱裂。
邱家、黃家與盛家三家是其中最為孱弱的,盡管跟隨著何家和左丘家,但畢竟并非同族,也不會得到妥善照料。
于是飛馳了沒多久,他們見到一股龐大的浪潮洶涌而至,直接將他們與那幾個大家族沖散。
見此一幕,無數人立刻以磅礴靈氣灌輸己身,不顧生死地向前猛追而去。
因為他們清楚,此刻若是真的被留下,那么他們所有人都要死在這里。
可是愿景是美好的,但現實往往無比殘酷。
遺族殘留的軀殼先天強大,起步便超越了人族的下三境。
此時,成群結隊的邪種帶著尖嘯聲飛撲而來,不斷迫近的猙獰面孔就像是要吞吃一切一樣。
“噗呲!”
鮮血噴涌,斷肢橫飛。
一瞬間,守在外圍的弟子死傷無數。
三位世家家主揮手護住家中子弟,目眥盡裂地看著死亡臨頭。
不過腥風撲面之際,一道清冽的劍鳴忽然自九霄之下傳來,聲如鳳唳,瞬間壓過萬千邪種的嘶吼,驚醒了眾人。
余光之中,所有人都睜大了眼睛舉目看去。
氣浪翻滾的天穹之下,一道璀璨劍光在“轟隆”之
間劈開灰霧,宛如銀河傾瀉。
劍未至,沖在最前方的數十只邪種已經渾身開裂。
下一刻,恢弘劍氣轟然斬落,四周圍的空氣瞬間發出不堪重負的爆鳴。
劍氣所過之處,邪種群如麥浪般倒伏,殘肢斷臂瞬間的漫天,而余波未消的劍意也地面割出一道深淵,揚起遮天蔽日的塵暴,綿延百里。
此時,飛馳于最前方的何家、左丘家、方家、彭家等世家門人都駭然停步,轉眼回眸。
只見高天之上,氣息炙熱的季憂如同旭日東升,浮空于天際,殘留的劍意仍在漫天嗡鳴。
未有片刻猶豫,所有人都立即起身,趁著這一劍劈出的空檔向前飛馳。
至于黃、邱、盛三家也片刻不敢耽擱,立刻起身追上了大部隊,繼續向西而行。
在遇到邪種撲殺而來的高墻之時,眾人再次見到那抹于人群之中的身影踏天拔劍,極致地快劍于尸潮之中斬出一道缺口。
見此一幕,奔逃之中的世家子弟全都忍不住看向了跟在后方的邱家的
當初,季憂剛入內院,何家是有意做媒,將邱寒月嫁給季憂做妾。
當時的邱寒月想盡了各種辦法回絕,而邱家家主似乎也覺得一個鄉野私修無所吊謂,于是用了千方百計,終于回絕成功。
此時,家中死掉了無數子弟的邱家家主不發一言,仿佛被沖散了神魂。
季憂那一劍不是為了救人,是為了沖開尸潮。
可他忽然意識到,若關系不同,那一劍或許可以來的更快一些,而他們家或許不會死掉那么多的人。
此間,唯有當初以好閨蜜身份為其想盡辦法,勸說邱寒月趕緊退親莫被笑話的盛惜玉,未敢回頭也沒有言語。
不過隨后的一路奔逃之中,那如同斬天的劍氣并未再出現。
何家家主與長老何龍,加上左丘家、方家,兩位無疆與四位應天不斷握雷火之法,轟退了一次又一次的飛撲,得到喘息之機后忍不住看向藏在人群之中的季憂,忽然明白了一件事。
這人不是來幫忙的,純純是來蹭路的……
事實上,他們并沒有猜錯。
季憂要去的方向與他們一致,但尸潮洶涌,于是在見到他們這偌大的隊伍時決定搭個便車,避免消耗過大。
先前那兩劍是贈送的,為了凸顯誠意。
而此時,他則茍在人群之中,不斷狂奔……
“轟!!!”
隨著左丘家主的翻掌,一道天光勁轟然碾落,迎面而來的邪種全都被震飛了百丈。
見此一幕,季憂心思微沉。
他從幽州邊境而來,催促馬夫逃命之后一路殺到此處,明顯感覺到這次出現的邪種比以往都要強。
不過他們并未沖向百姓所在的村莊,而是目標精準地沖垮了無數世家,仿佛是受到了指引一樣。
“轟!!!”
術法的轟鳴之下,初次的狂潮很快便被聯合在一
起的世家沖破,隨后又有別處修仙者加入了這支隊伍。
雖然人數的壯大讓行進速度也開始變快,但同樣的,死傷也開始增多。
一路斬殺而來,所有人對那濃烈的血腥味已經感到麻木,似乎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味道一樣。
就在此時,人們忽然見到一抹身影騰空而起,炙熱的氣息就像是初升的曙光被鋪開。
舉目之間,就見季憂脫離了隊伍,朝著與自己不同的另外的一個方向飛馳而去。
那是邪種最為密集的地方,尖嘯、拉扯、踩踏,蠕動,如同海嘯一般密密麻麻。
季憂騰空的瞬間,手中的滔天劍氣也得已經橫空而下,瞬間在尸潮之中斬出一道巨大的缺口,深入其中,看著的眾人一陣驚愕。
驚愕于其戰力的超凡,也驚愕于不知他要去何處,只能見到不斷昂揚的劍氣隨其沖天而起。
半個時辰之后,季憂孤身抵達了臨淵城。
此時城中早已是一片斷壁殘垣,到處都有狼藉之色。
其中還有不少正在啃咬尸體的邪種,眼見有人到來立刻瘋狂涌來。
季憂握緊長劍,猛然起手間斬殺而去。
飛撲而來的邪種被攔腰斬斷,巨大的劍氣直接斬塌了一座樓閣,將飛撲而來的其余邪種壓在下方。
此時的季憂飛身來到了一座大宅之前,眼中金光洶涌地四下掃視。
這是名單上的另外一家,杜家,也就是杜竹所在的家族。
此時的杜家已經被尸潮沖垮,磚墻倒塌,碎瓦崩裂。
但奇怪的是,整座倒塌的宅院中沒有任何一具尸體,甚至就連血跡都沒有,似乎尸潮到來之前院子里就已經沒有人了。
季憂查勘半晌,忽然聽到一聲尖銳的嘶吼響起,瞬間踏地而起。
遠處的邪種此時呼嘯而來,重新聚集成了尸潮,從塌陷的城墻騰空躍起,瘋狂地向其撕咬而來,仿佛海岸決堤一樣。
眼見著邪尸越來越多,季憂轉身朝著西南飛馳而去。
一直到所有邪種都被引向西南方,季憂渾身的炙熱氣勁轟然爆發,整個人沖天而起,隨后落到了東北方向的城池,迅速收斂了氣息。
迎面仍是一座垮塌的宅院,碎裂門樓已經成了廢磚一堆,其中被砸裂的門板上有一個白字。
與杜家一樣,白家的院落之中也是沒有半具尸體,更沒有血跡。
若他所猜不錯,先前去過的那些世家如今應該也是差不多的人去樓空。
不是什么守護嚴密,也不是什么暗中有詭,實際上那些人早就已經在游仙會后就不知去向了,隨后尸潮就開始忽然洶涌。
無論是時間點也好,詭異的行為也好,都太過巧合了,而他家傲嬌鬼說過,巧合太多就一定不是巧合。
四年前四年后,此間種種,看樣都是同一批人所為。
季憂以燦金色眸子在這偌大的世家宅院之中不斷
掃視,沒有了護族大陣的遮擋,院中的一切都清晰地出現在他的搜捕之下。
很快,他的眼神就微微一怔,思索良久之后穿庭過院而去。
幽暗的天色之下,邪種的嘶鳴聲不斷,忽遠忽近,聽得人毛骨悚然。
不時,還伴有建筑轟然倒塌的聲音,聽到人心中巨顫抖。
季憂邁步走到了白家的第九進,穿過月亮門,停步于一座已經半塌的廳堂之中。
青云天下以九數為尊,所以這應該是白家主脈所居住之所。
世家就是世家,即便白家不算頂級,但這院落也足有半座城池大小了。
寨子只有五進的窮逼沒見過這般奢華,不由得心覺感嘆。
環視一周之后,季憂走入了偏院的房中,凝視半晌之后忽然持劍狠狠斬向了地面。
鋪就于屋中的地板轟然之間碎裂開來,其下露出一條向下的樓梯,隱約之間,一陣從地上爬起的動靜從幽暗之中露出。
白家是有人的,這是他方才以神念所感知到的事情。
季憂握住了手中長劍,沿著樓梯向下,逐漸到底的時候,手中的長劍忽然微松。
只見幽暗地下室內,白如龍正抱著一柄鐵劍縮在墻角,滿臉驚恐地前方。
“季兄!”
當看清楚來者的時候,如龍仙帝忽然悲呼一聲,
飽含深情的音調讓季憂恍惚之間覺得他喊得好像是親爹一樣。
季憂此時走到他面前,沉默半晌之后伸手摸走他懷中的錢袋子。
白如龍:“”
看著他古怪地眼神,季憂也忽然反應了過來:“額,一見你就有種莫名的習慣動作,抱歉抱歉。”
聽到這句話,如龍仙帝的嘴角一陣抽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