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哪?”
“根據捕快所指,是驛丞王玉輝的住處。”
“為何來此處?”
“因為有個人可能先一步到了,進去看看吧!”
驛丞沒有品級,和縣學的教諭、訓導是一個級別,但作為迎來送往的職位,還是有油水的,這點從宅院的檔次就能看出。
比不上瓊山丘氏、唐氏、海氏等大族,可兩進出的院落又遠不是普通百姓可比,還有一座不小的后院。
此時海玥輕盈地翻入后院,那燕提著孫彬,也一并翻了進去,剛剛抵達內宅附近,就聽到壓抑的說話聲傳了過來。
“你你你,本官也是朝廷命官,你豈敢如此!”
“不入流的雜役,也配自稱本官?你到底為什么要做那樣的事情?說!!”
“本官祖上為朝廷立過功!立過大功!你豈可這般凌辱!”
“還敢嘴硬!!”
“唔唔唔——”
聽到這里,那燕和孫彬的臉色都變了。
因為里面有一個人,分明是師爺閔子雍。
另一個人,恐怕就是此處的主人,驛丞王玉輝了。
‘閔子雍不是被兇手抓走了么?怎么會在這里?’
‘閔先生在逼問老爺的下落嗎?看來他不是兇手!但為什么會對著王驛丞逼問呢?’
“我們進去吧!”
就在兩人驚疑不定之際,海玥已然舉步往那里走去,并且特意加重了步子。
“誰!”
屋內之人轉身,眉宇凌厲地看了過來,正是師爺閔子雍。
而驛丞王玉輝歪倒在他的腳下,嘴里塞著一塊破布,額頭全是冷汗,顯然已經遭到了逼供。
“唔!唔唔唔唔!”
眼見三人走入,尤其是見到海玥,王玉輝猛地掙扎起來,但視線轉到那燕身上,卻又一變,露出了恐懼和仇恨之色。
閔子雍的視線則在孫彬身上落了落,有些驚訝,再仔細觀察了一下海玥和那燕,沉聲道:“兩位是誰?為何來此?”
那燕肩膀微聳,五指間已扣住了飛箭,冷聲回應:“這個問題該我們來問吧!你為何來這里?用刑逼迫此人,莫非是要滅口?”
海玥則語氣平和:“在下瓊山東坡書院學子海玥,這位是黎族勇士那燕,未免瓊州再行漢黎之爭,我們都是為了吳巡按的失蹤而奔走。”
閔子雍腳下緩緩移動,靠近窗邊,沉聲道:“東翁不是黎人抓走的,待我查到實證,自會向瓊州府衙稟明。”
“恐怕到那個時候,就晚了!”
海玥看了看地上疼得抽搐的驛丞王玉輝:“閣下的顧慮,我能理解,但對府衙隱瞞你所知的真相,行險逃走,逼供你懷疑的對象,此法絕不可取!”
閔子雍露出驚疑不定之色:“你知道?”
那燕火了:“你們到底在說什么啊?再打啞謎,休怪我飛箭無眼!”
“不是我故意打啞謎,有些事情,確實要當著正主的面才好明言。”
海玥看了看面色沉凝的閔子雍,再瞧了眼豎起耳朵的孫彬:“此次血圖騰一案,共出現了三次圖騰,在外界看來,它們都是黎族人的標志,且象征著黎族對抗官府之心,所以難免將之籠統地歸于一體,可事實上,三次繪制所用的汁液都不盡相同。”
“第一次,府衙門前拋尸,用的是人血,安南刺客的鮮血。”
“第二次,驛館巡按失蹤,用的是雞血,驛館后廚的雞血。”
“第三次,偏院再留圖騰,用的是墨汁,就地取材的墨汁。”
……
那燕皺眉:“這又如何?兇手要嫁禍我黎人,就近取用,手邊有什么,就用什么畫下圖騰!”
海玥搖頭:“如果三場案件是同一人所為,無論他的動機是什么,想要嫁禍給誰,所作所為都是在頻繁地挑釁官府,觸怒朝廷!如此膽大包天之輩,不會是毫無計劃,尤其是擄走吳巡按,從后廚取來雞血,再在墻上涂抹,這一來一往所耗費的時間是不是太多了?不怕中途被人目擊么?萬一后廚也沒有合用的血又如何?何不隨身攜帶一個器皿,事先裝好?”
那燕被問得啞然,不得不承認有道理:“照你這么說,三次圖騰所用汁液不同,是怎么回事?”
“因為這三個圖騰,是三個不同的人留下的!”海玥看向閔子雍,“閣下以為如何?第三次‘血圖騰’的締造者?”
閔子雍默不作聲,那燕臉色沉下:“沒有兇手?偏院里墨汁繪制的圖騰,是你自己留下,然后偷偷從府衙里逃了出來?”
海玥道:“你難道沒有發現,這位的輕身術,很了得么?”
那燕還真沒留意過這點,此時回憶閔子雍方才掠至窗邊,隨時準備撤離的步伐,恍然道:“看來你這師爺還習過武藝,怪不得敢一個人來這里逼問驛丞!”
孫彬滿是不解:“閔先生,你為什么要這么做啊?”
閔子雍依舊沉默,海玥幫他解釋:“他留下‘血圖騰’的用意,是想要提醒衙門,‘血圖騰’誰都可以留下,前面的那個也根本不是黎人所做,而是有人模仿作案!”
那燕不信:“啊?他為我們黎人辯解?這般好心?”
“這不是好心,而是不愿意見到瓊州真的爆發黎亂!”
海玥道:“因為閣下很清楚,吳巡按到底去了哪里,但又解釋不清楚血圖騰是怎么回事,干脆冒險為之!”
閔子雍身軀一顫,海玥接著道:“還記得我們剛剛查看現場,我說過,想要悄無聲息地打開窗戶,進入房間,除了身手絕頂的高手外,還有一種可能么?其實很簡單,房間里面的人自己開窗就行……”
“你等等!等等!”那燕覺得腦子有點亂,“你是說,那個大官打開了窗戶,讓賊人綁架了自己?”
“不是綁架,是打開窗戶,下面有人接應,已經架好梯子,他順著梯子爬了下去!”海玥看著閔子雍,眼神里已經有了逼視的意味,“事到如今,還在心存僥幸,不愿意開口,讓事態繼續惡化么?”
“唉!好吧!”
聽到這里,閔子雍長長地嘆了口氣,緩緩地道:“我確實從一開始,就知道黎人是冤枉的,因為昨晚,東翁是自行離開的,這是我們事先計劃好的事情,唯獨墻上留下的‘血圖騰’,完全在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