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圣座命

九十九章 兩道旨意(上)

極擅各類律令的津門衙門第一師爺,把張貴出兵的利害關系,說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趙月半聽后不由拍手叫絕,“妙呀!

這張貴既然起兵勤王,那就沒人敢瞞著。

所以事情無論如何都會為今上所知。

可他又沒法被指摘是借著勤王之名,圖謀不軌。

最多也就是說其名利心重,想要走那終南捷徑升官發財。

可在當下這種情形,勤王之人絕不可能被苛責。

就算無功有罪最多也就是罰俸。

但要是有功無罪,最起碼也能升個七,不,起碼得官四級。

由八品校尉,升到正六品的‘郎將’。

就算團練官不值錢,可六品的統兵官在地方上,無論如何也是個人物了。

更何況他還算是簡在帝心了。

真是高招。

我這人一向喜歡聰明人,最煩蠢貨。

既然他這么滑不留手又不要臉皮,想的出‘血書’這種我都想不到的花招,那幫他一把又如何。”

說著他起身站立在銅盆不到三寸高的,井水水面。

慢慢悠悠的抬腳擦了擦水,踩上木屐。

‘噠噠噠...’的走到書桌前,刷刷點點自己先寫了個折子。

把張貴出兵之事的前因后果,以及師爺剛才的講述里可以上奏的內容,寫寫清楚。

跟張貴的條陳一起封了,叫來吏員,

“把這道折子八千里加急送去燕京。”

兩地總共一百多里的距離,卻用八千里加急專門的鷂鷹送信。

這就是朝廷的體面,或者說體制的僵化。

事實上如果不是落在紙上的文字,折子上不同的暗記,需要存檔待查。

恐怕早就用法術溝通完畢了。

吏員接過折子,恭恭敬敬的轉身退下。

一時三刻過后,津門驛站便于鷂鷹直飛天空.....

明宋首善之地。

皇帝所居的‘燕云宮’位于京都中軸。

宮墻四周總共開了四扇門戶。

東門為正門,叫做‘子午門’。

南、北、西三個方向有三座側門,名字依次為玄武、青龍、白虎。

宮內南為外朝,北為內廷,各有一座九梁五柱七十二脊的角樓,鎮壓邪祟。

外朝有三大殿,太和殿、中和殿、保和殿。

太和殿最大造型也最大氣,乃是朝會之所在。

中和殿最小有稱‘尚書房’,是樞機議政之地。

日常出入者少有四品以下。

保和殿平時并不啟用,只有科舉的時候作為殿試場所。

內廷則包括上首的乾清、交泰、坤寧三座正宮。

以及下首兩側的六座小宮殿,統稱“三宮六院”。

自從國戰失利后,明宋‘當今’合正帝便稱病暫停了朝會。

整體窩在尚書房,跟丞相閣僚、御史閣群臣、六部卿寺、大軍府諸正號將軍,商議國事。

世人皆以為皇帝此時一定愁容滿面,自省其過。

但其實合正帝卻顯得比以往更加精神矍鑠,舉止從容。

龍書案上,他聲如洪鐘,面容肅穆的自省道:

“此次大敗,朕當下<罪己詔,自承其過。”

明宋丞相吳慶耕是個面如枯槁的老頭子。

短短幾天再三聽到皇帝拿下罪己詔勒索群臣,實在不是人君做派,他聞言咬了咬后槽牙,沒再做聲。

這下子反倒讓合正帝坐了蠟。

逗哏的出了題目,捧哏的接招,鼻可就吹不響了。

皇帝只好環顧左右。

目光所及之處,見便是政見跟吳慶耕相左的左右都御史,也都垂著腦袋默不作聲,不由心中暗恨。

文官不成便換武將。

合正帝輕咳一聲。

把眼睛定在了大軍府左將軍烏金烏的身上,“左將軍以為如何?”

明宋國的大軍府是沒有實權的。

但大將軍自古以來位高權重,又天生便有‘開幕’的權利,所以平常根本不設。

這樣一來,正二品的左將軍便等于是大軍府之首,也是現實的武將第一人。

名義上勉強能跟丞相分庭抗禮。

可名義畢竟是名義。

再說現在的大軍府毫不務實,專門弄虛。

下面軍府的人、財、物諸權,早就被兵部奪個精光。

國戰之前應該派誰領軍;

參戰諸軍又該從哪幾個行省的‘萬將衙門’里調撥;

軍種如何搭配,大軍府根本就沒參與。

現在打了敗仗,卻問左將軍,“以為如何”?

烏金烏只想把吐沫啐在合正帝的臉上。

因此面無表情的說了一句廢話,“此時此刻臣以為,萬事當以穩妥為上。”

便不再作聲。

合正帝心中勃然大怒表面卻不動聲色。

中和殿陷入一片死寂之中。

這時一人從殿門外走了進來。

輕手輕腳來到龍書案前跪倒在地,“陛下,津門府尹趙月半呈上來一道折子。

事態頗為緊急。”

如果是別人這時候來這一下,合正帝心里必然得咯噔一聲。

但來人乃是明宋內廷之首,都統領太監楊三春,也是他最信任的心腹。

就算元山帝國的水軍兵犯津門,也不可能挑這樣的時候稟告。

因此合正帝從容自若的擺擺手道:“呈上來吧。”

“是,”楊三春恭恭敬敬的將折子呈了上去。

合正帝眼睛極快的掃了掃,嘴角閃現出一抹極淺的笑意,

“其行當罰,其情可憫。

事情不大,但現在這時機上卻有些微妙。

大家都看看吧。”

說著合正帝將折子丟回給趙三春。

趙三春把折子又送到了吳慶耕的面前,“相國請看。”

吳慶耕接過折子只看了片刻便勃然大怒,

“區區一個八品團練,如此妄為,簡直荒唐。

如若是國中的統兵官都像他這般擅離職守,豈不舉國皆亂。

分明曲意迎合以謀幸進。

其罪當誅!

否則實難以此為戒。”

合正帝聞言臉色微微陰沉了下來……

第二天傍晚。

向張貴宣旨的太監便來到了津門碼頭,出了海。

旨意寫的非常簡單:

“茲有東粵海行省四陽郡軍府八品破賊校尉,掌印‘芝海寨’都督兵民事張貴一員。

不過微末小將,當以守土衛民為職,卻妄自尊大,率部千里浪奔,實應嚴懲。

著將東粵海行省四陽郡境內團練軍芝海寨撤寨為鎮,歸于四陽郡城衙門管轄。

張貴消去官職,貶為平民,以儆效尤。”

張貴被這圣旨打擊的暈頭轉向,不過此情此景總不能馬上翻臉作亂。

只能暗自咬牙切齒的跪謝天恩。

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張貴面無表情的接過圣旨。

沒想到緊接著就聽面前那位沒下面的,慢條斯理道:

“張大人,你先別急,還有一道旨意要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