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跟關西輝在芝海寨碰面時,張貴就發現他手下一個小嘍啰有些與眾不同。
別人在老關面前都略顯畏縮,那人卻自自然然從從容容。
而且一群小卡拉米里,別人穿的都是細棉做的那種能上柜的,大伙計、伙計頭才會穿的長衫。
他卻偏要穿著棉麻混織的一般伙計穿的短打扮。
表面上好像是低人一等,實際效果卻如鶴立雞群。
后來張貴跟關西輝打起來的時候。
老關先攻一手,張貴卻向那小子還以顏色,竟然惹的他勃然大怒。
自作主張的參戰,要跟關西輝配合來個兩面夾擊。
更詭異的是,關西輝這種書生意氣主見極強的人物,最初竟然沒有斥責那嘍啰的肆意妄為。
還是戰局惡化才罵退了他。
以上種種落在眼里,別人就算感覺不對,也看不出邏輯脈絡。
但對于上輩子不知道見過多少霸道總裁,文學、影視作品的張貴來說。
這種“少爺一定要在父親創立的公司里,做最底層的馬騮。
勢必要一步步憑著自己的努力跟能力登上巔峰。
而唯一知道其身份,并且暗中幫助教導他的人。
就只有他父親最信任的,能力超群的,允文允武的,擔任企業二號人物的,不是血親勝似血親的叔叔。”的橋段。
實在熟悉的要吐了。
于是他因勢利導,最終脅迫住了關西輝,保住了芝海寨的基業。
后來慢慢跟關西輝有了點交情后,張貴沒有特意點明什么,
只是裝作無意的問出了上次那個,敢跟自己交手的嘍啰名叫李三。
而關西輝也從此再也沒帶那位‘李三’,出現在張貴的面前。
本來感覺是種刻意,卻沒想到竟然是老關過分擔心‘太子爺’的安全。
把他送去了一處自己認為更安全的地方。
結果沒想到世事變化,安全區一下子變成了火山口。
因此聽到張貴的問話,關西輝真的是悔青了腸子。
腦子被血一沖。
身形微微一晃,臉孔扭曲,尖牙增長。
引的船下浪花翻涌了起來。
這顯然是老關壓制不住心中,悔恨、懊惱、絕望等等極端情緒,真要發瘋了!
張貴急忙催動體內‘炎燒金、百草行命’兩大主神叢,變化成金屬軀體,隨時準備應變。
同時聲嘶力竭的呼喊道:
“關副幫主,你覺得你們家的‘太子爺’死了,他就死了嗎。
我看未必!
那小子面相完全不是早夭的樣子,反而很有遇難成祥的意思。
船沉了怎么了。
一般人掉進海里都有獲救的可能性,更何況已經入道的修士。
你可別走死胡同,鉆牛角尖,要堅強啊!”
別的話都沒聽進去,可‘不是早夭之相’六個字卻似乎觸動了,關西輝的心弦。
眼睛雖然仍舊是直勾勾的狀態,但他慢慢變回了正常人的樣子。
風風火火的念道著,“不是早夭之相、不是早夭之相!
我也覺得山兒子不是早夭之相。
他必定活著,必定活著!
不行,我得去找他,我得去找他!”
朝著前艙沖去。
張貴見他瘋癲的樣子,試探性的問了一句,
“關副幫主,你不是要找我一起去軍府…”
話沒講完就見關西輝猛然站住,身軀微微搖晃著頭也不回的道:
“怎么,你要阻著我去找山兒子?”
張貴干巴巴的一笑,“那哪能呢,快去,快去,越快越好。”
關西輝又晃動了幾下,繼續剛才的行程。
張貴松了口氣,這才注意到‘蝦兵舟’那么大的船,載人數百。
可舵手、船副、武裝水手、商號掌柜、伙計一干,從剛才到現在竟然沒一個靠過來的。
都在遠處鵪鶉似的木然站著,觀察著。
“打仗不是請客吃飯,更何況是海戰。
張巖的寶貝兒子八成是喂了魚了。
這種事可不能沾。
再英明神武的大佬,死了兒子之后不講道理,抓住誰沖誰撒氣都正常的很。
更何況張巖也就是個有本事的大海商兼海賊頭子。
真死了繼承人,會不會遷怒到老關身上都兩說,何況我乎。”
張貴心中默默想到,也就沒喚任何人過來。
好像仍然能跟關西輝正常交流似的,高聲喊道:
“關副幫主,既然你要回鮮茸島重啟援救,那祝馬到功成。
報信的事你就放心吧,交給我。
事關重大,我會直接上奏給當今天子知道。
反正昨天已經開胡,上過折子給他,也算熟門熟路。
那咱們兵分兩路,就此告辭。”
催動神叢健足,以體內黃金氣血全力施展出縱橫飛蹴士功法。
沖上海面如同陸地飛行般瞬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當日午時。
東粵海行省四陽郡芝海鎮龍虎將軍倸央世忠,飛書急奏:
藩國韓麗社稷被千濟叛賊顛覆。
千濟人得國后與白羊博爾沁所謂歸宗軍勾連,陰謀禍亂明宋南國。
朝廷適早做防備。
這道折子送到合正帝的手里已經過去了半日。
他看后本來是不怎么信的。
但驗證起來反正也簡單,于是傳召理藩院去問話韓麗小使。
得到了韓麗國泰民安的回復后,錯處就落在了上奏的張貴身上。
結果誰知道,朝廷有位剛上任的御史,正缺政治資本證明下自己。
覺得這位好運氣的龍虎將軍本就是幸進之徒,卻還不老實。
剛剛世襲了四品蠻夷土官之職,就搞風搞雨意圖禍亂番邦。
于是想要借機重重參他一本。
就去找韓麗小使勾連,卻沒想到不知道說了什么,引起了誤會。
當場就被韓麗使府的門房給噶了。
這下子也就不用再證明什么了。
登時朝堂震動,風雨齊至……
第二天早上。
芝海鎮碼頭照舊人潮涌動,商賈如云。
因為龍門泊發生了意外,這里更見繁華。
可作為此處開埠大鎮之主的張貴,卻瘋了似的召集手下所有兵丁,驅逐坊市上跟韓麗國有關的商戶。
那怕只是賣韓麗白布的小販,也趕緊滾蛋。
否則貨物全部充公,人也得關押起來治罪。
本來對于商賈云集,全靠收取利稅維系的貿易類城鎮來說,這種行為完全是自尋死路。
可因為宋明兵部必須急調上百萬職業士兵布局海坊,根本不可能瞞住百姓。
更何況千濟人的戰船隨時可能兵臨南國。
于是包括芝海鎮在內的官衙告示欄,直接便貼出了公告。
讓庶黎做好備戰千濟人的準備。
驅逐韓麗的商家貨物也就成了,理所應當的政治正確。
畢竟外邦別朝可分不清一脈相連,百多年前還是同一民族的千濟人跟韓麗人有何區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