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禾手里正翻著的賬冊,聽見這話頓時停了下來,看似平靜的眸子里強壓著幾分驚疑。
所以,靜容姑姑說的,都是真的嗎?
“王妃既然找到了小人,想來是受了明貴妃之命吧?既如此,小人在此聽從娘娘發落。只有一點……”
他面色沉重,從旁邊走到舒禾面前,跪了下來,低頭大拜,“求王妃娘娘,放過我的家人!他們,什么都不知道。”
舒禾看得出來,他是抱著必死之心的。
“先生是說,貴妃娘娘一直在找你?”
所以,這就是他一直龜縮在藥藏,只做個最閑,最沒有存在感的主藥醫正,而遲遲不愿走到人前的原因嗎?
“娘娘何必明知故問?十多年了,不是明貴妃,還能有誰會因為這件事找上我?”
蘇木不明白的是,明貴妃不是已經抄了徐醫令的全家了嗎?為什么還會對當年的事緊追不放?
舒禾走到蘇木面前,問道,“先生能將當年的那張藥方寫出來嗎?我想看一看。”
蘇木抬頭看她,總覺得她不像是來要他性命的。
“娘娘,不是貴妃的人?”猶豫之下,蘇木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總要知道自己是被什么人盯上,才能死而瞑目啊。
舒禾搖頭,“先生,我說了,我此次并不是帶著惡意前來的,只是有些疑惑未解開,所以想向先生解惑罷了。”
“先生放心,只要你如實相告,本妃可以保證,你不會有任何的性命之憂!”
聽了這話,蘇木感覺有些不真實,但并沒有猶豫多久,便下筆將當年開的藥方寫了出來。
將寫好的藥方吹吹干,重新審了一遍,他才交給舒禾。
“娘娘,這就是當年的藥方。”
舒禾接過藥方,仔細地看著那藥方里的一字一句。
“當年,明貴妃差人來說,九皇子突發寒癥,讓徐醫令趕緊去看看。可是當時的大皇子身體有恙,所以徐醫令先前就被皇后叫走了。”
“當時正值午休,太醫院值勤的人正好是小人,小人便對那姑姑說,可以請王醫令前去。但那姑姑聽后,卻迅速拒絕,還說王醫令不了解九皇子的病癥,明妃娘娘不放心。”
“后來,那姑姑說九皇子的病癥等不及了,便說了一串藥方,讓小人寫下,隨后照著這張藥方去拿藥。”
舒禾聽到這打斷了他一下,“你是說,這藥方是那個姑姑報出來,然后你寫的?”
“是。”蘇木回答道:“當初我還不是醫正,只是一個小小的藥士。本來這給皇子開藥方的事,小人是萬萬不能做的;可當時那姑姑很是急切,還說這藥方是徐醫令平常開給九皇子的藥,不會有問題的!我無奈之下才寫下了這藥方,給那姑姑取了藥……”
“可這藥方,小人都看過,確是治療寒癥的,藥材也是小人親自抓的,不可能會有問題!”
“我也不知道這藥方最后有什么問題,值得貴妃娘娘那樣大動干戈,甚至稟告皇上,說此藥方有謀害皇嗣之嫌,讓皇上抄家開藥之人……”
舒禾放下藥方,面上看不出具體情緒,可那聲音里卻透著幾分冷淡,“所以,你將開藥之事隱瞞了,最后貴妃找不到開藥的人,最后只能將這口黑鍋壓在了當時的徐醫令的身上……”
蘇木聽到這話,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在地上,面上是無盡的痛苦和悔恨,“不,不是……”
“我當時并不知道皇上要對開藥之人抄家,可藥士給皇子開藥,是僭越,不出問題還好,一旦出了任何問題,就是死罪!”
“我擔心這件事會被人發現,所以告知了徐醫令;徐醫令為了救我,便將這事扛了下來,我是最后,才知道徐醫令被抄家問斬的……”
只是那時候,他已經什么都做不了了。
開藥的人不是徐醫令,那個來拿藥的姑姑是知道的。所以,明妃也知道,當初真正開藥的人不是徐醫令,所以,她一直在讓人找他。
有一次,他無意間看到那個姑姑來太醫院找人,當時她說要見所有的醫正,蘇木便知道,她是在找他了。
可惜當時他還不是醫正,只是那天恰好替一個醫正值勤,被誤認為了醫正。
所以,那個姑姑并沒有找到他。
張醫令被問斬之后,他這件事告了一段落;可不想,當年開藥的那個姑姑幾乎每日都會來太醫院,那時候他就知道,是貴妃還沒有放棄找他。
所以他就躲到了這藥藏,一躲,就是十五年。
“王妃娘娘明鑒,這藥方,雖是那姑姑口傳,可我對九皇子當年的寒癥是有所了解的!徐醫令是我的師父,他教過我治療寒癥的方法,跟這藥方沒什么區別,不過就是多了‘附子’‘細辛’兩味草藥而已。”
“這兩味草藥也是驅寒作用的,雖有毒,但劑量嚴格把控,絕不會造成傷害,小人敢保證,當年的藥方,絕不會有任何問題!!”
蘇木語氣焦灼,竭力的想要證明自己的無辜。
舒禾沒說話,只是從袖中拿出了一張藥方,遞給他,“你看看,這是你的字跡嗎?”
蘇木不解,接過那張紙張泛黃老舊的藥方,眸中再次浮現痛苦之色。
“是,就是這個……”就是這張藥方,送走了他師父一家的性命……
“你確定?”舒禾沉著聲又問了一次。
這張藥方,跟他剛剛寫給他的,可不一樣!
蘇木抬頭看了一眼舒禾,聽出她話里有話,當即又看了一眼那藥方,“是……不對!!”
“這藥方不對!”蘇木慌忙抬頭,指著藥方中的兩個數字,“我開的細辛和附子各一錢!這,這怎么變成了三錢和五錢?尤其是細辛,這五錢的量,疊加三錢附子,那,那可是會致死的啊!”
“王妃娘娘,這,這藥方被人篡改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