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家的短命鬼長命百歲了

第七百二十二章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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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封二十七年,初夏。

沈杜若以女醫的身份,進了太子府。

“那天,她穿一件女醫的官袍,那官袍有些大,她走著幾步后,用手捂著嘴打了個瞌睡,顯然昨晚沒有睡好。”

夜明珠的光沒有很強,卻剛好把董承風的臉照得很清晰,他凹陷的雙眸里,盡是柔光。

晏三合問:“你躲在哪里瞧見的?”

“沒躲。”

董承風一聲笑,“打聽到她要來,連洗了五天的冷水澡,把自己給弄病了,再厚著臉皮和梁氏說一說,就這么瞧見了。”

晏三合知道他沒有把話說全。

如何打聽的?

怎么和梁氏說的?

等在哪里瞧見的?

都是“處心積慮”。

“女醫有品階,那日太子不在府中,梁氏在正廳里見了她。”

董承風:“一盞茶后,梁氏屏退眾人,和她單獨說了一些話,約摸過了小半個時辰后,有丫鬟來請他進去。”

他理了理衣裳,然后深吸一口氣,走進了正廳。

先朝梁氏行禮;

梁氏替二人引見;

引見完,他走到沈杜若的面前,浮上一記在銅鏡前演練了八百遍的笑,然后咳嗽幾聲道:“有勞沈女醫。”

“客氣。”

沈杜若指指邊上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我先替你搭個脈。”

他坐下,撩起袖子,露出一段健碩的小臂。

她三指落下,指尖微涼,董承風怦怦跳的心,倏的停下來。

這是一雙干凈修長的手,指甲修剪的很短、很整齊。

董承風在風月場里廝混幾

年,見過的美手不計其數,卻從沒哪一雙手比得過眼前這一雙,讓他怦然心動。

手瞧見了,再看臉。

離得近了才發現這人臉頰上,有幾顆小雀斑,皮膚也不如別的女子那樣白皙通透,是一種被陽光曬多了的健康膚色。

世間女子,多以白為美,膚色暗沉一點的,恨不得在臉上擦上三斤珠粉來掩飾一下。

她不遮不掩,把雀斑大大方方袒露在別人的眼前,難得。

沈杜若收回手,抬眼看著他,“著了風寒,沒什么大礙,三副藥吃下去就好了。”

她說話的語氣很平和,語速不快也不慢,莫名的讓人信服。

他的心又開始亂跳了。

“那就勞沈姑娘開藥方吧。”

她起身走到四方桌前,掀衣坐下后,提筆寫藥方,幾乎是一氣呵成。

寫完,藥方剛要遞到宮人手上時,他走上前道:“藥方可否讓我瞧瞧?”

沈杜若手一偏,朝他遞過來的同時,輕輕掃他一眼。

他心臟一頓,佯裝低頭去看藥方,倉皇避開了。

入眼的是一手龍飛鳳舞的字。

比狗爬略好一點。

他抬頭,不可思議地看著她。

她十二分坦然道:“抓藥的人看懂就好。”

他無聲笑了。

他看人的眼光不會錯,這是一個外面看上去死板無趣的人,內里……

別有天地!

剛要說話,只聽外頭有人高喊:“太子回府。”

梁氏抬手摸了摸發髻,匆匆迎出去。

與此同時,沈杜若卻往后退了半步,扭頭對

他說,“其實不用藥也行,你如果能扛一扛,三天之后也會痊愈。”

他的眼神一下子亮起來,勾起唇角,看向她。

世間多少女子聽到“太子”這兩個字,恨不得生撲硬擠過去,她卻往后退一步……

和他是同類呢!

他當著她的面,把藥方一拍,塞進袖中,然后道:“聽你的,扛一扛。”

她微一點頭,背起手不再說話,身上淡淡的草藥味。

他垂目,用余光看著她,看到了她耳朵上一圈細細的絨毛,那樣的柔軟。

這時,趙狐貍在梁氏的陪同下走進來,坐在主位上。

他和沈杜若上前行禮。

趙狐貍的目光看向他,“承風怎么也在?”

他:“染了些風寒,來找沈女醫瞧瞧。”

趙狐貍這才把目光挪向沈杜若,“如何?”

沈杜若:“無礙。”

趙狐貍端起梁氏親手奉上的茶盅,撥了撥茶蓋,抬首對梁氏道:“晚上置上兩桌,替沈女醫接個風。”

梁氏笑道:“還用得著殿下交待,臣妾早就備下。”

趙狐貍滿意的點點頭,“承風也來吧,太子妃總在本宮面前念起你的琴技。”

梁氏接話道:“余音繞梁呢!”

“晏三合。”

董承風掐斷了回憶,拉著長音道:“你知道我聽到太子說完這一句話后,想做什么嗎?”

晏三合:“做什么?”

董承風:“想重新投個胎。”

那日在二門外見到沈杜若以后,他就使出渾身的辦法,好好打聽了一通。

她出身太醫世

她聰明絕頂,刻苦好學;

她在外游歷四年,醫術出眾;

再看自己……

異族人;

一個彈琴的;

放浪形骸;

一高一低,云泥之別,所以她能做太子的貴賓,他只能在席上彈琴。

“我活了二十多年,從來沒有嫌棄過自己的出身,可是那一瞬間,我忽然嫌棄上了。”

不僅嫌棄自己的出身,還嫌棄自己從前的放蕩,甚至連自己的長相都嫌棄上了。

個子太高,氣質不夠儒雅,和她站在一起,一個狂野,一個內秀,半點都不般配。

“晏三合,你敢信嗎?”

董承風:“在遇到她之前,我是個連趙狐貍都不曾放在眼里的人,太子有什么了不起的,不過也是一日三餐,一年四季,死后埋進土里而已。”

晏三合并不說話,只是看著他。

這還是在男人女人中馳騁,片葉不沾身的董承風嗎?

怎么聽口氣,像個怨天尤人的小媳婦兒,處處透著委屈、自卑的勁兒。

“一眼,就那么喜歡嗎?”她問。

“就是那么喜歡。”

董承風重重點了一下頭,“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好像我來到太子府,就是為了遇見她。”

那天的接風宴,梁氏操辦的很是熱鬧。

他刻意的打扮了一番,選了一曲《平沙落雁》。

這曲子三起三落,委婉流暢,有志者,能聽出鴻鵠之遠志;無志者,能聽出逸士之心胸;有情者,也能品出這其中的深情。

他彈得極為投入。

就好像一個恨嫁

的女人,使出渾身的解數在騷首弄姿。

一曲終了,抬頭一看,席上女人們都在用帕拭淚,沈杜若手撐著下巴,閉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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